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愛德華神色微動, 繼續(xù)加價舉牌。
“三十萬。”
許曼言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當畫被投影到大屏幕后,哥哥認出了簽名。
母親畫室的墻壁上, 現在還掛著的幾幅差不多的, 由她在不同時期創(chuàng)作,屬于同一風格的星空系列。
主持人把作者簽名念成了英語發(fā)音的man,但那個風格典型的簽名, 落在愛德華眼里一看就知道,man代表的意思是曼,拼寫用的是漢語拼音不是英語。
此時此刻,屬于她的畫作出現在拍賣場, 徹徹底底做實了愛德華前些日子問出口, 卻沒有得到答案的猜測。
——她在外面的那幾年,確實呆在c城。
那是她初到傅家時,送給傅母江安珍的生日禮物。
因為身上有個省錢系統,有錢也花不出去, 許曼言想著, 若不想被系統扣能量值,能拿出來的也只有一腔心意了。
她看見家里有個畫室,里面很多傅萱的畫具,問過后被允許借來用, 因為時間比較趕,只剩下一個禮拜左右的時間, 所以畫的是小畫幅的油畫。
她雖然沒有在大學專門修習繪畫,但家里有個好老師, 媽媽就是畫家, 自小耳目渲染跟在媽媽后面一起畫畫, 甚至辦過小型畫展,所以心里還有幾分自信。
自信她的畫,還算拿得出手。
結果卻大出所料。
自小被愛環(huán)繞成長的許曼言,真實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原來在不喜歡她的人眼里,再費盡心思的討好,也只是徒勞。
雙手奉上的禮物,在江安珍的眼里可能比垃圾還不值,又占地方又不方便丟進垃圾桶,拆開包裝后當著面雖然沒有發(fā)作,但那不屑一顧的眼神,隨手放在邊上漠然無語,完全沒有一句評論的態(tài)度,已然說明了一切。
她被嫌棄了。
待客人走后,傅萱更是直接拉下臉,開懟。
“天吶,你怎么這么小家子氣!送個這么寒酸的禮物,讓我媽在她那些朋友面前怎么做人,都快成笑柄了都。”
“這是我親手畫的,我覺得很有誠意。”許曼言爭辯道。
傅萱的嗤笑明明白白寫在臉上,“誠意,誠意也是要用價值來衡量的好嗎?人家過生日收的是什么,就媽媽剛才邊上站的那位劉太,去年六十大壽,兒媳婦為她拍了塊上億的翡翠。如果你沒錢,好歹送個有牌子的過得去的東西,我哥又不是沒錢又不是沒卡給你,你這樣做,別人還以為我們傅家不行了,窮得連兒媳婦的零花錢都給不起,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
競拍的氛圍越來越火熱。
不知道是湊熱鬧,還是真不懂,以為這幅畫其實是什么名家之作值的收藏,被愛德華和傅臨江兩人一競拍,真有人跟著想拍。
只是往上加價得沒那么痛快。
“四十五萬。”
“五十五萬。”
傅臨江再次舉牌,勢在必得。
愛德華向不遠處望了眼,眸色幽深。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他認得出坐在那里的人是誰。
許曼言秀眉微蹙,“卷卷,不要拍了。”
愛德華執(zhí)意舉牌。
“六十五萬。”
狀似漫不經心地回答:“為什么不拍,我還想拿回去送給媽媽,讓她畫室里的那幾幅多個伴呢!”
眼看著價格已經被傅臨江又往上加。
許曼言強拉住愛德華準備舉牌的手,最后的成拍價停在了七十五萬。
在主持人的恭喜聲中,愛德華神色微冷。
他垂眸看向許曼言,嘴角雖然挽著笑意,可沒有直白說出來的情緒,已經通過目光傳遞到。
“曼曼,有關于這幅畫,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嗯。”許曼言低低應了聲。
愛德華伸手替她稍稍整理了下額邊的亂發(fā),抬起手后,目光有意無意地向傅臨江的方向看過去,兩人目光相撞,升騰的敵意在無形之中炸開,又不動聲色地偃旗息鼓了下去。
對于兩人之間的微妙變化,許曼言毫無所覺。
——————
玫瑰園里,燈如白晝,樹影斑斕。
在一片絲絨質感的紅色卡羅拉玫瑰之外,是一條長長的走廊,進出需要從此路過。
傅臨江站在轉彎的一處假山旁。
他半邊身子隱在黑暗里,月光順著面龐勾勒出英挺眉目和高鼻薄唇,膚色冷白如玉,愈發(fā)顯得人氣質冷雋。
許曼言心不在焉地挽著愛德華走路,不等她發(fā)覺,愛德華早看到等候在那的傅臨江。
他先一步走近,看看手里還拿著畫的傅臨江,懶散淡漠地笑了,似乎剛才拍賣會的敵意只是誤會一場。
“文森特,想不到你這么喜歡曼曼的畫作,我本來還想拍下來,卻被你給搶了。不過沒有關系,有曼曼在我身邊,想要多少幅都可以。”
許曼言:“……”
