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看著娘娘傷心，她心里又何嘗不難過，可這宮里容不下這樣的情感，她的眉梢蘊了絲冷意，說道：“娘娘，現在敏妃不是被賢妃取代了嗎？若是娘娘再選上一個貌美的年輕少女，何愁萬歲爺不回心意轉？”

        這樣的法子她也不是沒用過，可結果呢？說起這個，她提不起一絲的興趣，長吁了一口氣道：“哪里是這么容易的事，楊婕妤雖是有孕在身，也不見萬歲爺有多上心，要把萬歲爺的心思從賢妃那里轉移過來，做起來哪里是容易的事了？”

        挑選那么一兩個年輕漂亮的女子不難，難得是把這樣的女子往萬歲爺的龍床上送，這是給自個兒的心上插刀，娘娘與萬歲爺是少年夫妻，她與幽蘭都是娘娘的陪嫁丫鬟，自然是一路看著娘娘與萬歲爺是怎么走過來的，娘娘的心意她們都看在眼里，如今兩人形同陌路，一個算計著一個，讓人心里格外難受。菊韻怎么也不愿意看著娘娘傷心受苦，幽蘭剛剛說的未必沒有道理，勸道：“娘娘，事在人為，咱們還沒做哪里知道成不成，明年就是三年的大選了，多少蕙質蘭心的淑女都等著萬歲爺和娘娘挑選，怎么也能選出一兩個符合娘娘心意的，那時候，娘娘怎能會受今日之氣。”

        楊皇后心里哪里不明白菊韻說的話，這些年她與皇上愈行愈遠，若是再不想著法子修復他們之間的關系，后宮里的那些嬪妃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楊皇后想了想，這些事試過之后才能知道有沒有用，說道：“你說的有理，本宮叫母親遞牌子進來請安，倒是叫母親在外面看看，若是能分了賢妃的寵，又會聽本宮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見是娘娘聽進了她們的勸說，幽蘭興奮的說道：“娘娘定會心想事成的。”只要娘娘有斗志，何愁后宮里的那些宵小之徒！

        這一日萬里無云，晴空碧如洗，陽光普照在紅墻金瓦上，整個皇宮透著歡愉。今日是萬歲爺與各宮娘娘去甘泉行宮避暑的大日子，車馬轎子都備齊了，明黃色的皇家儀仗收拾停當，只待萬歲爺一聲令下就出發了。

        成帝望著遙遠的天際，那一片藍看著讓人覺得舒服，按照慣例他囑咐楊皇后道：“皇后，辛苦你照看宮里了。”

        這一番囑咐聽著楊皇后心里有一絲安慰，像是平常人家丈夫要出遠門囑咐家里的妻子，萬歲爺不在，她照看后宮是她旁無責貸的責任，笑著讓萬歲爺放心：“萬歲爺放心，臣妾定會好好的照顧楊婕妤的，讓她平安產下皇子。”

        慕桑看著宮墻外的世界，忍不住期待，這是她來這個世界之后第一次走出宮門，第一次走出這個浩大的皇宮，第一次看看紅墻外面的世界，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覺得有一絲絲的自由，不用面對皇后，不用面對繁瑣的規矩，心里的雀躍無以言表，他們在說什么她都沒心思去在意了。

        慕太后看著慕桑只想著外面的玩耍，絲毫不把心思放在皇帝身上，心里好笑著，真是個小孩子脾氣。對于楊皇后這樣的表功一點都不像待見，提醒道：“皇后費心了。皇帝，日頭高照了，咱們該出發了。”身為皇后難道不該照顧嬪妃平安生子嗎？這點本職工作在皇帝面前邀什么功？慕太后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賢妃，她的桑兒也不知什么時候會懷上皇嗣，免得皇后現在不知天高地厚，在心里微微搖頭不喜道：皇后還是太輕狂了點，不夠穩重，沒有母儀天下的風度。

        成帝抬頭一看，果然，太陽都高了，若是再不走到甘泉行宮就遲了，伸手請道：“母后，請。”慕太后微微點頭，就著成帝的手往轎子上走，成帝待到慕太后坐好了才離去。皇帝自登基以來就以孝為先，自然極為孝順太后娘娘，是感情冷漠冰涼的天家里難得一見的溫情。

        “起駕！”尖銳的聲音響徹云霄，蜿蜒華麗的車隊緩緩啟動，明黃色的儀仗亦是動起來，最前頭最華麗雄宏的自然是成帝的轎攆了，緊接著就是慕太后的轎攆了，規模稍小一點的是各宮嬪妃了，賢妃按位分按資歷自然是排在第一個的。

