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陸星盞不可置信地看著南姝, “陸月白跟你養(yǎng)母的死有什么關(guān)系?”
南姝道:“你的妹妹是被我的養(yǎng)母所救,在逃跑的過程中,我的養(yǎng)母心臟病發(fā)作。我的養(yǎng)母將你的妹妹帶到家里, 沒有力氣拿藥,希望你妹妹能出手幫助, 而你的妹妹陸月白, 卻連去七步之遙的柜子里拿藥的勇氣都沒有。最后我的養(yǎng)母活活地……”
“南姝!”
陸星盞阻止南姝繼續(xù)說下去。
“月白不可能會做這種事情!你有證據(jù)證明嗎?”
南姝一言不發(fā)地望著陸星盞。
意識到自己情緒激動, 陸星盞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 語氣放緩, 鄭重誠懇地為陸月白辯護(hù)。
“陸月白從小只是任性了些,但她不可能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而且毋庸置疑,你的母親是在家病死的。”
南姝還是不說話。
陸星盞即便不相信南姝的話, 但也因此心里慌亂, 他不想和南姝之間存在如此荒謬的誤會,便一番肺腑地勸著她。
“曾經(jīng)你從來沒有流露過養(yǎng)母去世的悲傷, 我以為就跟大家所說的一樣,你養(yǎng)母對你不好,你不喜歡你養(yǎng)母, 現(xiàn)在才知道,你其實很在乎她,默默忍受了很多旁人對她的詆毀。我還是發(fā)現(xiàn)得太晚了。”
南姝半垂眼睫,“你覺得我是因為憂傷過度,無法接受, 所以杜撰出一段仇恨, 嫁禍陸月白?”
陸星盞早在最開始調(diào)查南姝的時候就知道她養(yǎng)母的事情,資料上沒有任何關(guān)于秦貴娣死于非命的跡象。不能說陸月白去過一次壺渡,就一定和南姝的養(yǎng)母相遇, 否則壺渡一日往來這么多人口,人人都與秦貴娣死亡相關(guān),怎么可能。這實在站不住腳。貧窮撿破爛的山野村婦,和潼城眾星捧月的世家小姐,論誰看,也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那不是小貓小狗,那是人命,沒有人會眼睜睜看人死亡的。”同樣,也不能讓他妹妹無緣無故地背上一條人命。
何況那天陸月白哭著跑來找他,當(dāng)時她的精神狀態(tài)很崩潰,就算如同南姝所說,陸月白很膽小懦弱不敢去拿藥,那后來找到他,妹妹更是不可能把這么大的事情瞞著自己哥哥了。
南姝睜大的眼睛里流出一行淚。
陸星盞一時沉默,南姝的眼淚讓他冷靜了下來,想起南姝現(xiàn)在還是個病人。
他對南姝太刻薄了,剛剛說話態(tài)度也不好,把她氣哭了。
陸星盞后悔,他怎么又讓南姝傷心了?
“不要哭了,你身體剛剛好,不能太動氣。”
陸星盞慌亂地擦著南姝臉頰的淚,“我不該在這個時候惹你生氣,是我不好,要不你罵我行么?”
陸星盞心房縮緊,對自己剛剛的行為感到內(nèi)疚。
他不該跟南姝爭論的,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能急,陸月白的事情可以好好說,南姝一定能懂。
更何況陸月白原本就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南姝會有這樣的聯(lián)想,陸星盞也不能不能理解。
南姝眼淚好像斷了線的珍珠。
“你不懂,你沒有失去過親人。”
她從來沒這么哭過,從來沒這么脆弱。
“我懂的。”
陸星盞原想將南姝攏進(jìn)懷里,但一想到自己之前做過很多讓她失望難過的事情,又卑怯地忍住了,只是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頭。
“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很堅強(qiáng),現(xiàn)在不必忍了。”
南姝上前一步,將頭埋進(jìn)陸星盞身前,雙臂抱住他,低低啜泣幾聲,然后便失控地大哭起來,像一個孩子。
陸星盞震驚愣在原地,身體有一刻僵硬。
南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找不到媽媽了,找不到她了,她永遠(yuǎn)不會回來了……”
陸星盞很久也沒能完全認(rèn)清這個事實。
南姝抱他了,主動。
如果沒有記錯,這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相擁。
從前他們總是誰都沒有往前邁一步。
陸星盞呆滯地,慢慢將手收緊,力道謹(jǐn)慎,好像在抱一件恩賜的禮物。
少女的體溫很低,冰肌玉骨,又細(xì)又薄,如此惹人憐愛心疼。
陸星盞有半邊身子都幾乎麻得沒有知覺,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
痛哭了一場,南姝仰起頭,有些小心地問陸星盞,“你會不會覺得我煩?”
