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表面的和平撕破了，氣氛一時變得劍拔弩張！

        系統顫巍巍道：“狗宿主是不是忘了自己接的任務是什么？你是要把他洗白，不是要和他打起來！”

        江月初道：“我若不表現得無情一點，他還道我會贊同他的做法，更不利于洗白。”

        話雖如此，其實他自己心底知道，這話只占三分原因。當年他為什么要閉關十年？是因為他知道，穿越的時間太久，他已經入戲了。如果不及時剎住，他就回不了家了。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只是到底付出過太多心力，當年楚星離剛入南華，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童，他盡心盡力地教導他，教他仁義禮智信。他甚至并未完全否決他在原著中的做法，原著中的楚星離初心是好的，想停止人界與魔域的斗爭，只是一步錯，步步錯，到后來錯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他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他明明都跟他分析過“止戈為武”的弊端，為什么他還是要走這條路？！

        楚星離眸光閃爍了一下，正要說話。

        系統機械音：【目標人物：余湯，黑化值：21】

        殿門外，一個腦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來：“師父，二師兄？”

        明明察覺到殿內氣氛不對，但他還是鉆了半個身子進來，“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江月初瞧見五徒弟雖然長開，但仍有些嬰兒肥的小臉，整個人的氣場都柔和下來了。幾個徒弟中，他最疼愛的就是小五余湯了，呆萌，善良，還很害怕打雷。

        他是唯一一個“登堂入室”的徒弟——因為他害怕打雷，所以硬要擠到他屋子里跟他一起睡。閉關之前他把一眾徒弟都托付給了大師兄蕭岐山，只有余湯托付給了二師兄溫玉言，百獸峰主修御獸，而余湯天生與獸類親近，親和力很強，是對他最好的安排了。

        楚星離目光在他倆臉上轉了一圈，冷笑道：“師父還未用完早膳，小五便陪著師父用些吧。”說罷自己拂袖而去。

        余湯見楚星離走了才敢湊到江月初面前；“師父，你怎么惹師兄生氣了？這是魔宮的刑殿，被抓到魔宮的仙門魁首都會被先關在這里——難道師兄也要將你關起來嗎？！”

        江月初安撫他道：“是我自己要留在這里。”

        瞄了一眼系統給他顯示的黑化值，他目光微暗道：“小五，你老實告訴我，你師兄為什么會加入魔宮，還有，你們為什么也跟他過來了？”

        余湯臉頰脹紅，支支吾吾道：“這，這，我們……”

        “說實話！”

        余湯呼了口氣，從腰間的儲物袋中取出一塊流光溢彩的晶石：“大師兄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師父，你看了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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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半爐曾想，也許自己這一生，都注定要背負著遺憾與愧疚過活了。

        他剛出生時，父親就把辛苦練了三個半月的丹藥給練壞了，于是給他起名叫蕭半爐。母親為此與他的父親爭吵了半生，終于有一天吵累了，拋下他們父子倆就走了，臨死前都沒再回來看他們一眼。

        他不愿意搭理自己的父親，于是就拜在了父親的三師弟門下。

        江月初雖則外表看起來清高傲岸，不食人間煙火，但他對弟子們是真的溫柔。

        亦師亦父，亦兄亦友……

        南華中大部分人都勸他與父親和解，只小部分人站他的母親，暗搓搓希望他與他父親老死不相往來。江月初卻都不是，他從不過問他與父親之間的爭端，有時候他們吵得兇了，只提醒他：不要被恨意蒙蔽了雙眼，若被恨意蒙蔽了雙眼，你就看不到別人對你的愛意了。

        真可笑，他父親一生就想著丹藥了，連送給他的抓周禮物都是個裝丹藥的木制小葫蘆，他能對他有什么愛意？

        于是，在江月初為尋求突破閉關，將弟子們托付給他父親時，他立刻就接了門派懸賞任務下山了。在外頭斬妖除魔，為南華庇護的百姓們排憂解難。

        在外幾年，他闖出的名聲越來越大，但離南華也越來越遠，終于有一日，師門派他的二師弟來找他了。

        此時他們的師父江月初閉關已快四年，魔域與人間的沖突越來越頻繁，楚星離也方到能下山歷練的年紀。

        蕭半爐知道他是父親派來找他回去的，于是不肯跟他走，還叫他跟他一塊兒留下，斬妖除魔。楚星離久未下山，欣然應允。

        而后就仿佛注定似的，遇到了那個農夫。

        那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農夫，去田里勞作的時候，老婆孩子被妖魔擄走了，于是求上南華，希望南華派人來幫他斬妖除魔。