        轎子動了，長長的明黃儀仗蜿蜒綿延不絕。慕桑坐在銀紅色滾藍邊繡竹葉紋坐墊上，手里端著茶盞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透過藏藍色緙絲云紋轎簾看著外面的一點點變化，看著穿過一道又一道的宮門，心情無端的郁悶起來，下一次穿過這些門道是什么時候？若是她死了，是不是她的棺槨也會穿過這層層疊疊的門，而走進另一個層層疊疊的門里，她知道那里是所有嬪妃要去的地方——皇陵，萬歲爺若是念情就封一個高一點的封號，風風光光葬了，若是有個兒子還會有人披麻戴孝，若是位分高點，在萬歲爺心里走了一遭，所有的皇子皇妃都得守喪苦痛一場，可誰知道有幾個心里是甘愿的，而不是怕于皇帝的威儀。

        外面熱鬧的聲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把她的思緒驚醒了，自嘲的一笑，想這么多做什么？都是無用罷了，自古紅顏多薄命，寵妃能有幾個善終的？更何況是皇上那么薄涼的人。

        到現在她身邊也沒有個一男半女的，太醫的話在耳邊回響，是命罷了，是她命里無子無女罷了。

        一個是早死之人，一個是外來的靈魂，哪一個看著都不是個有福氣的。

        萬歲爺一走，宮里猛的空蕩了下來，楊皇后心里難免有一些凄涼之意，有想著萬歲爺走了，她可以在宮里安排她要做的事了，雖有敏妃在一旁礙事，但也不大防事。

        敏妃看著楊婕妤癡迷的看著車隊，心里微酸不由得嗤笑道：“就算望眼欲穿有能怎能樣？不過是借著有孕在身的借口不讓去甘泉行宮避暑罷了，哪有孕婦懷孕不怕熱的，皇后娘娘的兩胎可都不是夏天懷上的。”她話語里的意有所指說的明明白白，端看楊婕妤怎么想了，她就是見不得楊皇后與楊婕妤那一副姐妹情深義重的模樣！真以為這樣就能抓著萬歲爺的心了，就能挽回萬歲爺的心思了！真是做夢！！

        楊皇后心里的怒氣徒然升起來，嘲諷道：“敏妃，甘泉行宮是你自己不去的，現在又在這里說什么酸話？楊婕妤年歲小，又是第一次見萬歲爺遠行，加之懷孕的女人最是多愁善感。瞧，本宮忘了，敏妃沒懷過孩子，哪里知道懷孕的事情。”

        沒懷孕是敏妃心口的一大傷，如今就這樣赤裸裸的被皇后撒了一把鹽，她不痛快皇后也休想高興，眼里的怒氣橫生，恨不得生吐了皇后，被云裁拉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冷哼一聲，嘲笑道：“皇后與本宮同病相憐，何必五十步笑百步？”本宮沒有生育，但有大皇子在身邊，你有兩個公主如何？這宮里最不缺的就是公主了。

        敏妃繼續道：“哼！幸虧是萬歲爺這會子走了，不然萬歲爺可要好好的開眼界了！”敏妃嘲笑楊皇后的心口不一，只會在萬歲爺面前裝賢良淑德。

        楊婕妤被她們兩個的話語震驚的心口狂跳，大皇子不是敏妃親生的，若是她生下皇子，抱養在坤寧宮里是不是比大皇子尊貴多了？

        這一個念頭在心里徘徊不去，怪不得皇后對她的這一胎如此重視，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打著這樣的算盤？是去母留子嗎？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越想越覺得不安，在滿目陽光里她冷汗津津，她該如何是好？

        她頭一次這樣深刻的感覺到這皇宮里的冰冷，她心里忍不住祈禱，讓她這一胎懷的是公主吧，她沒活夠還不想死，她與萬歲爺還沒有好好的說說話，都怨賢妃太霸道，自個兒霸著萬歲爺不放！

        走了一天的路才到了甘泉行宮，下車的時候正好看見晚霞映紅了半邊天，院子里的樹木蔥蔥，花園路花兒朵朵嬌艷，摻雜著青草與花香的味道彌漫著。這樣的景色震驚著慕桑，無邊無際沒有拘束的映紅了整個天際。

        日暮連歸騎，長川照晚霞。

        慕太后看看四周的景色，和上一次來的時候一樣，沒有多大的變化，晚風徐徐吹來，吹散了一天的疲倦，微笑著說道：“舟車勞頓，哀家也乏了，大家都去歇息著吧。”

        因著沒有太多的炎熱，成帝心情也舒暢了不少，溫和的問道：“母后還是住金華殿？”

        金華殿是慕太后來甘泉行宮一直住的地方，住的次數多了，就對金華殿有感情了，每一次來都要住，微微點頭說道：“對，那里哀家覺得極好，安靜，適合老人家待著，早上起來還可以看看院子周邊的景色。”

        成帝也明白慕太后的意思，就順從道：“母后說好自然是極好的了。”

        慕太后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趕了一天的路，臉上難免露出疲倦之色，擺了擺手說道：“哀家要歇息了，你們也去收拾屋子休息，有什么話咱們明日再說。”

        說完就扶著喜嬤嬤的手往金華殿的方向去了，眾人福身行禮：“恭送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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