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世間被人恐懼的最多的東西叫做黑暗,那歲月恒長里無數次的暗淡,侵蝕人心的鬼,就算睜眼也不懂時間的意義。
狹小的空間中寂靜陰森,混雜著刺鼻的腐臭長年不曾消散,冰涼刺骨的地面透過身體入骨襲來,仿佛置身于陰暗的臭水溝之中。
睜眼和閉眼已經成為毫無用處的行為,因為沒有什么東西可以被放入眼中,能入眼的只有那揮散不去的黑暗,能入耳的只有老鼠四處爬躥的聲音。
但這樣的聲音能讓他安心,哪怕只是老鼠,但那時常的響動也正是提醒他還活著的生命之聲。
男子又一次從睡夢中驚醒,自他重獲自由以來,似乎就難能喜歡睡覺了,也許是那些年睡得太多,也許是時常在夢中又回到那個令人窒息的鬼地方。
他坐起身,伸手按了按自己躺著的稻草,松了一口氣。慶幸不再是那濕冷的地面。面前的篝火還未熄滅,洞外的夜空依舊繁星點點。
這一切,反而如夢似幻的讓他分不清到底是真還是夢。他伸手靠近火焰,灼熱的感覺告訴他,這并不是夢境。
意識逐漸的從朦朧中清醒過來,這才想起三個月以前自己便被放了出來。是真真切切的自由了。
他不清楚自己的師門給予了那些人怎樣的壓力,才會讓他們舍得釋放自己,或者說他的師父因此付出了一些無法想象的代價,總之不會太容易。
說起來,自打出來后他也不曾見過他師父,只是今日收到師父托人帶來的兩封信。
一封信給自己,斷絕了自己的過去,一封信為引薦信,決定了自己的未來。
“小長楓,這么多年不見,可想過師父?想必你見到信時我已經不在這燕國了。關于你的事,師父自然相信你的品行。所以我給那些老東西打過招呼了,從今天起不得再找你麻煩。至于道門,只要我不死,也沒人敢說你不是道門弟子。掌門也不行。前塵往事,就此煙消云散,莫再做多想。
另一封推薦信你拿去給問道書院,為師給你找了一份差事,如果不想去可以回逍遙山,如果被人欺負了,便去找墨墨和無涯。總之,給為師好好活著!”
姬長楓好生的收好信,放入懷中,頗為難受的苦笑了兩聲。這么多年來,也就今日這封信,帶給了他在這世間最溫柔的問候。
師父還是那個不正經的師父,無論自己在別人眼中是個什么模樣,但她依舊相信自己,自己也依舊還是她口中的“小長楓”。就如同當年一般,從未曾有所改變。
原來一切的苦難,終有一天會因為那一道耀眼的天光,劃破恐懼,使其消散在眼前。一想到此,他久違的露出一個笑容,不過也沒過多久,笑容漸漸又恢復成了那木訥的神情,眼神空洞,帶著些許落寞。
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會再和從前一樣了,雖然師父說了,他們不會再因為曾經的事兒找自己麻煩,從今往后也可以將往事云煙散去。
但過往的痕跡真的能夠抹嗎?
他低下頭,眼神暗淡無光。呆呆的看著自己雙腕上那觸目驚心的疤痕,那是一柄劍留下的,筋脈截斷,如今雖舊傷恢復,活動無礙,但雙腕中依舊存在著那聚而不散兩道劍意。
那劍意時刻阻斷著自己的靈力,這雙手,便是不能再用劍了。隨之而來的是那心中恨意,卻是久久不能忘卻。
此刻眼中的憤恨依舊強烈,一直如此,過了許久才緩和了下來。
好在對于一個大難不死的人而言,最心動的字眼絕不會是仇恨。或許洛陽的杜康,憶夢樓的小曲,東城七巷的烤雞才是他此刻最想的事兒。
一想到此,姬長楓猛得搖了搖頭,也不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兒,趕緊收拾收拾,起身朝山洞口走去。
此地再往東三十幾里,便是這“星夜大陸”上最繁榮的一座城。洛陽城。
姬長楓沒有再耽擱片刻,下了山腳,在驛站花錢買了匹馬,順帶打了壺酒,便朝洛陽城進發。
……
……
正當洛陽花開時節,城門外的牡丹紅了一地,山野爛漫,真如國色天香。城下一人一馬呆滯于城門前,久久不能前行。
他本不是愛花之人,哪怕是這當得起國色天香的牡丹也不應該會令他動容。但他還是停在了原地。
也許是那年的書信中有人曾向他提過洛陽的牡丹。
可惜今日一見,并不如他所想那般驚艷,甚至他也開始懷疑,那位曾心心念念的人為何會無數次的在信中提到此物。
他好奇的思索,卻想不明白答案,就像對那個人一般,他也同樣想不明白答案。
曾經答應洛陽花開時要寄去書信給的那個人,如今都已嫁做人婦。那此時的花開對他而言也沒了半分的吸引,或許多年的牢獄讓他釋懷了許多。
索性此刻他也只是頗為落寞罷了。
今日的洛陽城或許是正逢花開,感覺也比他上一次來時人多了許多。本就身份敏感的他頗為不安的走向城門關卡,在守衛前給出了自己在師門里代表身份的令牌。
對于現在的他而言,能不惹麻煩就是最大的幸運。好在城衛檢查了他道門的令牌沒有太過為難。
只是簡單的開口問詢到:“看先生的樣子年紀并不大,可是來此參加本次“問道書院”的入學考核?”
