走到了謝老頭的家門口，陸征就準備走了。

“哎！”謝老頭還是沒忍住把陸征給叫住了，陸征回頭，定定地看著他。

謝老頭的心里一陣緊張，最后才像是完全把面皮拉下來的樣子說：“要不這樣，我不在乎你叫不叫我師傅，但是我能每天上你家去教你做點木工嗎？反正你現在也要打家具，也不耽誤你別的時間，我還能給你節約時間呢！說不定你做著做著就又想學了。“

說到底，他還是有點不甘心在里頭，這么些年過去了，他再沒見過一個像陸征一樣有天分的小伙子了，最重要的是陸征是個沉得下心的人。

這樣的活兒，就是需要這樣的人，索性他也不管別的了，先上門，教了再說。

陸征聽了之后無奈地莞爾，“您要是想的話就這樣吧，不過您要是真上門幫了我做活，就不能不收您的那一份工錢。”

謝老頭這回沒有推脫了，之前他就是怕陸征覺得自己在搶他的活干，要和他分一杯羹，所以才死活不肯收錢。

現在他話都說明白了，人年輕人的臺階也給到這里了，謝老頭就不推辭了，他心里想著自己少收點，主要是要有個合適的理由留在那兒把自己的技術教出去。

于是他滿口答應了：“成！”

陸征點頭，然后轉了身。

不巧，二狗和他那新未婚妻又恰好過來，三人又撞見了。

朱霞倒是躍躍欲試想要打招呼，二狗也做好了打招呼的準備，沒想著陸征眉毛一撇，直接走了。

大步流星，幾步就完全拉開了距離。

“誒！你說這人！不是要一起做事了嗎，怎么還一副瞧不起咱們的樣子呢！”朱霞拉著二狗有點氣急敗壞。

她不是看不出陸征眼神里對他們兩個的輕蔑。

二狗默默地拉著她往家里走，“走吧，我娘給你煮了肉。”

走到道上，他還是抬頭看了幾眼陸征漸行漸遠的背影。

他不知道陸征是不是真的要和他做同樣的事情，陸征的想法他也摸不準，不過他也不敢說。

二狗看懂的是陸征眼里的警告和威脅。

......

邢老頭被齊國棟送到半道就主動要求下了拖拉機，他直擺手說：“成了成了，別送了，我的腿早就好了！”

好好養了那么久，能不好嗎？不僅腿好了，人還胖了一圈。

都是之前在城里的時候吃衛菁菁做的飯菜吃的！

齊國棟從來就不是一個彎彎繞繞的人，人家說好了，他就當好了，于是打了招呼就把車往回開了。

倒也不是徇私，邢老頭是技術工，這是他應有的待遇。

邢老頭拿著打包回來的一點湯汁走在路上，心情好得很。

衛菁菁做的飯菜不消說，都光盤了，但是他把幾個肉菜的醬汁都打包了一下，回去拌面條，蘸饅頭，都能好吃！

倒沒什么干不干凈的講究，想當年鬧饑荒什么沒吃過？這肉湯還不好啊？

他心里已經開始盤算著晚上先拌哪個了，走在路上越來越開心。

只是，如果能搬進大林村住就更好了，就算吃不到那些個好吃的飯菜也是好的，他在永田村可沒朋友，剛剛那一聚，也心情挺好的。

只是走到路上的時候，他又遇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大一小，母親帶著孩子。

正是火車上的林慧和小圓兩母子，兩個人看著已經全然沒有了在火車上面的體面，不過小圓還好，除了看著臟了點，衣服還是干凈的，穿得也夠。

林慧就不行了，她身上的衣服幾乎濕透，唯一的一件棉衣也在小圓的身上，兩母子還提著一個不大的行李箱，就這樣站在路邊。

“媽媽，是那個爺爺。”小圓認出了邢老頭，不過他不敢打招呼，而是拉了拉母親的袖子。

林慧鼻腔里淡淡的“嗯”了一聲，說：“你不管。”

“但是媽媽，咱們什么時候才能見到爸爸呀？我們已經在外面睡了好幾天了，爸爸是不是根本就不在這里啊？”小圓的聲音里帶了點兒哭腔。

他是聰明的，他是想提醒母親和這個至少“認識”的人求助。

邢老頭聽著果然心軟，他的腳步不由放慢了一點。

這個女人他瞧不上，但是這個孩子他還是覺得可愛的。

小圓看著母親的臉上好像是有了一絲動容，干脆直接哭了出來，“媽媽，我餓了。”

邢老頭包著的湯汁還散發著香氣，小圓一方面是想催促母親，一方面也是真的餓得夠嗆。

林慧咬咬牙，對著前面漸行漸遠的邢老頭喊了一聲：“老人家……邢老師，您，您能幫幫我們嗎？”

在火車上的時候她是聽過別人叫邢老頭為邢老師的，她想了想，跟著改了口。

邢老頭在原地定了一會兒，才回頭，他有些冷漠地問：“怎么了？”

林慧的腦子一抽，又說不出話了，她的自尊心本來就強，自己也知道自己之前在車上瞧不上人，還說了一些冒犯的話。

現在面對邢老頭，她很羞愧，可是內心的無助又無時無刻不在驅使著她，那話就一會兒在腦子里蹦噠，一會兒又在嘴邊蹦噠，就是說不出來。

她深呼吸了好幾口，最后實在沒忍住，給邢老頭鞠了個躬，帶著哭腔說了聲：“之前在火車上，多有得罪，對不起！這次，這次能請您幫幫我嗎？我是實在沒辦法了，還帶著孩子，您放心，我一定會報答您的！”

林慧說完，她旁邊的小圓也跟著哭了起來。

他早就想哭了，是母親不讓，現在聽著母親哭，他也實在忍不住了。

望著面前那一大一小哭泣的母子，邢老頭的同情心又開始泛濫，他本來就是個容易心軟的人，不然也不至于之前被陳茹要了那么多好處走。

不過這次他學聰明了，他覺得自己得先問問是什么事情，不能啥也不知道的情況下就給答應了。

雖然他內心很心疼小圓這個孩子，不過邢老頭的臉上還是不顯，他硬著嗓子說了句：“先跟我走吧，生產隊暖和，你在那里慢慢說。”

他住在生產隊里，生產隊里人不少，他帶著他們倆母子回去也沒什么大事。

而且邢老頭熱心慣了，沒人會說這個閑話。

林慧看著邢老頭走的方向，忽然猶豫了一會兒問：“您，您是去永田村的生產隊嗎？”

邢老頭點點頭，奇怪道：“怎么了？”

林慧苦笑著搖搖頭，“我們就是從那里被趕出來的。”

“到底怎么回事？”邢老頭心里倒是有點驚訝，永田村的生產隊隊長雖然在他心里沒有齊國棟那么好，但是也不至于讓把這孤苦伶仃的兩母子趕到這山郊野外，多危險吶？

林慧的眼簾一合，然后下定決心似的說：“邢老師，您帶我們回去吧，我要找的人就在永田村，我一定要把他給找出來！”

邢老頭的心里古怪，他也不知道該不該信林慧，但是看著稚嫩的小圓，他終究是沒狠下心。

就算信錯了林慧就信錯了，給孩子弄點吃的，暖和一下身子，住一晚上，然后再送走也行。

反正他好人當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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