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3月13日,周日
星期天凌晨,子夜剛過,埃文終于允許自己為母親哭泣。
他的落腳處是距離休斯頓巨蛋體育館不遠的一個汽車旅館,即使緊閉門窗也能聽見附近610環(huán)形公路上傳來的汽車轟鳴聲。他沒開燈,在黑暗中獨自蜷縮在廉價旅館的老舊的床上,跟父母有關的記憶紛至沓來,然后眼淚就下來了,滾燙而兇猛,他緊緊抱住自己,把身體蜷縮成一團,任由眼淚肆虐。
他討厭哭泣,可他的生命之錨被切斷了,忽然間母親去世父親失蹤,那種悲痛環(huán)繞在心,有如實質一般讓他痛不欲生。他母親作為攝像師,對自己的相片溫柔又小心,猶如一個追求完美的手工藝人,她雖然在陌生人面前很害羞,可在他和父親面前開朗而健談。他還很小的時候,會求著母親允許他坐在她黑暗的房間里,看她工作,她會站在她的成像設備前,一縷頭發(fā)垂在眼前,邊工作,邊輕聲編一些歌唱給他聽,逗他開心。他父親也是個安靜的人,愛讀書,是個計算機極客,惜字如金,從不說廢話。父親永遠支持他去嘗試各種新事物,有遠見,在他需要的時候,總能給他溫暖的擁抱,就算他做錯事了,也會溫和地給他講道理。他不可能再找到任何比他們更好,更完美的父母了。他們安靜,寡言少語,以前不覺得,而現在,這種怪癖在他腦海里浮現出來,甚是怪異。這不是計算機從業(yè)者的孤僻或藝術家的內向。這有沒有可能是他們?yōu)榱耸刈o他們的秘密世界而制造的一種偽裝呢?
他相信自己了解他們。可他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藏著另一種生活。這讓他簡直無法想象。
這是因為他們不想傷害你,或者,因為他們不信任你。
十分鐘后,他停止哭泣,告訴自己,不能再哭了,要堅強起來,他這輩子,再也不要哭泣。他洗了把臉,用旅館里已經用舊,薄得跟紙一樣的毛巾擦臉。
他身體疲憊不堪。從奧斯汀一路開車開到圣安東尼奧,把偷來的卡車的車牌卸下來,又在一個看起來不像有人會報警的混亂社區(qū)里,通過一個破破爛爛的客貨兩用車小攤換了另一個車牌,他按交通規(guī)則謹慎行駛,往東走i10號路,穿過了海岸平原,進入濕潤的休斯頓。他只在加油的時候短暫停留過,只付現金,靠slimjim的零食充饑,狂喝咖啡,一路不停歇開到了這里。找到了這個廉價旅館,這是紅燈區(qū),附近街區(qū)全是站街女郎在招呼客人,找到了客人就來這里過夜。
前臺收銀好像挺不喜歡他的,埃文猜想他們應該很少遇到入住時間超過一到兩小時的客人吧。他把房間鑰匙放在掌心,然后把卡車停在街區(qū)外。這輛卡車太好,不適合停在這個廉價旅館的停車場里,招人耳目。把卡車開出去的時候,路上見到了一個在門廊處抽煙的老女人,以及兩個在停車場閑聊談笑的□□。
進入旅館房間后,他反鎖房門。旅館的房間非常簡陋,只有一鋪床和一個很舊的電視柜,釘在地上那種。電視機的畫面模糊,只提供休斯頓本地臺可選。
‘都刪除了。’在他家廚房里,其中一個殺手說。導致殺手殺害他母親的文件,曾經出現在他的電腦里過,雖然不知道是怎么來的。
蓋布瑞爾說她曾經把文件通過郵件發(fā)給他。假設他說的是實話,因為他媽在打給他之前的晚上確實給他發(fā)了一個很大的郵件。所以她肯定在那些音樂里藏了個程序,把那些文件偷偷藏在一個他永遠不會去看的文件夾里。他不是個電腦專家,從沒翻過自己電腦的系統文件,也沒看過系統的日志或目錄等,收到音樂文件后從不會有任何懷疑?赡切⿺祿䲡谀抢,那是他母親的備份,或者給蓋布瑞爾的準備的一道保險,。
音樂文件。
他從行李袋里把電子音樂播放器拿出來。他總是會把音樂文件存入他的電子音樂播放器里,周五他也是這么做的,方便他在開車去奧斯汀的路上聽。所以,有可能,他還有那些文件,那些文件雖沒解碼,但也沒丟。如果他能把正確的音樂文件轉移到一臺新電腦里,那可能會自動把他母親偷來的文件存入新電腦里。
可如果那些文件被藏在電子照片里,他就沒有備份了,那文件就徹底丟失了。
他需要一臺電腦。他的現金不夠買一臺新的,他也不敢用自己的信用卡,那會給未來帶來麻煩。
外面,有一個女人的咒罵和一個男人的笑聲,男人讓她在明天之前都愛他,然后這個女人吃吃地笑。
他再把從蓋布瑞爾的房子里拿出來的上鎖的小金屬盒子從行李袋里掏出來。房間里有孤零零一個衣架子,他嘗試用衣架的彎角去撬鎖,然后覺得自己這個想法簡直蠢透了。身邊實在沒有其他工具可用,他便走去旅館的前臺借。
“能借個螺絲刀嗎?”他問前臺的服務員。
服務員以一個空洞的眼神看向他,“維修人員明天會過來。”
埃文遞過去一張5美元的現金,“我只是需要一個螺絲刀,10分鐘就夠了。”
服務員聳肩,站起來離開一小會兒,手里拿著個螺絲刀回來,收了他的錢,“10分鐘內還回來,不然我報警。”
這真是鮮活又令人滿意的客房服務。埃文拿著螺絲刀走回房間,無視了停車場邊緣一個□□對問他說的,“嗨,親愛的,要約會嗎?”
