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一宅附近飯店多,  愛德華問許曼言想吃什么，許曼言打開手機(jī)查看附近的美食介紹，選了家評價(jià)不錯(cuò)評分在45以上的泰式餐廳。

        兩人一前一后,  帶著西米出門。

        電梯自上而下降停,  待一行人進(jìn)入，按了目的樓層后,  又緩緩而下,  在第九層停住。

        許曼言眼疾手快，拉住興沖沖想往外走的西米。

        “等等西米,  一樓還沒到！”

        電梯門外的人,  沒有馬上走進(jìn)來。

        愛德華笑聲爽朗,  “文森特,  居然在這也能碰見你！”

        許曼言原本注意力都在西米身上,  乍一聽文森特這個(gè)名字沒想起是誰,  抬起頭，猛地看見傅臨江的臉,  愣了下。

        電梯門又徐徐關(guān)上，關(guān)到一半,  愛德華出手按住開門的按鈕。

        門再次打開。

        ——“怎么了文森特,  不進(jìn)來嗎,  難道你想要上去？”

        “謝了,  我正好要出門，剛才是……看到你驚訝了一下。”

        傅臨江語氣平平，眼底不見情緒，邁動長腿,  走入電梯后轉(zhuǎn)身,  站在靠門的外側(cè),  和愛德華挨得極近。

        密閉狹小的空間里，避無可避，許曼言隔著幾十厘米的距離，看著傅臨江挺得筆直的背脊，聽他和愛德華有一句沒一句的禮貌寒暄。

        愛德華：“文森特，原來你也住在這里？”

        “偶爾，有需要時(shí)才過來住。”

        “既然是鄰居，那平日里可以互相拜訪一下。”

        愛德華回頭望了眼許曼言。

        許曼言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沒聽見。

        “嗯，樓上樓下。”傅臨江聲音依舊淡淡的。

        許曼言嘴角抽了抽。

        一個(gè)十層一個(gè)九層，距離不一般的近，夜深時(shí)分活動動靜稍微大點(diǎn)，甚至能聽到彼此房間里的聲音。

        她心里覺得奇怪。

        ——傅臨江不是應(yīng)該住在桂花弄的別墅里嗎，什么時(shí)候搬來的，前段時(shí)間從來沒有遇到過。

        早知道他住樓下……

        好吧，都是愛德華的鍋！

        房子再好，也難保沒有惡鄰居。

        許曼言發(fā)呆的瞬間，西米踩著雀躍的小碎步走到前面。

        她屬于社交牛逼癥類型，向來樂意和人打招呼，聲音甜甜的喊了聲：“叔叔！”

        傅臨江低頭：“……”

        沒立刻得到回應(yīng)，西米依舊熱情不減：“叔叔你好！”

        傅臨江垂眸，面上沒什么表情：“你好。”

        看清楚他的長相，西米“咦”了一聲，小嘴張成o型：“你就是那個(gè)……那個(gè)……”

        什么？

        傅臨江目光凝了凝。

        叮咚——

        電梯到達(dá)一樓。

        許曼言動作利索的把西米抱起，將話里尾音最后的“特工叔叔”收入懷中。

        江城一宅雖是樓房，設(shè)計(jì)時(shí)帶入了中式建筑三進(jìn)三出的概念，放棄了容積率，將近萬平建筑面積劃歸公共區(qū)域，氣場氣派是都有了，可從電梯口到入戶大廳再到回廊和前庭，還有老長一段距離。

        許曼言步子邁得快，走在最前面。

        兩個(gè)男人在后面閑庭信步，不緊不慢的邊走邊聊天，話題徐徐展開，已經(jīng)聊到了要不要一起吃晚飯的問題上。

        堅(jiān)決不要！

        許曼言站定，打開車門讓西米自己爬進(jìn)兒童座椅坐好，臉上恬淡笑容漾開。

        她唇角微彎，故技重施，如同那日在畫語江閣里偶遇，語氣輕快的用法語說：“親愛的卷卷，今天我只想和家人吃頓簡單的晚飯，不想聽兩個(gè)男人無趣的閑聊，所以還是盡快和你的朋友告別吧！”

        傅臨江不露聲色的瞥了眼許曼言。

        他心知肚明，她是故意的。

        文森特和她的中文水平，都屬于無障礙交流程度，甚至單聽說話，完全聽不出有外國人口音。

        這種場合下說法語，無非就是避著他，不想讓他知道她說了什么。

        自回c城后，算上今天，兩人已偶遇了三次。

        她的態(tài)度再明顯不過，看他的目光極淡，言語里雖沒有尖銳攻擊，但壁壘分明，有如綿里針，看似無害，藏著掖著的全是冷硬。

        其實(shí)不消許曼言表態(tài)拒絕，傅臨江自會知情識趣，知曉愛德華只是在說客套話，不會答應(yīng)邀請。

        明明只要簡單的回絕，說句已經(jīng)另外有約就好，兩人視線對上后，傅臨江淡定的，認(rèn)真的，用陳述的口吻回復(fù)了句。

        “你的女兒，長得很像你。”

        許曼言笑容凝在臉上。

        如果她沒聽錯(cuò)的話，傅臨江，他剛才……

        說的是法語！

        法語！！！

        許曼言凌亂了……

        傅臨江什么時(shí)候去學(xué)的法語，明明兩人剛在一起時(shí)，還屬于頂多說句“我愛你”的水平，要不然游個(gè)非洲也不會找她當(dāng)翻譯。

        “沒想到文森特你還會說法語。”愛德華這個(gè)傻哥哥，樂呵呵的盡在狀況外。

        “不算精通，日常簡單交流還可以。”

