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睡得不好嗎？”許清端著早餐，看著少年眼下的淡青色，關切詢問。

        牧冉打了一個哈欠，小小聲說：“稍微有點不習慣。”

        想到昨晚臨時排練出的劇本，他狀似不經(jīng)意地多說了一句：“因為之前都沒有這樣過……”

        許清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詢問的好時機，但他沒有急迫地繼續(xù)拋出問題，而是招呼對方坐下，等看著對方捧著微熱的玻璃杯顯現(xiàn)出小動物一樣軟乎的放松神情之后，才自然而然地開口：“早餐是西式套餐，如果你更喜歡中式早餐我也可以再做。”

        想到昨天嶄新出爐的人設，牧冉只透露出恰到好處的幾分茫然猶豫，像是聽到了完全陌生的選項一樣：“……都可以。”

        “看點新聞？”許清試探地詢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點開了投影。

        “我先去打個電話，你隨意。”

        他找了個借口離開，餐桌上只剩下牧冉一人。

        被留下的少年小口小口地咬著三明治，明亮的眼睛緊緊盯著不斷變化的投影，閃過幾分不知所措的局促感。

        他像是突然被推攘著走出溫室接觸世界的小動物，為突然接觸的認知中陌生的一切而惶恐，又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新奇感。

        許清站在一面墻后的房間里，在心里還原少年細微的神情。

        所得到的信息讓他有些疑惑。

        這個孩子……過去的生活都是完全封閉的嗎？

        但相比于昨天左修讓他遠程觀察的那個青年，這個孩子還是更容易讀懂一些。看起來的確只能從他這邊入手了。

        ——

        昨天晚上

        【牧冉：主角團不是懷疑你有能力殺人卻輕易被抓嗎？那干脆我們就當做你是故意被抓，就為了引出這位內(nèi)鬼的。】

        “你……！你難道早就知道我會聯(lián)系你嗎？”

        “呵，不錯。”

        其實并沒有，只是感謝你送來的現(xiàn)成臺階。

        【牧冉：然后他不是說那個“古籍”嗎？干脆你就假裝自己是為了那個而來的吧，理由動機都十分充分！】

        “那，那你是為了那本書……你都算計好了嗎？”對面的聲音逐漸虛弱干澀，即便有著變聲器也難掩他的震驚。

        “對，這還要感謝你的配合。”

        雖然不知道對面在震驚什么但是應就完了。

        【牧冉：唔，等下如果需要一些“證據(jù)”讓我這幾天去布置一下，你讓他過幾天再制造機會讓你逃走。我這邊也在這幾天裝一下，然后你逃走之后我就賣你，讓主角團把你們一鍋端了，這樣總不會再懷疑了吧！】

        【牧冉：他說什么你就裝大明白應下去，總之就是畫餅！畫大餅！】

        【牧冉：咳……！反正只要到時候我賣得夠快，你們還沒開始就失敗，你畫的餅就不會被拆穿！】

        “你也是普通人對吧？你是用了這上面說的符箓陣法才做到的吧……那樣奇異的能力……”

        “嗯……”系統(tǒng)捕捉到了某個關鍵詞，于是只沉吟了一聲作為回復。

        但顯然方才系統(tǒng)裝出來的妙算如神已經(jīng)徹底將對面折服了，所以對方只當青年在承認。

        “哈……！”對方失魂落魄。

        眼瞅著對面不吭聲了，系統(tǒng)決定主動出擊避免這個絕妙的機會溜走。

        “普通人又如何呢？”輕柔舒緩的聲音像是蛇一樣鉆進對方的耳中，肆意挑撥他本就敏感脆弱的神經(jīng)，“你不渴望超凡的能力么？甘心這樣平庸？”

        他短促地笑了一聲，像是魔鬼的低語。

        “別裝了，既然主動找上門來，你還在故作矜持什么呢。”

        “看看吧，周圍的人，都瞧不上你這幅樣子呢。”

        對面的人被說得心煩意亂，突然意識到青年說出了過多的信息，心跳驚得斷了一拍，反應過來低聲制止：“停！不要說那么多，我說了我不能保證有沒有人……”在監(jiān)聽。