話沒毛病。
但如果將兩人的關系理解錯,很有發(fā)揮的余地。
傅臨江抬眸,漆黑的眼宛若寒潭,深深壓著冷意。
那句“有曼曼在我身邊”夾刀帶棒,戳在他心窩上。
他心情很糟糕。
畫原本被江安珍隨手扔進雜物間,差點被家里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扔掉,他撿回來后重新裝裱,一直掛在玫瑰園里,誰知今天卻意外的被送上了拍賣臺。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干的。
他不知道時至如今,母親為什么還是要執(zhí)拗的要和許曼言過不去。
但代價,許曼言因此產生的惡感,通通得他這個做兒子的來承受,過去,現在,未來,都是如此,他什么都沒有做,已是罪孽深重。
站在這里,無非是想徒勞的向她解釋幾句。
但等真正看見她身姿綽約的,挽著另一個男人言笑晏晏地走近,深紅色卡羅拉玫瑰花叢光作背景看著,都覺得那鮮花之下的刺,已經在心口上扎出洞眼。
努力在過去與現在的藤蔓糾結中掙脫出來,傅臨江抿緊唇,迎上前去。
“不知道文森特特地等在這里,是為了什么,就為了向我們炫耀這幅畫嗎?”愛德華故意笑著,夾槍帶棒地問。
傅臨江目光微沉,將手中的畫向許曼言遞了過去,“我不知道畫是不是你想要的,但如果你想拿回去,就收下吧。”
他不想這幅畫,再通過別人的手,回到許曼言手上。
冷漠的瞥了眼,許曼言只覺得此種舉動幼稚得可笑,不像是傅臨江干出來的。
這算什么,自己的畫,用得著他送嗎?
她聲音繃緊,里面明顯含著不耐煩,“我不想要,你既然選擇拍下來,那就繼續(xù)收著吧!”
愛德華卻手腕一番翻,不客氣的順手接過,“曼曼不喜歡,我卻喜歡,謝謝文森特的好意。”
傅臨江眼里浮出怒意。
他怎么都沒有想到,愛德華會有此舉動。
再連接上剛剛的“曼曼在我身邊,想要多少幅都有”,更覺得愛德華是看出了什么,故意作對。
兩人都在心頭壓著火。
愛德華沖他皮笑肉不笑的彎了彎唇,不緊不慢地問出了心頭的懷疑,“感謝幾年前傅先生對曼曼的照顧,她和我可是經常提起,那幾年她在c城的男朋友,不過沒想到那人居然是你!”
許曼言睜大眼,她何曾承認過。
“愛德華你……”
想打馬虎眼也來不及!
愛德華的話,落在傅臨江耳朵里,只有諷刺。
男朋友嗎?
何止,他和她,明明是夫妻。
心里泛起澀意,強行從低氣壓中將泥濘情緒拔起,傅臨江用腦子里僅剩下的清明去理解,為什么許曼言不如實相告。
難言之隱?
于是他張了張唇,沒否認沒承認。
愛德華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答案已不言自明。
猜對了,就是這個人!
就是這個負心漢,害了妹妹!!
他面上的笑容如潮水退去,變得狠戾果決,藍眸里燃著怒意,掄起拳頭,不留余力的向傅臨江臉上揮去。
傅臨江本來就窩著火,挨了一記悶拳,怎么可能不反擊,他一只手去抓愛德華還想繼續(xù)揮拳的手腕,一只手同樣握成拳向對面打去。
“總算找到你了,你tm個混賬東西……”
中文罵人詞匯量不夠用,愛德華英語法語西班牙語一起上,語速又急又快,傅臨江雖然聽不清,也知道肯定口吐芬芳不是什么好話,他臉色鐵青,手上反擊的力道沒有消減,更狠了。
兩個平日里看著文質彬彬,翩采有禮的男人,此刻像野獸一樣,用最原始的方式在決一勝負,拳拳打在肉上,伴隨著彼此的悶哼。
誰都不肯收斂,誰都不肯服輸。
許曼言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弄懵,傻在原地,直到聽到后來的圍觀者一聲驚呼“打架了”后,總算反應過來。
她聲音尖利,對著互相抓住胳膊的兩人呵斥了聲:
“傅臨江,你鬧夠了沒有!”
被喊到名字,傅臨江動作條件反射地慢了兩秒,手上力道稍稍松了松,愛德華乘機又是一拳打在他的嘴角。
接下來不管許曼言怎么喊,兩人鐵了心的要干倒對方,怎么都不聽勸了。
好在維持拍賣會秩序的幾位保安收到消息,急急忙忙趕了過來,將繼續(xù)糾纏在一起的兩人拉扯開。
連傅母江安珍和傅萱也趕了過來。
她自信自家兒子決不是鬧事的那個,那只能是被人尋釁滋事,看見傅臨江嘴角溢出的血后,尤為心疼,氣得直罵保安沒用。
“什么亂七八糟的人,居然敢在這里鬧事,你們還站在這里看熱鬧,快點把他綁起來,送到警察局去。”
警察局?
許曼言聞言,走上前擋住保安,目光里透著江安珍從未見過的狠戾。
“他是我的人,你敢動一下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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