陸星盞看著南姝一雙紅得像兔子一樣的眼睛,“我為什么會煩你?”
南姝扯著他胸口的衣服,“我弄臟了你的襯衫。”
“一件襯衫而已。”南姝不知道,能安撫她此刻的悲傷,是陸星盞盼望了很久的事情。
“可我怕你討厭我,像之前那樣,不理我了。”
陸星盞似乎察覺到南姝話中之意。
“以前?”
“嗯,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歡你了,但我雖然是南家的孩子,卻是在山野里長大,我怕你瞧不起我,所以有時候會不由自主地躲著你,總是覺得你和東方瑛那樣的女孩子才是最配的,我不敢自不量力地跟你站在一起。”
陸星盞懷疑自己聽錯了,歷來被人稱贊的情商和智商在這一刻都沒了,“……你說你喜歡我?”
南姝紅著臉不說話。
這已經(jīng)說明一切。
陸星盞手忙腳亂地辯白,“我怎么可能瞧不起你呢,我從未這么想過。”
南姝弱著聲音,“可是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把我認(rèn)成了南家的女傭。”
陸星盞啞然。
這事他還真是無法辯解。
“看來當(dāng)時我活該被你潑那勺子水。”
陸星盞從未有一刻覺得自己會有如此幸福。
原來一直傾慕的姑娘,也喜歡著自己,小心翼翼得令人心疼。
陸星盞眼中閃動著慶幸的水光,鼻子有些發(fā)酸,拉著南姝的手,認(rèn)真地望著她的眼睛對她說,“我以為我失去你了,當(dāng)看到你和其他人走在一起的時候,我以為你將是我這輩子的遺憾。南姝,你掐我一下,我沒有在做夢吧?”
南姝笑著搖頭,揉了揉眼睛,又幸福又心酸,“我不喜歡其他人,我喜歡的一直是你,陸星盞,你是把我從泥潭里拉出來的人,你是我的救贖。我向往你的溫暖,又因為自卑而畏懼你的溫暖,因為我也怕失去你,所以不敢面對你。”
陸星盞失神地望著南姝,深受感動眼眶淚意閃爍,分明南姝才是他世界發(fā)光的存在,他如何稱得上是她的救贖。
“陸星盞,我先喜歡的你,你不會以后嫌棄我,不要我吧?”
“南姝,我這輩子都只會愛你一個。”
陸星盞從來不是會對人輕易承諾的人,如今他卻是迫不及待地想讓南姝心安,與其說讓她心安,不如說讓自己心安,讓她永遠(yuǎn)也不要再以害怕他不喜歡自己這種理由而躲開。
南姝淚光婆娑,甜蜜地?fù)碜×岁懶潜K。
“我也是。”
烏云聚攏,光芒在南姝眼里全數(shù)消失。
不遠(yuǎn)處的樹林里,有不易察覺的窸窣響動。
有道黑影,搖搖晃晃,幾乎倒下。
傅驚野望著眼前的場景,眼眶彌漫開一片猩紅,牙關(guān)緊咬。
曾經(jīng)擂臺上重傷無數(shù),大山里一戰(zhàn),傅驚野之前斷掉的肋骨再次受傷。
還沒來得及做手術(shù),胸口絞痛,難以忍受,他捂著傷處位置,往后退了兩步,扶住樹干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
一時間,他的耳畔響起無數(shù)痛罵和悲戚的聲音。
“傅驚野,如果不是你幫南姝調(diào)查,牽扯到章寶歆的事件中,觸碰到那些黑暗,時暮就不會有事!你哥哥的失蹤,就是你造成的!”
“你查來查去,把那群人激怒了,不然他們怎么會對時暮下手!”