        “沒有人。我可以保證。”系統(tǒng)打斷了他慌張的語調(diào)，“好了，現(xiàn)在給我回答。”

        語氣輕慢，似乎已經(jīng)篤定了對面會是屈服的回復。

        對面的人安靜了三秒，隨后戰(zhàn)栗著回答。

        “只要你……能做到你所承諾的……”

        “讓我能夠離那個世界……再近一點……”

        含糊的語句，似乎連話語的主人都分不清心中所想了。

        ——

        成功按照著牧冉的思路把對面忽悠瘸了，系統(tǒng)告知牧冉逃離的時間是一周后。

        【系統(tǒng)：聽到了“符箓”和“陣法”這兩個關鍵詞，我覺得我們可以操作一下。】

        【牧冉：嗯……懂了。】

        本來在糾結如何讓系統(tǒng)殺死女孩的能力合理化，現(xiàn)在想想，完全可以按照那位內(nèi)鬼的腦洞。

        不過依靠符箓……這個名詞似乎超脫了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了……會不會不太行？

        嗯……

        ……誒不對啊，引入一個對他們來說完全陌生的力量體系不是更好嗎！主角們基于現(xiàn)有知識推斷出來的疑點都可以強行解釋！

        畢竟解釋權在提出這個體系的作者手里！

        而那位作者……既可以是系統(tǒng)，也可以是……牧冉。

        不過在此之前，得先去那個現(xiàn)場布置一下，畢竟得有個“證據(jù)”嘛。

        ——

        一位穿著西裝的中年男子匆匆穿過繁華的商業(yè)街，但在路過某一家蛋糕店時，他莫名頓住了腳步。

        莫名的酸澀和內(nèi)疚自心底升騰。

        “奇怪……”他搖了搖頭，喃喃著重新加快腳步，“神神叨叨的這幾天。”

        當他和一個蹦蹦跳跳的雙馬尾小姑娘擦肩而過時，這些情感突然像潮水一般從心中退下。

        他頓住腳步再次回頭看著那個蛋糕店，卻忘記了自己方才為什么要在它前面停住。

        他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手表，沒時間考慮太多，匆匆離開。

        披著小女孩殼子的牧冉有些心虛。他現(xiàn)在知道了這位大叔才是實驗原本選中的路人，但是如今實驗發(fā)展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他的記憶能不能正常淡去。他只能向主系統(tǒng)申請，在擦肩的瞬間讓大叔忘卻和他有關的一切記憶。

        唉，下次一定要躲著主角團走。

        牧冉口袋里藏著紅色墨水瓶，方才他在系統(tǒng)的指導下巧妙地躲避了所有的監(jiān)控，

        在一些角落里留下了淺淺的紅色圖樣。

        雖然說大家不會注意女孩，但是如果女孩在畫著什么東西那就不一樣了。

        按照方才午睡的借口，時間也差不多了，該回去了。

        女孩走進小巷，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

        牧冉推開門，意外見到了客廳里的左修。

        他的身體一瞬間有些繃緊，然后打算緩慢地關上門，企圖營造出自己根本沒醒的假象。

        但是很顯然不行。

        “喲，醒啦？”左修在他推開門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眼見少年想關上門，他微動手指后坐在沙發(fā)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對方徒勞的動作。

        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能力啊……牧冉試著拽了拽門，只感覺轉(zhuǎn)軸像是被什么東西硬生生卡住了一樣完全動不了。

        “好了，別鬧他了。”扎著馬尾的白瑜從廚房里走出來，她端著一盤切好了的水果，對著牧冉溫柔地笑了笑，“睡醒了來吃點水果吧。”

        白瑜本就生得溫柔和善，現(xiàn)在這么親切地打招呼，更是讓人心生好感。

        與之相對的就是左修，本就看起來隨性肆意的氣質(zhì)配上隨意打理的還有些許胡茬的下巴，顯得他這個人一點都不像什么特殊隊伍的隊長，反而更像個流浪的反叛青年。

        牧冉自然是更喜歡白瑜一點，再加上確實關不上門，于是應了她的招呼慢慢挪到客廳沙發(fā)上，坐在離左修最遠的一側(cè)，拿起了切好的水果。

        不過在開口前，他有些猶豫地詢問：“許先生呢？”

