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回了家，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放著的一盤面包。

        “我回來了絲吉q，布萊特太太來過了？”

        “嗯，她本來還想見你呢，說是有個工作能介紹給你，但你一直都沒回來。”絲吉q開心地跑了出來迎接她，“姐姐，你怎么把頭發剪掉了啊？”

        艾德里安當然不會告訴絲吉她把頭發買了是為了換錢，更不會告訴她自己打算裝成男孩去找工作。“天氣太熱了，姐姐就想換個發型了，好看不好看呀？”她撒了個拙劣的謊，但這也足以騙過天真的絲吉了。

        “好看！但是姐姐還是長發的時候好看，絲吉喜歡給姐姐編辮子。。。不過短發也好看呢，有種帥氣的感覺。。。”絲吉q糾結了起來，而艾德里安看著桌上的面包，默默嘆了一口氣。

        艾德里安她不想見布萊特太太，不是因為她是個壞人，而是因為她是個太過熱心的好人，讓她有些招架不住。自從quatro夫婦去世后，兩邊的親戚都對她們愛理不理，只有住在隔壁的布萊特太太伸出了援手。但她自己家境也不算太好，膝下有五個兒子，都還沒工作，全靠她和丈夫布萊特先生養活。這也使得艾德里安完全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好意。偏偏這位布萊特太太又熱情得不得了，每次見她都關切地說她又瘦了，搶過她手里的家務幫她干。天然呆的絲吉q已經習慣了布萊特太太的熱情，不僅和她十分親近，和布萊特一家關系都處得很不錯。可艾德里安完全不行。隨著她們的生活條件越來越艱難，她對布萊德太太的虧欠感就越強。最近這幾個月，每次布萊特太太來幫助她們時，她都焦慮得整晚睡不著覺。

        艾德里安清楚自己睡不著并不是布萊特太太的錯，雖然她有時又啰嗦又沒什么分寸感，但她也只是位好心的鄰居太太。為了不讓布萊特太太和喜歡她的絲吉q傷心，她不好意思告訴布萊特太太自己的睡眠問題。但為了讓自己能睡著，她只好避開布萊特太太。

        “幸虧今天躲開了。”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氣，如果只是一個面包的話，失眠一小時左右就能睡著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萬幸中的不幸。

        “哎呀，艾德里安！你怎么把頭發剪掉了！”

        當熟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時，艾德里安就知道她今天又睡不著了。

        布萊特太太輕車熟路地走了進來，一把拉過艾德里安的手，十分痛惜地看著她被剪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家里有什么過不去的事情可以和我說啊，我們都可以幫你們的呀！你怎么會想到去賣頭發呢？”

        “不是的，布萊特太太，姐姐只是嫌天熱，所以才剪短的。”聽到絲吉q這么說，布萊特太太下意識地就想反駁，卻一下子看到艾德里安緊張地沖她微微搖頭。她也反應了過來，把到了舌尖的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訕訕地對著兩人笑笑，連忙找補。一瞬間，氣氛尷尬無比，只有絲吉q完全沒注意到，樂呵呵地進屋給布萊特太太倒水去了。趁著她不在，布萊特太太連忙壓低了聲音：“你怎么去賣頭發了？家里有困難可以和我說啊！”

        艾德里安很無奈：“我不想一直麻煩您。。。”

        “那也不用去賣頭發呀！”布萊特太太急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本來好好的小姑娘搞得男不男女不女的，你有困難和我說呀，我家里那位有門路的，好給你安排的呀。”

        布萊特一家朋友的確很多，但艾德里安實在不想再麻煩布萊特夫婦了，這樣她大概要失眠好久。她只好不大習慣地抓了抓頭，表示自己打算以男生的身份去找工作。“女孩都沒人雇，我實在沒辦法了，我總要出去工作的。。。這樣對絲吉q也好，別人知道她有個哥哥的話也就不敢欺負她了。”

        “姐姐在說我的事嗎？”絲吉的聲音打斷了布萊特太太心疼又不滿的嘆息，“絲吉今天很乖的！”

        兩人的談話戛然而止。布萊特太太本來就沒想久留，晚上來只是想看看艾德里安，于是簡單說了幾句后就起身和兩人道別了，艾德里安支開絲吉q，主動去送了布萊特太太。

        “艾德里安，你真的不用這樣的，我的兒子們都是你們的兄弟。。。”

        “布萊特太太，我們不可能永遠依靠您的接濟生活。”平日木訥的艾德里安此刻異常堅定，“如果以后有人問起來，請您告訴他們這里住著一對兄妹，哥哥叫艾德里。”

        “你這樣能瞞多久呢。。。”兩家離得很近，布萊特太太很快就到家了。告別后的嘆息很快消散在了夜晚的冷風中。夜空中，一輪彎月若隱若現，黑色的街道上，能讓艾德里安辨別方向的只有家里窗戶透出的一點模糊的燭火。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離家不遠的路邊坐了一會。

        她一手摸著自己的被粗暴地剪掉的頭發，一手狠狠地堵住了嘴，無聲地大哭起來。

        她很喜歡絲吉q給她編辮子，她不想賣頭發的。

        不超過兩分鐘，她就像沒事一樣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甩了甩頭，向家里大步走去。

        艾德里安不能哭，否則絲吉q會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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