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思博有些幼稚的話讓風涼舟忍不住笑起來。

        他自然知道有些人好男風，老皇帝后宮中就有一位這樣的“小美人”。

        他也沒想過這樣的事會發生在他身上，畢竟一直以來他都只對姑娘們感興趣，從未表現過對那個男人有興趣。

        但風小王爺對自己的追求者向來溫柔風流，就算對象是個男人也改不了。

        他一雙多情的桃花眼落在涂思博身上，慢慢開口：“涂小少爺，我不太明白，你怎么會對小爺生出這種想法？”

        他是真的很好奇，明明他和涂思博是第一次見面。

        涂思博面目通紅，他說：“喜歡就是喜歡了，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好吧。”風小王爺頗有些遺憾，沒能知道一個男人喜歡另一個男人的原因，“但是我對你確實沒有那種想法。”

        涂思博是個愈挫愈勇的人，他的臉還是紅的，聲音卻很堅定：“我會讓你喜歡我的！”

        風涼舟笑了笑，眼睛隨著主人的心情而微微彎起，說：“我很期待那一天。”

        聞言，涂思博眼睛一亮，心中動力更足。

        他甚至想要上前一步！

        他邁開的腳卻驟然僵住了。

        跟在風涼舟身后的青年，他記得旁人的竊竊私語，那位是剛從北疆凱旋歸來的紀少將軍——紀闌夜。

        在他與風涼舟說話時，這位紀少將軍沒有出聲，甚至沒有什么存在感。

        可現在紀闌夜一雙沒有感情的眼瞳落在他身上，過于透亮的眸子中沒有一絲情緒，讓他感覺像是被天空中翱翔嚦鳴的蒼鷹盯住了，只差一個時機，它就會俯沖下來，用那尖利的喙啄開他的脖頸。

        涂思博垂在身側得手動了動，臉上的溫度也漸漸降下來，他甚至生出了一瞬的退卻。

        但也只有一瞬。

        “我——”涂思博的聲音止住了，那位紀少將軍忽然把手搭在風涼舟肩上，像是把他摟在懷中，而風涼舟不僅毫無知覺，還往后靠了一下。

        涂思博嘴唇蠕動，他忽然懂了。

        喜歡上一個人只需要一眼，被打碎愛戀也只在一瞬。

        涂思博眼眶紅紅的，說：“你有喜歡的人你不早說！”

        欸？

        風涼舟更不理解了，他順著扭頭，正好對上紀闌夜低垂的目光。

        他下意識開口問：“頭暈？”

        紀闌夜看著他點頭，又搖了搖頭。

        “先回去睡一覺？”風涼舟問。

        “那走吧。”他說，又有些抱歉地看著那個被自己拒絕的愛慕者，“涂小少爺，我確實不喜歡男人。”

        他的話語是抱歉的卻又萬分強硬，涂思博抿唇，但還沒有說話就被徐州刺史的孫女拉走了。

        “小王爺，我弟弟他喝多了，腦子不清醒，誤會，都是誤會！”

        “堂姐！我根本——唔！”涂慕捂住他的嘴把他拽走，低聲訓斥：“你不要命了！”

        風涼舟聽力好，還能聽到涂思博和涂慕的爭吵聲。

        一雙手忽然覆到他耳朵上，風涼舟抬頭，看到紀闌夜不耐煩的表情。

        風涼舟笑著拿下他的手，說：“嫌吵捂自己耳朵啊！”

        紀闌夜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沒有出手，但也沒有捂住自己的耳朵。

        “風涼舟。”紀闌夜說了他喝酒后的第一句話。

        風小王爺“嗯”了一聲，頭也不回。

        “他喜歡你。”紀闌夜說。

        風涼舟正在一個賣糖畫的攤販前比劃著什么，聽到紀闌夜的話也沒停下。

        “老伯，不是小鳥，是鷹！天上飛的鷹！”風涼舟努力解釋。

        賣糖人的老伯嗯嗯點頭：“我曉得嘛，就是大鳥啰。”

        風涼舟扶額：“爺要的不是大鳥……算了算了，就大鳥吧。”

        紀闌夜看了一會兒，上前敲了敲老伯做糖畫的桌子。

        老伯抬頭：“要啥？”

        紀闌夜沒說話，他指了指糖。

        老伯：“我曉得你要糖，要啥樣的哩？”

        老伯等了一會兒還是沒人出聲，他仔細瞧了瞧紀闌夜，有些可惜地說：“多漂亮一娃子，咋是個啞巴哩！”

        風涼舟“噗”一下笑出聲，他替紀闌夜說：“老伯，他想自己做。”

        老伯聞言，懷疑的問：“你會啰？”

        紀闌夜點頭。

        那老伯才半信半疑地把手中的工具遞給他。

        風涼舟湊近了些，問：“阿夜，你要做什么？”

        紀闌夜只是專注手上的動作，并沒有回答。倒是那老伯說：“娃子你問他干啥，他又不會說話。”

        風涼舟眼睛彎起來，說：“也是，他是個啞巴啊！”