        還有你們怎么在這里。

        雖然后半句沒說出口，但少年望過來的眼神里已經(jīng)寫滿了困惑。

        “他去買點東西。”

        左修的話音剛落，牧冉就感受到一個軀體突然的靠近。

        “要不然我們哪里有機會詢問他的庇護對象呢？”無視少年倏地緊繃的脊背，左修碰了碰對方僵在半空捧著水果的手臂，語氣惡劣，“不吃了？很好，那我們來問問題了。”

        白瑜接收到少年有些求助的目光，溫溫柔柔地低聲說了句抱歉。

        牧冉：！！！

        他表面驚慌，內(nèi)心則是狂喜。

        好呀，剛好可以把昨晚新鮮出爐的一些設定拋出來讓你們大開眼界啦。

        “我記得他最初是想讓你動手吧。”左修攬著少年的肩膀，感受著少年相比于同齡人還要瘦弱一些的臂膀，像是有些好奇地發(fā)問，“誒，你要怎么做？”

        “這個小胳膊小腿的，重一點的刀都拿不穩(wěn)吧？”

        被他一只手圈住的少年先是被這個問話驚嚇到，隨后聽到后一句的調(diào)笑漲紅了臉。他一瞬間條件反射般嘴唇微動似乎想反駁什么，隨后又反應極快地憋了回去，只是帶著氣憤瞪了左修一眼。

        這個反應……看來確實是知道什么手段。一旁圍觀的白瑜含著笑容靜靜地看著他們，不動聲色地在心里分析。

        “嗯？不服氣？可是你身上一點靈能都沒有哦，只是一個普通人。啊錯了錯了，是比普通人中還要弱一點的水平。”

        少年聽見“靈能”二字眼中一瞬間閃過的陌生和微蹙的眉眼沒有逃過白瑜的觀察，觀察的結果讓白瑜心頭一沉。

        看來，真的是使用了目前我們未知的手段……

        微表情能看出他并不認同“普通人”的身份，這個觀念似乎并非是逞強的強調(diào)，而是長期被灌輸形成的自然而然的想法。

        白瑜用靈能悄悄地向左修傳了肯定的訊號，示意可以進行進一步的問話。

        發(fā)現(xiàn)少年不打算正面回答之后，左修就開始了廣撒網(wǎng)式詢問：

        “讓我猜猜，那你們想用什么方法呢？”

        “科技側(cè)還是魔法側(cè)……唔，看起來你聽不懂？好吧，就是說你們所用的方法是不是可以被警方啊還是什么科學家檢測到的。”

        “好，看起來不是。那么就是魔法側(cè)的了。”

        “那么，需要提前布置嗎？”

        “居然要啊……真令人意外。那么是不是需要什么道具準備？”

        “哦？居然也要，你們是什么召喚陣嗎？”

        “咦，這個反應，那就是和召喚陣有一點相似是吧？”

        一直閉口不言的少年隨著左修結論的穩(wěn)步推進而一點點瞪大了貓兒似的雙眼，眼中溢滿驚恐。

        他在左修手下掙扎起來。

        “不！我不要聽了！”

        牧冉：臥槽這是什么，讀心術嗎！？

        為什么他真的能這么迅速地從兩個選項中選中靠近“真相”的選項啊！！

        差不多得了一共就編了那點信息量別薅了別薅了我不想再編劇本了啊啊啊！

        眼見少年心態(tài)崩了，心滿意足的左修對著站在一旁的白瑜使了個眼色。

        “好了好了，不問了。”白瑜快步走到牧冉的面前，輕聲安慰他，“沒事沒事，我等下讓許清把這個人趕走。”

        少年瑟瑟發(fā)抖地埋入了白瑜的懷抱。

        他沒有看到的是，白瑜拍在他背后安慰著他的手抽空給左修比了個贊，左修則對著白瑜眨了眨眼。

        又是一次成功的合作呢。

        白瑜手機的無聲地震動了一下，又收到了幾條來自許清的消息。

        【雖然我昨天已經(jīng)努力做好那孩子的心理建設了，今天你們這出一唱一和也別玩得太過分了啊。】

        【話說，我要什么時候才能“買完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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