裴瑜歇斯底里,展示的許多信息表面,章寶歆與傅時暮竟私下有聯(lián)系。
樓爺在其中保持緘默,不發(fā)一言。
他的態(tài)度很明顯,裴瑜的話,不是不可信。
近期發(fā)動所有力量尋找傅時暮,手下整理的線索表明,都指向這個事實。
傅驚野因為幫助南姝調(diào)查,卷入是非,傅時暮因此也被攪進(jìn)了這攤渾水。
傅驚野手指收緊,樹皮落下深深的劃痕,此時痛楚不亞于萬箭穿心。
就像是被人扔進(jìn)凜冬,胸膛抽搐,打著寒噤,控制不住地一下下地抽氣。
那日深山搏殺間,斷手?jǐn)嗄_,血流如注,掉落懸崖九死一生,拖著遍體鱗傷的身體,歷盡千辛萬苦爬出山里,漫長絕望與皮肉之痛全部加起來,卻都不及此刻萬分之一。
傅驚野從小練拳擊,摔打慣了,痛覺麻痹,如今卻罕見地被疼痛侵襲得難以招架。
地動山搖間,膝蓋重重落地,勉力支撐著身體,大口大口作著呼吸的動作,氧氣卻好像根本進(jìn)入不了體內(nèi)。
他一邊硬扌廷著,一邊恍惚地想,自己為何如此疼?為何要這么疼!他不該疼的,為了這種人,不值得疼!
日光暴露他的屈辱,這空山間的每一縷風(fēng),每一聲鳥語,都是穿膛的利器。
傅驚野抬起一雙陰沉的眸子,憤怒的火燒紅了他的眼眶,淚膜粼粼血紅中,流淌是恨不得千刀萬剮的仇怨。
傅驚野怎么能忍得下,他緩緩起身,一身殺意朝前而去。
忽然,卻見另一邊追來人馬。
如今他傅氏危急存亡之秋,已經(jīng)不如已經(jīng)那般威名赫赫,以前得罪的仇家紛紛尋上門。
傅驚野不甘心就此走掉,可他現(xiàn)在沒有任意妄為的資格,身上還有哥哥托付給他的重?fù)?dān)。
傅驚野迫使自己收手。
在劇烈的內(nèi)心掙扎后,他終于忍辱負(fù)重,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另一邊跑了。
前面的路上,繁花似錦,他最后看了南姝一眼。
少女笑意甜蜜,臉上的幸福,刺痛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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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坡的亭子里,陸星盞站在小瀑布前,周圍有一些暫時前來歇息的游客。
喬裝游客的陸家手下走過去。
“人已經(jīng)來過了,還是一個人來的,通知過馮家了,現(xiàn)在估計正在抓他,應(yīng)該是跑不掉。”
陸星盞微微笑了一下,神態(tài)溫和,“這件事你做的很好。”
傅家遭難,墻倒眾人推,從前四大世家中,傅家一直出于略領(lǐng)先的位置,陸家屈居第二,這是個機(jī)會。
但在陸星盞這里,這個目的只是其次,不過用來得到父母授意的借口。
他只想要南姝,想要她和傅驚野徹底決裂,既然傅驚野要來,南姝要出去,不如演一場,請他好好看一看。
陸星盞自知耍這種手段得到南姝,做法有些卑鄙。
要用演戲、出賣行蹤的方式算計傅驚野,才能讓他倆誤會分開,陸星盞心中一片郁悶不甘。
南姝的心不在他這里,他只能留住她的人,實在說不上贏在哪里。
直到陸星盞聽見南姝對他說,她其實一直喜歡的是他。
這一刻,陸星盞終日不散的陰霾才頓時消散。
沉浸在喜悅中,還有些恍惚難以置信。
陸星盞失神地望著前面買了水,開心地朝他跑來的南姝。
她的身影在山中閃閃發(fā)光,像活潑的精靈。
“慢慢走,不要跑,小心出汗感冒。”
陸星盞細(xì)心叮囑,一邊體貼幫她擰開了飲料。
聲音放得平日更低,原本性格就極好的人,如今更是溫柔得不像話。
南姝乖巧地點頭,“嗯。”
她望著陸星盞,進(jìn)入初戀的少女,眼睛好像落了星星,看著心愛的人,如何都看不夠。
“陸星盞,明天我們約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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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的時間定在下午三點,陸星盞一直都在準(zhǔn)備,想要給南姝一個驚喜。
慧都天氣炎熱,大地像鐵板烤肉。
陸星盞從熱氣熏蒸,等到夜晚降臨,熱氣退卻,也沒能看到南姝的身影。
酒店的房間已經(jīng)空了。
南姝頭天夜里就走了。
一得到陸星盞給的230點積分,南姝連夜出發(fā)。
拿錢讓妹妹趕緊前往意大利的幫兇,竟然也配說愛她,可笑。
但陸星盞不相信南姝玩弄他感情,瘋了一樣到處搜她。
無法相信南姝的叛逃,探查的線索卻顯而易見地指向這個事實。
陸星盞完不能接受時,忽然一通電話打在了他的手機(jī)上。
他反復(fù)確認(rèn)了好幾次。
對方也無法相信,但這是事實,答案始終如一。
“是的,你妹妹陸月白,死了。”
死于非命。
手中握著嫌疑人的罪證。
陸星盞終于知道,為什么南姝會跟問他——
“你知道失去親人的痛苦嗎?”
