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李菲獨自一人靠在大床上，手里捧著一本畫冊。耳邊，順順的魔音還在時不時從隔壁房間傳來。

        “爸爸是一個臭粑粑，媽媽是一個香媽媽，寶寶是一個帥寶寶……”

        雖然說不上是什么歌曲的調(diào)，可聽在李菲耳朵里卻只覺得余音繚繞，有種和大腦發(fā)生共鳴的感覺，以至于手機(jī)里明明播放著背景音樂，自己的腦海中卻始終回蕩著順順的曲調(diào)。

        “睡覺……”很快，隔壁房間里又傳來了歐陽略帶不滿的聲音。李菲并沒有聽得太清楚，不過這并不影響她的猜測，無非就是讓順順趕緊睡覺嘛。

        “嘿！……”顯然，順順對歐陽也同樣有所不滿。李菲都能想象出順順說話時眉頭緊皺，表情嚴(yán)肅的樣子。

        兩人的聲音很快就停了，隨后又響起了一些悉悉索索的聲響。有撞到墻壁的聲音，有床墊彈簧的聲音，還有一些疑似風(fēng)吹動或是衣服摩擦的聲音。

        這倆父子又干上了……李菲揣測到，好笑地?fù)u搖頭，開始翻看手中的畫冊。

        畫冊里的紙張明顯已經(jīng)有些陳舊，邊角還有磨損的痕跡，想來是被翻看多次的緣故。沒錯，這就是當(dāng)初兩人談戀愛時，歐陽送給李菲的生日禮物，同時也是他的求婚工具。結(jié)婚后，每年李菲過生日時，歐陽便會在后面的白紙上再畫上一副。這些年下來，這本畫冊也快用完了。

        今年歐陽會畫什么呢？

        哪怕心中萬分好奇，李菲還是耐著性子，一頁一頁地從頭看去。對她來說，這不僅僅是幾幅畫，更是兩人多年來的共同經(jīng)歷和回憶。隨著那些紙張一頁頁地被翻起，李菲只覺得自己大腦的回憶神經(jīng)也在被一條條地翻閱著。

        看，這一年，他倆結(jié)婚了。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婚禮，只有在市政廳，在好朋友的見證下，簡簡單單的誓詞。

        看，這一年，順順出生了，家里也變得擁擠起來，廚房里的奶瓶，客廳和臥室里的尿布、濕紙巾、搖籃……各種嬰兒用品隨處可見，充斥著家里的角角落落。

        看，順順在學(xué)走路了。她和歐陽一人站在順順一邊，大手牽著小手，正在附近的公園里散步。

        ……

        不知不覺中，李菲翻到了畫冊的最后一頁。毫無意外，今年的畫作還是和順順有關(guān)。只見畫中的自己和順順正在廚房揉面。廚房的臺面上擱著一大一小兩塊菜板，每塊菜板上都放著一個面團(tuán)。畫中的自己正在用力揉面，旁邊的順順則袖子挽起，一只手搭在面團(tuán)上，扭著頭全神貫注地看著自己的動作。除此之外，臺面上還放置著一些看起來有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

        是了，李菲想起來了。那天似乎是母親節(jié)前夕，她帶著順順做成長手印來著。后來，順順還用喜歡的色素給面團(tuán)染了色。兩個人摁下了各種手印、腳印，然后放進(jìn)烤箱烤干，還噴上了丙烯，做成了裝飾品。

        奇怪，歐陽那天不是在上班么？還以為他沒目睹過制作過程呢，還是中間出來上廁所的時候看到的？李菲有些驚訝地猜測著。

        “啊……”

        思緒間，臥室的大門被輕輕推開，歐陽打著哈欠慢吞吞走了進(jìn)來，往大床上一靠。

        “睡著了？”李菲將畫冊合上，塞進(jìn)了一個抽屜。這可是她的寶貝，得藏好了，絕不能讓順順發(fā)現(xiàn)了。

        “嗯，被我說了幾句，翻了個身睡著了，還打呼呢。”

        “打呼？”李菲撲哧一笑，“是跟你打架打累了吧？”

        “我哪知道，這小子簡直有毛病，成天跟我過不去。”

        “這性格像誰啊？”李菲抬起下巴，看著天花板裝作思考的樣子，“我小時候可是很好說話的呀。”

        “切，我哪知道。”歐陽才不會承認(rèn)是自己的遺傳。再說了，自己小時候也沒有這副德性啊，奇了怪了！

        甩甩頭，歐陽將這段糟心拋之腦后：“好了好了，這大好的日子，不提這個。”

        李菲笑地更歡了：“什么大好的日子？誰要結(jié)婚？”

        “除了結(jié)婚，其他日子就不能成為大好的日子了么？哪條法律規(guī)定的？”歐陽左手一勾，就將李菲摟在懷里，親熱地看著她，“晚飯好吃么？”

        “你不是早就問過了嘛？當(dāng)然好吃咯，大廚出手，就是不同凡響。”李菲伸出大拇指表揚。

        “最喜歡哪個？”