姬長楓客氣的微笑到:“算是吧,奉家師命,確要去一趟“問道書院”。說起來今年洛陽挺熱鬧呀,比我上次來可熱鬧多了。”
“先生為道門弟子,要去問道書院學習當比尋常人容易得多,所以不知道每年這些平民學子紛紛求學的盛況也屬正常。”城衛笑著解釋到,或許因為姬長楓道門子弟的身份,所以還是頗有好感。
“如此說來,在下孤陋寡聞了。”姬長楓行了一禮,依舊客氣。
“你既非第一次來,當知城中不可騎馬奔馳,亦不許與人斗毆。修行者的禁令想必你也清楚。我就不多說了。行了,進去吧!”
得到放行后,姬長楓牽著馬緩緩進了城。
千年洛陽,散發的古城的韻味。青磚石板的長巷,熙熙攘攘的人群。兩側不停叫賣的商戶。
行至側巷時,街角隱隱傳來的小曲兒,孩童嬉笑時掉落在地的冰糖葫蘆,瞎眼的老人坐在街口說著評書討口江湖飯。
這一切如夢似幻的映入姬長楓的眼中,哪怕到此刻,他都還有些不相信自己是真的離開了那個鬼地方。
一時心頭五味雜陳,極不是滋味。
江湖一場,好似浮萍入江。飄搖不定這么多年,竟好似什么也不曾得到,也不曾留下。明明年歲不大,此刻眼神卻似那老邁昏聵的老人一般。
這一刻,他似乎想開了許多。
打開酒葫蘆,一邊灌下幾口,一邊豪邁的大笑起來。腳步逐漸輕盈,似乎此刻的他找到了某些久違的東西。
好多年沒這般熱鬧過,他逛了好久才找了一家不錯得客棧落腳。雖然這段時間洛陽人多,客棧比尋常貴了不少。但好在他不怎么缺錢。
一進客棧便是在大堂點了一桌的好酒菜,跟個從未吃過好東西的乞丐一般,不顧形象的吃了起來。
惹來旁邊不少客人怪異的目光,好在他出來時曾在涼州買了一身不錯的衣裳,雖不算華貴,但也算質地不凡。若不然定會被人當成乞丐。
一頓風卷殘云,酒足飯飽的姬長楓愜意的靠在椅子上,目光深邃的看著不遠處安坐的女子,緩緩皺起了眉頭。
這個女人從他進城便一直跟在身后。
要說洛陽城人這么多,一位女子好巧不巧跟了自己一路,又好巧不巧來了同一家客棧,他也不會有什么在意的。
????只是這個女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尋常,這點眼力價他還是有的,所以不免警惕起來。
那個女子一身白衣如雪,飄飄若仙,一副清冷絕世的容顏,加上眼中幾許疏狂,怎么看也不是普通人。
而且,她自打進來,點的一桌酒菜竟然一口都不曾動過。只是時不時的看向姬長楓。
姬長楓也不是耐不住性子的人,加上這洛陽城內,也不是誰都敢光天化日之下來找麻煩的。所以并沒有什么動作,只是依舊目光深邃的盯著那位女子。
????不過沒過多久,那邊便傳來女子的聲音。
“你看夠了沒?”她似乎被姬長楓一刻不離的目光盯得惱了火,語氣格外冰冷。
姬長楓見她主動跟自己搭話,立刻質問到:“姑娘跟了我一路,不表來意,卻又不走。我豈不是就算回房睡也睡不安穩,只得等你開口咯。”
女子的目光中閃過一絲不屑,起身緩緩走到姬長楓身前的座位坐下。言道:“閣下靈力雖內斂,卻瞞不過我。既入洛陽,我當來看看。”
聽她這么一說,姬長楓大概明白了她的身份,開口問到:“姑娘是節制修行者的巡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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