陸星盞的手機(jī)掉下去,一則短信還留在界面。
白白:【哥,我要跟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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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月白,你打算去哪里呀?”
有人揭開了陸月白的頭罩。
陸月白瞪著面前的人,警惕而憤怒,“南芮綺,你要干什么,放開我!”
南芮綺扯著陸月白頭發(fā),力道兇狠,疼得陸月白眼淚直淌。
“要跟你哥哥坦白什么事?”
陸月白疼得五官擰到一塊,“我已經(jīng)報警了,我已經(jīng)報警了!!”
南芮綺卻沒有松手,“報警?一個萬事都沒有主見,要去問哥哥的人,有膽子報警么?”
捁住陸月白手臂的男人把她壓得跪下去。
南芮綺眼中是肆無忌憚的猖狂。
“況且你有膽子報警么,就不怕對秦貴娣見死不救的事情,被查出來?”
陸月白在震驚中,確定了自己從前不敢相信的事實,她頓時勃然大怒,“就你也敢提這件事!南芮綺,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這件事是你一手操控的!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從前一直拿你當(dāng)朋友,還撮合你和我哥哥,你卻暗算我!勾結(jié)江琬把我引到壺渡,要讓歹徒殺了我!喪盡天良的混蛋,難怪我哥哥就算喜歡南姝也不喜歡你!”
南芮綺拾起一塊木板就往陸月白臉上拍去,陸月白吐出一口血沫子,疼得臉頰抽搐。
“陸月白我早就看不慣你了,口口聲聲拿我當(dāng)朋友,結(jié)果心里分明是承認(rèn)東方瑛的!你當(dāng)真支持我和星盞?你根本就瞧不起我!你們陸家的人都拿東方瑛當(dāng)兒媳,心里早就認(rèn)定了!陸月白,你不知道我有多惡心你!”
陸月白嘴角腫了一大片,恨恨地盯著南芮綺,“我哪有你惡心,你分明是既想要我哥哥,要想要傅驚野,你想他們都喜歡你,所以每一個都要勾引,還想當(dāng)海王,當(dāng)渣女,你也不看看自己長什么樣子,丑八怪,丑人多作怪!還妄想我哥哥和阿野!”
她拼盡全力大吼,“就算你殺了我,能改變得了這個事實嗎!不被人喜歡,就是不被人喜歡!”
南芮綺徹底被激怒了,“你陸月白就招人喜歡么!想得到的還不是一樣得不到!”
手中皮帶鞭撻著陸月白,一鞭又一鞭,發(fā)泄著恨意。
“壺渡的事情就是我一手操控的!我早殺人了,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陸月白,我謝謝你啊,幫我害死了那個姓秦的!這樣我就不用去嚇唬她了!”
“陸月白,是你殺了那個秦貴娣,是你把人一點點拖死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你真是活該,膽小懦弱,被那個南姝壓著打,你們狗咬狗,我看得可開心了!”
陸月白疼得在地上滾著躲,南芮綺卻反而打得更狠。
“那天在外面的人是你!南芮綺!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早就知道我在害怕秦貴娣的事情,你故意利用我對付南姝!為了把我變成你的工具,你無恥!”
南芮綺笑容猙獰:“陸月白,你當(dāng)時給秦貴娣拿藥救了她,我能把你怎樣?我其實根本就沒打算做什么,結(jié)果你就因為我站在外面就怕了,連挪都不敢挪一下,你要是救了秦貴娣,能成為我的工具么!是你活該!”
陸月白被刺激得已經(jīng)不知疼痛了,“難怪你是個假貨!難怪南家不要你!你不配當(dāng)世家的千金!你才該是收破爛的女兒!你身體流淌著垃圾的基因!”
