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臨終囑托

        學書看呆了，直到嫂子起身穿衣才回過神來，拽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翻身下床，失去理智的身體向著里屋的門口摸去……

        失去理智的學書摸到門邊，心猿意馬的想推門撲進去，卻發現門上了門閂的，正當他準備找借口叫嫂子開門時，屋外那只不識時務的老黃狗忽然狂吠起來。

        醒了醒神的學書才想起剛才吃生日酒回來，原來是和好友犬子約好的，他回來拿錢去打點子牌（點子牌：當地的一種娛樂紙牌，上面印的是紅點和黑點）。學書回來這一心猿意馬的耽誤，準是犬子等不急了過來催他，被忠誠的老黃狗狂吠著攔截了。

        學書發自內心感謝老黃狗，感謝它在關鍵時刻及時阻止了的他的沖動，讓他懸崖勒馬沒有做出荒唐事來。他急忙清醒了頭腦，鎮靜著自己和犬子打牌去了。

        學書老媽張伯娘患有慢性哮喘病，加之年老已經不能干農活了。

        張伯娘閑暇無事，平時就這家走走、那家看看的，遇到哪家飯熟了，主人客套的喊一聲吃飯，她就不客氣坐下來吃，日子一長她就養成了在張家李家蹲飯吃的不良習慣，當地叫“闖飯吃”。

        張伯娘一般串門都是掌握在別人家的吃飯時間，她從不看主人家大人細娃的臉色，只顧厚著臉皮埋頭吃飯就好了，有時估計錯了飯點遇到這家飯沒熟，她就會無話找話的擺龍門陣捱到吃飯時間。

        楓香壩大多數是純樸、厚道人家，明知她是來蹲飯吃大多抹不開情面，粗茶淡飯的隨她吃算了；也有少數人不買帳，吃飯時聽到她的聲音或看見她的身影晃過來了，急忙關門閉戶的躲避她。遇到這種情況，張伯娘也沒感到什么難為情的，她只好蹣跚著去找第二家。

        可別看張伯娘年老有哮喘病，其實她說話的嗓門挺大，又愛東家長西家短、瓜前李下的翻小話，楓香壩的住家人戶大多住得分散，消息擴散都是靠張伯娘那張嘴道聽途說的，村里的大事小物途徑的來龍去脈，十有八九都是從她那張嘴巴里傳播出來的。

        因此，人們給她取了個外號叫“張響篙”，楓香壩大人小孩沒有不知道“張響篙”的。

        有禮貌點的叫她一聲張伯娘，一般人一見她干脆直呼“張響篙”，張伯娘一呼即應，從不介意別人對她的稱呼。楓香壩除了上了年紀的人知道她的名字外，年輕人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真實姓名。

        突然有一天，張伯娘病情加重了，好幾天臥床不起。

        閉塞的鄉村，一般上了點年紀的人封建迷信的思想都比較嚴重。

        那年代的農村醫療不發達，農村人大毛病有錢的就去城里醫治，無錢的就信信迷信是生是死聽天由命；小毛小病的一般不看醫生，開明點的人就請那些游走的土醫生，弄些草皮樹根的中藥偏方或煎熬服用或敷敷貼貼對付著，病情好不好都生死聽天由命了；迷信的家庭連土醫生的不請，一有病痛就去問仙許愿還愿或請端公沖儺或請道士掐拾等封建迷信活動來應付病魔。

        當地有一種迷信活動叫“問仙”：一些裝神弄鬼的老巫婆即為“仙嬢”，有人去問病苦時，她便的焚香化紙一番，然后裝模作樣的做著法式，使自己靈魂出竅便游走到了天界和陰間，幾分鐘后還魂回來，說一些你家哪個祖墳上有什么或哪個死去的先人沒錢花沒房住之類的騙人的鬼話，要你許個愿后，到某年某月某日帶什么祭祀品去燒香還愿病苦就解除了。

        另一種迷信活動叫“沖儺”：比如家人有病痛就懷疑是撞什么鬼遇什么邪了，于是請端公先生到家來跳一場儺戲，便驅鬼避邪了，企圖以此解除病苦。

        還有一種迷信活動叫“掐時”：比如家里什么東西遺失或喂養的牲畜丟走了，就去找道士先生問，道士先生在攤開手掌，大拇指在其余四個手指的關節窩里比劃一番后，就能告訴你丟失的東西在什么方位離你家多遠。

        這些迷信活動講究的是信則靈，其實很多事情是遇巧了大家就崇拜它的靈念，也有不靈念的時候則說你誠意不夠。總之，左右都有它自圓其說的說法。

        學書算盡孝心的了，為老母親請土醫生、問仙許愿還愿、沖儺戲等都一一試過了，老母親的病情就是不見好轉，反而一天天加重起來。

        這天，張伯娘把學書、翠蘭、梅香叫道床前，有氣無力、老淚縱橫的嘮叨道：“媽的病怕是不得好的了，倒是早一點去陪你們死去的爹快活些，免得你們成天為了我這個包袱而被拖垮家庭，你們的日子還長著呢！媽走之前有兩件事放心不下，學書啊你的擔子重，你哥走得早留下一對兒女的責任給你負擔了，我走后你妹妹梅香也全靠你咯，等她長大點好好幫她找個人家嫁出去我就落心了。我最擔心的是學書你的婚事，這個家境我看噻你要楓香壩找個媳婦很難的，不如你就跟翠蘭組成一個家庭算了，弟弟填哥哥的房不算丑事，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一舉兩得的好事，翠蘭她寡仃寡仔的過日子也不容易呀，這是第一；第二就是，這幾天我老是夢見一個穿苗服的老人罵我不要臉，說我們家的房子霸占了他的地盤，叫我家快點搬開不然要我們一家人不得好死！我曉得目前的境況你們都沒這個能力搬走這個家，學書你一定要記住媽的話，等家景好轉了把房子搬開，屬于他的地盤就還給他圖個清靜，活人斗不過死鬼的，聽話：學書、翠蘭、梅香，你們一定和和氣氣、互幫互助的把日子過下去”

        三人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的點著頭為老人送了終。

        死人埋上山了，活人的日子還得過下去，學書從失去老母親的悲痛中緩過神來，不得不審視眼目下的處境，想起老母親臨終前的囑托，他實在感到左右為難。

        所以，學書好久時間都刻意躲避著嫂子翠蘭，盡量不跟她單獨相處，就連吃飯他都要等梅香到了才一起吃。不是說嫂子翠蘭人才長得不和她心意，而是他心里矛盾的結一時半會還解不開。

        幾個月后，學書發現嫂子翠蘭看他時的目光有些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使他內心有幾分慌亂，慌亂之余又有幾分暖融融的感覺，他還發現嫂子翠蘭每晚睡覺時門都虛掩著，他知道這是翠蘭有意給他留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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