        傅臨江云淡風(fēng)輕的和愛德華告了別。

        看著他彎身進(jìn)入黑色賓士車駕駛位，許曼言驀地想起來，難怪前兩天停車時(shí)她將車停好，瞅著這輛車的車牌號眼熟。

        雖然車換了，車牌號依舊是傅家常用的那幾輛中的，數(shù)字吉利，又順又發(fā)。

        她曾經(jīng)凌晨時(shí)分，一夜又一夜地站在窗戶后，殷殷切切盼著傅臨江駕車歸來，當(dāng)車輪胎駛?cè)胗陌低ピ海�與地面摩擦的聲音響起時(shí)，仿佛是暗無光日的天地里唯一的救贖，點(diǎn)亮了夜空，溫暖了寒窗。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黑色賓士車緩慢拐了個(gè)彎，帶著那串曾經(jīng)熟悉的數(shù)字一起，消失不見。

        時(shí)間是良藥，原以為深刻的記憶，不知不覺在歲月里斑駁了痕跡，有關(guān)于傅臨江的零碎細(xì)節(jié)，褪去感情那層美化的濾鏡，便沒了光彩，平平無奇。

        當(dāng)時(shí)的惘然若失，如今只道尋常。

        許曼言臉上帶了淺淡的笑。

        愛德華將手插進(jìn)兜，走近說：“文森特是我在本地，見過的最有能力，最優(yōu)秀的年輕人。”

        “年輕人。”

        許曼言輕笑，糾正他：“卷卷，你說他是年輕人，可他比你年紀(jì)大。”

        愛德華挑眉，詫異問：“你怎么知道我比他小，他看面相，非常年輕，應(yīng)該和你差不多大。”

        無心之言，點(diǎn)中要害。

        許曼言總不可能直接承認(rèn)，她看過傅臨江的護(hù)照，她不僅知道他出生于哪一年，還知道是幾月幾日，甚至連時(shí)辰是午時(shí)，那天太陽特別大，剛出生的他臉蛋紅紅的像喝醉了酒一樣都知道。

        錯(cuò)開愛德華的目光，許曼言語調(diào)平平，“亞洲人抗衰老，你又不是不知道，現(xiàn)在別人看你，還以為你至少大我七八歲。”

        愛德華：“……”感受到了嘲諷。

        “像媽媽真好！”許曼言挑釁的抬起下巴。

        “該死的神秘東方力量。”愛德華扶額，配合地作出我懂的表情。

        “什么神秘的東方力量，魔法嗎？”西米聽到后半截，好奇問。

        愛德華從后座伸長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那是一種神奇的天賦，有利于時(shí)間旅行，你和你媽媽小時(shí)候長得一模一樣，身上應(yīng)該也有。”

        “所以……這代表，我可能不是個(gè)麻瓜，而是個(gè)小魔法師？”

        西米心心念念的依然是魔法世界。

        “呃……”

        問題把愛德華難住了，他為難地看向許曼言求助。

        許曼言將今下午愛德華在客廳的吐槽還了回去。

        “讓你糊弄小孩，該！”

        “我說什么了我，你能說她不就是縮小版mini版的你？她現(xiàn)在的樣子和你小時(shí)候的照片一模一樣。好多次看著她，我都差點(diǎn)脫口而出想喊妹妹！”

        “呵呵，你也太夸張了，而且重點(diǎn)是她像我嗎？”

        ……

        ——————

        高峰時(shí)段的市中心，哪怕是周末，沒有了上班族通勤的壓力，依舊車流緩慢，暮色漸染天際，尾燈交錯(cuò)亮起。

        傅臨江本打算一個(gè)人去畫語江閣吃飯，偶遇過后，愛德華、許曼言、西米三人同行的畫面腦海里縈繞不去，他索性將正在附近陪女友購物的陸冕喊了過來。

        也不坐專用的包廂，而是選了個(gè)角落的卡座，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江水，映著城市燈紅酒綠蜿蜒而去。

        那個(gè)孩子喊他叔叔。

        穿得粉粉嫩嫩可可愛愛，長得很像許曼言，聲音軟糯，是他曾經(jīng)想過的，他和許曼言生的孩子會有的樣子。

        眼緣是種很奇妙的感覺。

        許曼言長得是真好看，誰都無法否定的那種漂亮，哪怕傅臨江自恃從不以貌取人，第一次見她，也不由得卷起手指，眼皮子顫了顫。

        見面那天，她脂粉未施，頭發(fā)簡簡單單披散在肩膀上，但就是明艷生動得像一朵花，開在黃沙漫天的荒漠，開在水草貧瘠的草原，搖曳生姿與眾不同，美到得天獨(dú)厚。

        傅臨江第一次覺得，以貌取人，原來還是有些道理的！

        兩人感情還好時(shí)，許曼言也會問：“你想要幾個(gè)孩子，喜歡男孩，女孩？”

        傅臨江不假思索地回答：“女孩，長得像你一樣的。”

        想必會可愛得心都要化了。

        許曼言人生中他來不及參與的過去，也許可以在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女兒身上，窺得一二。

        事實(shí)證明，她生的孩子，的確像她，的確長得無與倫比的可愛。

        回憶如水，點(diǎn)點(diǎn)滴滴，一碰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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