南芮綺一鞭子抽到陸月白嘴上,“住嘴!住嘴!我比你們世家任何一個人都要金貴!我是賀重錦的女兒!要不是你們四大家族圍攻賀家,賀家現(xiàn)在仍是潼城第一名門!我也不會失去真正的爸爸媽媽,認(rèn)賊作父多年!你們?nèi)莾词郑∈悄銈儕Z去了我原本應(yīng)該很幸福的人生!”
陸月白之前查到了許多線索。
南姝那天差點殺掉她以后,陸月白心知自己如果不幫南姝找出真正的兇手,南姝不會放過她的。
壺渡那日有地方存在蹊蹺,但也只是陸月白直覺上的懷疑,不能說明什么,再加上陸月白實在不想橫生枝節(jié),就沒查,如今生命受到威脅,不怕賊偷就怕最惦記,她只能查這件事,于是重金找了很多人,結(jié)果真被她查到了一些。
只是陸月白萬萬想不到,南芮綺才是站在外面的人,為的就是引她犯下大錯,從而暗中控制她,對付南姝。
可如果沒有被秦貴娣相救,那群歹徒也不準(zhǔn)備放過自己吧,南芮綺原本就是要給她教訓(xùn)的。
因為南芮綺是賀重錦的女兒。
陸月白臉被抽得鮮血淋漓:“賀重錦是惡徒!他活該!賀家就是潼城的蛀蟲,毒瘤,誰不知道!你是賀重錦的女兒,那你更低賤!更惡心!你裝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結(jié)果還不是天天討好我,我哥哥,傅驚野?甚至連南姝都怕!你就是自卑,連狗都不如!!!你才是被壓著打還無能為力的軟蛋!”
喬云襄正走到工廠門口,神色一片黑沉。
下屬跟著她的腳步報告:“小姐她非要綁了陸月白,我們勸不住。”
“南芮綺算個什么千金小姐,你們把她也綁住不就得了。”
正說著進(jìn)去,咚地一聲,一個人落下來,剛好砸在地上突出的鋼筋上。
鮮血濺了喬云襄一身。
下屬連忙上來幫她擦拭,喬云稚忍耐著閉上眼,過了片刻,頭上傳來無助的哭聲。
“老師,老師我怎么辦,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嗚嗚嗚嗚。”
喬云襄抬起眼,冰冷地看了南芮綺一會,微抬起手。
立刻就有人沖南芮綺走過去,將她全身壓在地面上,氣管抵住水泥板邊緣,頭都要斷在這里一般,南芮綺痛苦不堪。
“老師我錯了,我錯了,您救救我……”
好一通哭饒,喬云襄才慢慢上樓。
“賀重錦要是知道他有你這么個蠢貨女兒,不用我這么殫精竭慮地實驗,他都能氣活過來。”
南芮綺一被松開,就忙不迭跑到喬云襄跟前,抱著她的腳,“我是蠢,我確實蠢,給老師們添了不少麻煩。老師,我想到一個人,可以推到她身上,但是我一個人不行,我很笨的您知道。”
喬云襄踢開她,“老師們?那你去找你的另一個老師啊,反正你從前不是最黏著她了,我對你可沒有她這么耐心。”
南芮綺泣不成聲,“章寶歆是個叛徒,她不是我的老師,我剛才說錯了,我只有您一個老師!是我從前有眼無珠,錯認(rèn)了她,您才是我的老師,您不打我,章寶歆還要打我,是我沒眼光!”
喬云襄被鬧得煩了,“想要嫁禍南姝,你有她的東西么?”
南芮綺現(xiàn)在根本不敢進(jìn)南姝的房間,南姝這么狡猾,誰知道有沒有在自己的房間搞什么名堂。
但——
“有!有!我有她的東西!”
=
陸星盞被帶去見陸月白尸體的時候,凌晨的月亮冷冷清清。
法醫(yī)和警察將凍得發(fā)白的妹妹放到他的面前,陸星盞看到陸月白的臉上傷痕累累,青一塊紫一塊,心臟的部位有一個被鋼筋洞穿造成的血窟窿,觸目驚心。
他登時站不穩(wěn),跪倒在地面上。
幾乎聽不到他崩潰而泣的聲音,大顆大顆的眼淚卻不住地往下掉。
陸星盞和陸月白是龍鳳胎,他們心有靈犀,血脈相連,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至極。
他們互相搶玩具,揪頭發(fā)扯衣服,短手短腳粉拳飄飄,口齒不清咿咿呀呀地對罵,互相攙扶著從爬學(xué)會走,從走學(xué)會跑……
他們共享基因,是全世界最親近的兩個人。
可陸星盞跟自己妹妹的緣分,卻在十九歲這一年,走到盡頭,從此他的生命不再完整。
下午的時候,陸星盞有感覺到心口一陣莫名難忍的劇痛,卻不知妹妹就是在這個時候,死在突兀的尖刃上。
那時陸月白該是有多么無助。
她害怕時總是愛找他——“哥哥!哥哥幫我!”