        就他倆說話這空擋，紀闌夜已經做好了，他把做好的糖畫拿起來，竟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蒼鷹。

        鷹翅用糖漿簡單勾勒，依稀能看出正在振翅高飛。

        糖漿凝固后的琥珀色眼珠與利爪在太陽下泛著堅硬的光芒。

        風涼舟愣了一下才接過來，老伯在一旁看得嘖嘖稱奇，忍不住說：“娃子做得很好哩！”

        紀闌夜卻只是看著他。

        風涼舟咬了一口，剛做好的糖畫還有些溫熱，甜滋滋的味道順著喉嚨蔓延。

        他給了老伯一塊碎銀，拉著紀闌夜走了。

        “看到了沒！都說了讓你別去招惹小王爺！”涂慕氣急敗壞的說。

        涂思博站在窗前，垂眸看著老伯賣糖畫的攤子，面上難得的沉思。

        涂慕瞧了兩眼，又用染了豆蔻的指甲恨恨地戳他的頭：“人家又不會喜歡你！況且——”北定王府不可能讓他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我知道了！”涂思博忽然興奮。

        他拿起一旁的筆，在紙上唰唰寫下幾個大字。

        涂慕定睛一看，險些兩眼一翻暈過去。

        只見那紙上的字如龍馬飛舞——涼夜微闌，舟紀苦海！

        風涼舟把紀闌夜送到他府上，就又立馬回去了。

        小皇帝剛剛登基，這事還未向天下宣告，年號未改，登基大典未辦……

        他不比紀闌夜，他是北定王府的次子，還有一堆事等著他去做。

        風涼舟匆匆穿過街道，普一踏進王府他就感覺到不對，他身子一側，順勢向斜后方退去。

        破風的聲音傳入他耳中，一道長鞭落在他剛剛落腳的地方，夏日的地面被甩出一道清晰可見的鞭痕。

        風涼舟抬眸，一臉驚駭世俗：“老爹，你拿我娘鞭子作甚！？”

        “臭小子！你還有臉問我！”北定王的聲音中氣十足，怒氣十足。

        風涼舟心虛的摸了摸鼻子，秉持著只要我不承認就沒人奈何得了我的精神，問：“爹您在說什么呢？孩兒怎么聽不懂啊？”

        風駿看著他這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氣的心肝肺都是疼的，手一抖又甩出去一鞭子。

        風涼舟險險避開，驚道：“莫不是阿娘不要我們了！？”

        風駿：！！！

        風涼舟繼續胡說：“老爹，你別著急啊，阿娘說了，她只是到外婆家小住一陣，不會不要我們的。您可千萬別因為這個把自己氣出病了！”

        風駿：讓我抽死他算了！

        趁著自己爹抓狂，風小王爺飛快朝自己的臥房沖去，徒留下風駿在原地無能狂怒。

        一炷香后，一道緋紅色的身影貓著腰穿過長廊，然后站在大廳前。

        風涼舟深吸一口氣，抬腳走進去。

        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有鞭子破風而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潛伏的殺/手。

        “哼！”

        風涼舟僵住了，隨后他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拿出自己在紀闌夜那里隨手抓的茶葉雙手捧著獻給北定王。

        北定王瞟了一眼，見成色不錯，這才屈尊降貴的拿過來。

        風小王爺多聰明啊，一看就知道自己這一關過了，他一屁股坐到風駿旁邊的椅子上，邊給自己倒茶邊說：“老爹，接下來還要多靠您了。”

        風駿：“這時候知道找你爹了！你造反的時候怎么不知道通知你爹一聲！”

        風涼舟在外橫行霸道，在家卻要伏低做小：“孩兒不是提前告訴您了，況且人太多了也不好。”

        風駿：提前半個時辰也能叫提前！？

        “說吧，接下來你們打算做什么？”風駿問。

        風涼舟一手支著腦袋，漫不經心地說：“沒打算。”

        風駿眼睛一瞪，眼看就要怒吼，風涼舟又補充道：“北疆戰事尚在進行中，紀闌夜不可能在京中久留，與其問我，您不如問問丞相他們接下來如何。”

        風駿在一旁沒說話，確實，北疆不能缺了紀闌夜。

        “老爹，您兒子只是一個紈绔子弟，吃喝玩樂才是我想干的。”生活不易，小王爺嘆氣，“我真的不適合搞政治！”

        風駿：“你老子也不適合！”

        風涼舟拍馬屁：“老爹您說哪里話！您可是我們大涼響當當的戰神！文武兼備，文武雙全！只要您站出去，哪里還有那群酸腐文人的事！你就是我心中永遠不墜的文曲星啊！”

        風駿被他這一溜串夸獎夸的飄飄然，面露微笑：“嗯好，你是爹的好兒子，去休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風小王爺：……咦……真惡心……

        他乖順的笑了：“那老爹孩兒先回去了。”

        風駿點頭：“去吧去吧。”

        風涼舟就這樣一邊走一邊抖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等他走遠了，風駿才嘆了一口氣。

        親兒子干出來的事，他這個當爹的不得跟在后面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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