        蕭半爐光聞妖氣就知道這不過是普通妖魔，于是他把除妖的機會讓給了楚星離。楚星離資質極佳，陰玄功體已練到高階，南華劍法也已爐火純青，他幾乎輕而易舉地將擄人的大妖殺了，只是要殺小妖時，毛茸茸的小妖們尚且還是獸形，稚嫩地沖他叫喚，他便心軟了。

        尾隨到此的農夫舉著鐮刀，沖上來收割了那些小妖的性命，楚星離大怒道：“這些只不過是幼子，又不是他們傷了你的親人，為什么你要殺光他們？”

        農夫瞧著楚星離，就像瞧著個怪物：“幼子？這些都是妖魔，哪里算什么幼子？”余光瞥到楚星離仍自閃爍著寒光的長劍，又強扯出一個討好的笑，道：“仙長不知道吧，這成了妖的獸肉，可鮮美了！”將兩只血淋淋的小獸尸體遞給他，“這兩只就孝敬仙長了，您不知道，這妖肉的價格，在市場上可能賣得千金呢！”

        蕭半爐后來才查清楚，那大妖之所以擄人，就是因為這農夫偷走了它的孩子。

        坊間早有黑市，有不少世家名門，就愛吃這種能化形的小妖獸肉。他們認為妖獸比普通的獸肉更美味，也更益于修行。民間如這農夫般主動挑釁無害人類的妖獸的還有許多。

        蕭半爐很生氣，但楚星離得知真相后卻似乎并不止是生氣。

        “你知道么，大師兄。”那晚客棧投宿，楚星離坐在屋頂上，一雙眸亮得如天上溜下凡的星辰，“我養母是妖，她因為吃人被修士殺了，臨死前攥著我的手，叫我不要報仇。她說她是吃人的妖魔，所以她罪有應得！但如果妖吃人罪有應得，那么人吃妖，又為什么能無責無罪呢？”

        蕭半爐一時被他問住了：“這個……”

        楚星離又道：“書上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但倘若它真的視眾生平等，沒有偏頗，那么妖又何辜，魔又何罪？憑什么人能吃妖，妖卻吃不得人了？”

        蕭半爐當時也沒想到更好的回答，只好說：“但我們畢竟是人。”

        楚星離沉默片刻，低笑道：“是啊，我們畢竟是人。”

        既是人，自然只能站在人的角度上來考慮。如果憐憫妖魔，豈不是置自己同胞于不顧了？

        蕭半爐見楚星離在月下冷笑，清冷的月光罩在他身上，無端將原本氣質溫潤、蕭疏軒舉的少年照出一身邪氣。

        他莫名不安：“阿離，我們回南華吧。”

        楚星離閉眼，再睜眼時已恢復了謙恭有禮的姿態，他微笑著對自己的師兄說：“大師兄先回去吧，我還想在外頭散散心。”

        蕭半爐：“阿離……”

        楚星離道：“我沒事的，師兄。倒是掌門師伯，他想你很久了。”

        蕭半爐當然不可能放心，但是楚星離從小就聰慧機敏，跟不過半日，他就把人給跟丟了。蕭半爐無奈之下，只能回南華等他。

        二師弟一定會想開的吧，他心想。

        結果楚星離這一走就走了大半年，等他再現身時，已經是魔域新任的魔主了。

        留影石中，蕭半爐俊美的臉上充滿了憔悴，抱著長劍，目光直愣愣地盯著劍柄上掛著的手工粗制的小木葫蘆……

        “師父，當你看到我留下的影像時，我應當已經去昆侖了。爹死了，二師伯又身中劇毒，阿離他們，都各自有他們自己的想法……是我沒帶好他們，我身為大師兄責無旁貸！小五性子純真，這留影石也怕落入旁人手中。我無法告知您我具體要去哪兒，只能告訴您阿離他想要仙種！”

        “據聞世間流落了三枚仙種，我也只查到一枚，在三師弟音繁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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