他不過缺席了一次,卻永遠(yuǎn)失去了妹妹。
陸星盞握緊了陸月白冰涼的手,那個活蹦亂跳的孩子,一點一點長大,慢慢學(xué)會一些道理,有了喜歡的人,有了喜歡的愛好,有了夢想,然后……然后她躺在解剖臺上,生前被人虐殺。
“哥哥,你能不能老是管著我,爸爸媽媽都沒有逼我吃胡蘿卜!”
“哥哥!哥哥!我不小心弄壞了爸爸的東西,你能不能跟他說是你弄壞的,我以后把糖都給你!”
“哥哥,十九歲生日快樂,至今我們已經(jīng)度過了十九個生日了!雖然你對我總是很嚴(yán)厲,但我還是承認(rèn),你確實是個好哥哥,天底下除了爸媽就你對我最好啦,以后你要是有了愛人,我肯定很嫉妒嫂子!你也不能怪我,誰叫你對我這么好。”
“哥哥,你看我天生小指頭彎的,肯定是你在媽媽肚子里欺負(fù)我,給我掰的。”
……
陸星盞跪在地上,俯首抱著全身,他張著口,痛不欲生,世界就像被按下了暫停的開關(guān),他悲愴失聲,嗓子就像被堵了一塊,只有不成調(diào)子的微弱沙啞。
=
慧都天氣喜怒無常,潼城的雨云被吹到了這邊來,一場瓢潑大雨,沖刷著城市污垢。
臟亂幽黑的巷口,藏著一個臉色蒼白的青年。
傅驚野靠在墻上,精疲力竭。
身上大大小小幾十處傷口帶給他難以忍受的痛苦,掛著這些傷被人追了一天一夜,他渾渾噩噩地倒在這里,大雨沖刷著他的血跡,高燒燒得他神志不清,忽然一瞬間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忘了。
過于悲傷,痛苦,讓他的腦子自動宕機(jī)。
冥冥中他好像聽見有人喊他。
“傅驚野,阿野,阿野~”
“你長得真好看,跟我一樣好看,不,比我差點。”
“傅驚野,如果我下次主動來找你,就說明我愛你,你記住了嗎?”
“我不喜歡其他人,我喜歡的一直是你,陸星盞,你是把我從泥潭里拉出來的人,你是我的救贖。”
……
傅驚野手腕重?fù)糁X部,一次又一次,想把這些出現(xiàn)在腦海里的聲音和記憶,統(tǒng)統(tǒng)扯碎掉,抖出來。
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一沒了權(quán)勢,她就對其他人投懷送抱!
天下女人都一樣,跟燕霜儀一樣,無情,自私,絕情!
他跟爸爸一樣,跟哥哥一樣,被這種人騙感情騙家產(chǎn)騙光所有,他們傅家的男人都是一群傻瓜!一群戀愛腦爛泥!
為什么自己一向厭世,滿腔仇恨,對天底下一切情情愛愛嗤之以鼻,卻還是走了父兄的老路!
傅驚野悲憤難以抑制,自殘地擰住自己胳膊的傷口,痛苦嘲笑著他的癡心,提醒著他的愚蠢,他要讓自己痛到極致,刻骨銘心以至于將來再不重蹈覆轍!
有人打著傘,慌忙地跑到跟前。
“野哥住手!你干嘛!不要命了!”