        “我不是當(dāng)時就回答過了嘛，都喜歡。”李菲笑嘻嘻地在歐陽臉上親了一口。

        “不行，一定要挑一個。”一旦認(rèn)定了某件事物，歐陽總是有一種莫名的堅持。

        “一定要挑一個啊……”李菲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又開始不懷好意起來。

        其實歐陽想要的答案她早就明白，就是那盤炒蟹。從小，大閘蟹便是李菲的最愛。可惜自打來了美國，這道美食算是和她絕緣了，只能買一些其他海蟹將就將就。這一回，歐陽不知從哪個網(wǎng)上買到了據(jù)說可以和大閘蟹媲美的品種。下午的三次送貨中，有一個便是蟹。當(dāng)然，到手的是冷凍的產(chǎn)品。

        憑良心說，這個蟹的肉質(zhì)和大閘蟹相比還是差遠(yuǎn)了，何況還是冷凍的。哪怕號稱是鮮活急凍，到底還是和新鮮的有差距。要不然，歐陽也不會選擇炒蟹這種烹飪方式了。想來也是解凍以后發(fā)現(xiàn)了不足，臨時改變了處理方式。

        但不管如何，單純就這道成品而言，絕對是百分百的美味。味道美，掌勺人的心思更美，因此想要討要一些單獨的表揚就一點不為過了。

        不過嘛……李菲在心里嘿嘿地陰險一笑。我才不讓你那么稱心如意呢。

        “我最喜歡的肯定是甜點啊。我的天哪，ladym誒，早知道有它，我干嗎還浪費那么多時間自己做蛋糕啊。”李菲不停地嘆著氣，用十分遺憾的口吻說道。不用說，這自然也是三個包裹中的一個咯。至于剩下的最后一個，大體也是某些食材吧，畢竟李菲還是十分清楚自家冰箱里都有哪些存貨的。

        眾所周知，李菲為了控制熱量幾乎不吃任何甜點，唯獨除了ladym的綠茶千層蛋糕。以前在紐約上班的時候，公司距離ladym蛋糕店非常近，隨時可以買一塊解解饞。當(dāng)然，以李菲的自制力也不會很頻繁，差不多幾個月去一次的樣子。

        今年因為疫情的關(guān)系，算起來她已經(jīng)有快一整年沒有品嘗過了。因此，歐陽選擇在今天讓她過足了癮。

        “真的？”歐陽瞇起眼看著李菲向她再次確認(rèn)，眼神里明顯釋放著危險的信號。

        “當(dāng)然是真的，比珍珠還真。”李菲大笑著套用了一句電視劇里的臺詞。

        原以為歐陽會憑借自己的力量優(yōu)勢讓李菲就煩，不曾想今天的歐陽卻突然開始賣慘：“哎，辛辛苦苦操持了半天，某個人卻一點都不領(lǐng)情啊……”

        “我很領(lǐng)情啊。這蛋糕難道不是你辛苦操持訂購的嗎？”李菲反應(yīng)迅速，抓到了歐陽話語中的漏洞。

        “原來某個人領(lǐng)的情只有三分之一啊……”歐陽立刻開始哀嚎起來。

        “誰說的？”李菲兩眼一瞪，“這叫訂金。你買東西難道不是先交訂金，再付全款的？”

        歐陽摟著李菲的左手在她的腰上輕輕一捏，“你倒是說說你買什么東西不是全款付清了才發(fā)貨的？”

        李菲立刻修正：“買菜什么的都是小額交易，當(dāng)然是一次付清咯。像買房這種大額買賣都是先交訂金，等房子到手以后慢慢還貸款啊。”

        “那也得每個月還啊，沒聽說交完訂金就光占著房子沒其他動靜的吧？”歐陽同樣敏銳地抓到了李菲邏輯中的不足。

        李菲倒也不懼，而是理直氣壯地反駁：“那也得先把房子拿到手才行吧？”

        “你都吃進(jìn)肚子了，還算沒到手？”

        “這個只能算拿到鑰匙，不算占了房子。”

        “都拿到鑰匙了，還不算占？”

        “我還沒使用呢。”李菲錚錚有詞。

        “怎么才算使用？”

        李菲不回答，只是伸出一只手對著某個地方輕輕一按。

        歐陽心領(lǐng)神會，不由得笑了起來。

        “笑啥？”李菲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是你自己讓我選的嘛。”

        還記得傍晚那會兒歐陽在忙著烹飪大餐時，李菲曾經(jīng)抽空到廚房窺探，卻被歐陽以打擾為由趕了出去。當(dāng)時，歐陽還特地在李菲耳邊輕輕說了一句：“我做什么菜等你晚上吃的時候不就全知道了么？與其想這個，不如想想，今晚你想要哪種？嗯？”

        當(dāng)時直把李菲說得一陣心跳加速，趕忙確認(rèn)順順沒有注意到自己這邊，才對著歐陽呸了一口，匆匆離開了廚房。

        “那你想好了？哪種？”歐陽一直搭在李菲腰際的左手輕輕撫摸著，溫柔地問道。

        “嗯，想好了。”李菲重重地點頭，“我全要，傻子才做選擇呢。”

        噗……歐陽笑出了聲，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好，看在一年一次的份上，批準(zhǔn)了。”

        “一年一次？”李菲咬牙切齒地問道，對著歐陽的大腿就是一掐。

        “我錯了我錯了，壽星最大，都聽壽星的。壽星說多少，小的保證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歐陽配合地求饒。

        “說的什么狗屁玩意兒……”李菲哭笑不得地松了手。

        不過這一回，歐陽不會再給她繼續(xù)說話的機(jī)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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