第五次嘗試的時候,埃文撬開了鎖。里面是幾個小小的,紙張包裹好的小包裹。埃文急匆匆跑去旅館前臺還螺絲刀,避免那個暴躁的服務員真報警,不過他還螺絲刀的時候,一直看籃球賽的服務員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回到房間時,隔壁一對發(fā)出的□□清晰無比,他不想聽,就把電視打開了。他打開盒子里的第一個小包裹,里面是幾本新西蘭護照,用一根橡皮繩綁在一起。他打開最上面那個,發(fā)現是他自己的臉,名字叫大衛(wèi)·愛德華·蘭登,出生地寫的是奧克蘭。紙張摸起來像是真正的護照那種高級紙,里面一個出境章顯示他約莫三周前從新西蘭離境。
他拿起第二本新西蘭護照,里面是他母親的照片,一個叫瑪格麗特·貝翠思·蘭登的假名,這個護照有些舊,看起來好像用過很多次一樣。還有一本南非護照,名字叫杰米·彼得森,跟他的南非護照同一個姓。還有一本她母親的護照,比利時的,這次的名字叫索蘭格·梅特爾。另一本比利時的護照是他的照片,名字叫簡馬科·梅特爾。他打開第二個小包裹,里面有三本蓋布瑞爾的護照,全是假名,納米比亞、比利時和哥斯達黎加的。
第三個小包裹有四本綁在一起的護照,他一個個打開看,南非、新西蘭、比利時和美國,四本都是他父親的照片,四個不同的姓:彼得森、蘭登、梅特爾、史密森。
奇怪,他和他媽都只有三本,為什么他爸有四本呢?
最后一個小包裹里放著一些信用卡和其他身份證件,跟他家人新的姓名保持一致的。不過他不敢用這些卡。萬一賈戈順著這些信用卡消費記錄找到他了怎么辦?他需要現金,可他知道,一旦他在atm機里用了自己的賬戶,那筆取款就會記錄在銀行的數據庫里,atm機的攝像頭也會拍下他的照片,然后警察就會知道他回到休斯頓了。就算他們知道了他在休斯頓又怎樣?反正他都要去佛羅里達了,他勸自己,可勸來勸去他還是不敢去銀行冒險。
他把這些護照全部塞進包里。
一個可怕的問題在疲憊間涌入腦海:賈戈是在媽媽的家里等著你嗎?如果他們沒想到埃文會出現,那他們是在追殺他媽,而他只是在一個錯誤的時間回了家里。可如果他們就是在他家等著他出現…那他們是怎么知道他正趕過去的呢?他只跟他媽提過要過去。他可以打一個匿名電話給警察,讓警察找一下他媽電話里有沒有竊聽器。或者在他的手機里找一找。他曾經給卡麗打過電話,給她留了個語音信箱。他們有可能攔截了那個信息。
‘你在故意忽視卡麗那個早上辭職的事。她什么都沒跟你說就消失了,她知道這些事嗎?’
這個想法讓他心中一緊。她說過,讓他別愛她。可那并不能代表她后悔了,不能代表她正準備背叛他。他知道她,懂她的心。他不相信卡麗會自愿參與這起噩夢般的事件中。那一定是個□□導致的泄露,這泄露本身就是個極可怕的事情了。蓋布瑞爾把賈戈說成是一個自由間諜,假設這是實話,那賈戈就有能力竊聽電話。可如果蓋布瑞爾說的假話,那賈戈就有可能替更大的機構工作,比如cia或fbi。
那把朝德茲開過的貝雷塔□□他還留著,可他沒有子彈了。他需要錢,他需要幫助。
夏迪,他可以找夏迪。他第一部紀錄片里的主角,那個被陷害的男人。夏迪在n的采訪里說了不少埃文的壞話,可他是個強悍又聰明的人,有很多的資源。
埃文在房間內踱步,權衡利弊。他覺得,警方如果認真尋找他,那夏迪可能已經被監(jiān)控了。而且埃文有些怕夏迪,他確實被一個一心復仇的警察陷害了,可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圣人。找他做盟友挺冒險的。他迫切地想要得到關注,在電視采訪的時候也表現地好像埃文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一樣。他極有可能直接把埃文交給警察,以此把自己送上新聞頭條。
可除了他,埃文沒有其他人可以找了。
埃文關了燈,仔細回憶自三個月前,卡麗·林德斯頓步入他生活之后,兩人一起度過的每個瞬間。他睡著后,并沒有夢到她,不過他夢到了母親的尸體在他腳下,他自己脖子上被人勒緊一根繩子,差點勒死的經歷。
一陣急促的震動聲吵醒了他。一開始他忘了自己在哪兒,還以為是他那個老鬧鐘響了,卡麗依舊跟他一起躺在床上,他的世界一切正常?烧嬲阉承训氖悄莻從卡車里偷來的手機,可能是機主,打電話過來罵死他?纯磿r間,這是星期天早上六點。他拿起手機,顯示屏并沒有顯示來電號碼。
他按下接聽鍵,“您好?”
“埃文,早上好,你還好嗎?”一個聲音說,是柔軟的南部口音。
“你是誰?”
“你可以叫我瓦工。”
“瓦工?”
“我的真實姓名是機密,孩子。很不幸我必須采取這樣的防范措施。”
“我不明白!
“埃文,我來自政府部門,我打電話來,是想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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