傅驚野在雨里抬起一雙血霧霧的眼睛,好半天才看清來人。
是段聞鑒。
那次他因牽連大案,后又染上急病,好了以后,段聞鑒就被傅驚野安排到慧都重新上學(xué)讀書。
“你們傅家的人都在找你,快跟我來吧。”
段聞鑒攙扶起傅驚野,兩人在路邊上了一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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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姝抵達(dá)潼城后,就發(fā)現(xiàn)一切不對勁。
事情沒做完,她就動身去別處。
南姝怎料陸月白突然死亡,潼城如今就是一張大網(wǎng),等著她跳,如今她來了,怎么可能走得了。
嚴(yán)防死守的陸家人發(fā)現(xiàn)南姝蹤跡,在暗地里進(jìn)行了搜捕。
南姝手機(jī)被喬云稚砸了,到現(xiàn)在還處于失聯(lián)狀態(tài),發(fā)現(xiàn)了身后有可疑人員跟蹤,她在鬧市區(qū)走了一個鐘頭,最后等差不多沒人追了,她趕緊跑到電話亭要給魏燭打電話。
現(xiàn)在警察局才是唯一能夠保護(hù)她的地方。
電話剛響了一聲,南姝就突然感受到脖子一疼,繼而一陣頭暈?zāi)垦!?
“你干什么!”
“這是我妹妹,我妹妹她暈倒了,大家別看了,沒什么好看的。”
南姝醒的時候,在一個不見天日的房間里。
雙手被迫貼緊不能動彈。
她起身準(zhǔn)備環(huán)視一圈情況,門就被人打開了。
“醒了?”
青年氣質(zhì)干凈,外面春寒料峭,他穿著一件白色的毛衣,跟在山上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好看。
“星盞,我不辭而別是有原因的,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南姝當(dāng)然不相信陸星盞會愛她愛得這么執(zhí)著,浪費這么多人力物力來抓她。
陸星盞目光冰冷地審視著南姝,緩步走進(jìn)屋子,屋外的人就門牢牢關(guān)緊。
“肚子餓嗎?”
陸星盞走到南姝背后的小床上坐下,抬眼注視著她。
窗簾拉嚴(yán),透出一絲陰暗的光,照著陸星盞半邊臉。
南姝點頭,“嗯,我很久沒吃東西了。”
陸星盞伸手,握住南姝無力掙脫的手,把她輕輕拉過來,很久沒有放開。
“我自以為聰明,不會被人騙,如果你是裝的,一定逃不過我的眼睛,但南姝,你真的很厲害,你的表演簡直出神入化,我完全被你愚弄了。”陸星盞冷笑,自嘲,“原來,喜歡是真的可以演出來。”
南姝表情著急,“我沒有演,我是真的喜歡你的,我只是有事情離開了一會。”
陸星盞壓抑著悲痛,怒不可遏,血紅的雙目從下方直視南姝,“事到如今你還要騙我!”
從來沒有見陸星盞有如此可怕的一面,整個屋子都好像籠罩在一片危險肅殺之中。
南姝茫然:“你怎么了?我從來沒見過你發(fā)這么大的火。”
陸星盞雙唇顫抖,眼中火焰燒了一片,“你離開的這段時間到底干什么去了?”
忽而他軟下聲音,誘哄,懇求,卑微。
“南姝,你告訴我,你實話實說,我不會傷害你,我會原諒你一切,只要你告訴我真相。”
南姝才是莫名其妙,從在慧都醫(yī)院起,陸星盞就封鎖了消息,她這段時期發(fā)生的要聞一概不清楚,如今她剛逃出來沒多久,哪里來得及了解。
“我不能告訴你。”
南姝時間不多,完全沒有給自己留后路,這件事簡直打得她措手不及。
陸星盞陣陣?yán)湫Γ湘瓌冮_他的手想遠(yuǎn)離他,陸星盞忽而起身,將她抵在墻邊。
“陸月白死了,我妹妹死了!”
震耳欲聾的悲愴聲音讓南姝腦袋疼,忍不住想要捂耳朵。
陸星盞緊緊抓著她的手腕,強(qiáng)迫她聽著,“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就因為你懷疑她,對她有偏見,你就要殺死她么!到現(xiàn)在你還敢騙我說喜歡我,喜歡我你會殺我妹妹?”
南姝荒謬地抬起眼,“陸月白死了?”
陸星盞這雙顯然哭了許久,整夜整夜沒睡的眼睛告訴她,這是真的。
真好,真是一年中最大的好事了。
這是南姝第一感受。
害死她養(yǎng)母的人,終于也死于非命,不知當(dāng)她被死亡扼住咽喉時,是否也曾懇求他人相助,又眼睜睜看到那人轉(zhuǎn)身離去,見死不救,最后在無人問津的地方鮮血流盡,慢慢地掉下最后一口氣?
南姝簡直想笑,眼中沒能藏著一抹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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