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替我出頭
道理懂得很多,但是真的下了決心去做,卻不是那么容易的。
尤其是,一抬頭就能看見歐陽漓那張冷冰冰的臉,本來他就不怎么看得起自己,要是就這么明晃晃地去給那些老頭敬酒,鬼知道歐陽漓又會想什么法子羞辱自己。
“啊!”蘇念菡正出神,肩膀被人撞了一下,一不留神便摔進(jìn)一個陌生的懷抱里。
堪堪抬頭,那位仁兄雖然衣著華麗,位階應(yīng)該不低,但臉上那橫生的褶子,怕是能加死幾只蒼蠅了。
“莫大人!”季凌禾不動聲色地又把蘇念菡往那老頭兒懷里推了推:“莫大人贖罪,民女不是故意的。”
“這位是?”莫海安原是喝多了酒出來方便方便,眼下卻被一姑娘撞個滿懷,他皺著眉頭,指著蘇念菡,好像有點兒印象:“對了,剛才榮得陛下掌聲的那個繡女,可就是你?”
歐陽漓的面子確實比所有實力都管用。
“是,民女蘇念菡,拜見大人。”蘇念菡微微欠身,而后默不作聲狠瞪一眼季凌禾那個把自己推到這老家伙懷里的人!
“你可知道,司織坊成立的這些年,僅一面就讓陛下賞識的,你是第一個?”
要說這莫大人,模樣著實不丑,就是年紀(jì)大了些。而且為人不做作,不似那些朝廷官員,區(qū)區(qū)八品,尾巴就要揚(yáng)到天上去了,相較而言,莫大人倒是謙虛禮貌的很。
“民女承蒙厚愛,實在惶恐。”
“哈哈哈哈。”莫海安摸了摸下巴的胡子,眼里滿是欣賞:“作品出類拔萃不懼蜚語,方才場上臨危不亂,現(xiàn)在又謙虛謹(jǐn)慎不妄自菲薄……”
他忽然停頓,讓蘇念菡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這老頭兒,還想說啥?
“還有兩年,司織坊的坊主之位,便又要重選了。”莫海安忽然道出這么一句,意味深長。
難道他不該問問,自己對明天的決賽有沒有信心之類的么,這一竿子直接支到兩年后去,而且瞄準(zhǔn)的還是坊主一位,這讓蘇念菡,遲遲不敢接話。
“坊主之位雖然每五年都會大選一次,但是現(xiàn)在的這位坊主,實力過人,已經(jīng)連任四屆……”季凌禾小心插了句嘴,她也被這莫大人的野心嚇了一跳。
“那么蘇姑娘,對未來,有什么打算呢?”
老油條就是老油條,出格的話一句也不多說,全引著蘇念菡自己往坑里跳,她自然也不傻,雖然心里看上的是坊主之位,但是一進(jìn)宮就瞄著那個位置去的,多半走不了太遠(yuǎn)。
“民女只想好好制衣。”蘇念菡如是說。
莫大人看著面前那個一直垂眸的姑娘笑了,那笑容讓在一旁看著的季凌禾都抖了三抖,這老頭兒怎和平時見到的不太一樣,瞧他那連皺紋里都夾著城府的笑意,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不小心把蘇念菡推到火坑里去了。
好在他笑了兩下便轉(zhuǎn)身離去了,剛松了口氣,莫海安忽然又回頭,態(tài)度平易近人。
“姑娘若是閑著,可有興趣跟老臣一起去欣賞節(jié)目啊。”
不遠(yuǎn)處的紅毯上,正鶯鶯燕燕跳著魅舞,都被逼到這份上了,她一個沒名沒位的小姑娘,根本拒絕不了。
“承蒙大人厚愛了。”
她跟著莫海安走的時候,季凌禾一副送壯士就義的表情看著蘇念菡,她在宮中這么多年,千算萬算沒想到,平常看著不務(wù)正業(yè),成天花天酒地的莫海安,竟然是城府很深的老油條。這蘇念菡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和權(quán)貴攀上關(guān)系,若不是足夠聰明,下場基本都很慘烈。
相較而言,蘇念菡的態(tài)度倒是冷靜不少,畢竟她是個連皇上褲子都敢脫得的人,一個半個身子都要埋進(jìn)土里的老頭兒,能掀起什么大波?
這樣安慰著自己,便也沒那么緊張了。
這賓客的座椅排布是有規(guī)矩的,距離皇上越近的人,官位越大。蘇念菡跟著莫海安穿過層層賓客,站在天子臺階下的第一張桌子。
蘇念菡的心,咯噔一下。
這莫海安,就算不是個宰相,最不濟(jì),也肯定二品以上了。
眾人目光紛紛匯聚在她的身上,帶著不理解,多半?yún)s都是羨慕嫉妒恨,她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但最讓她后脊背發(fā)涼的,是落座后歐陽漓的那雙眼睛。
帶著像是快把自己吃掉的怒意,盯著自己。
蘇念菡坐立不安,只能把一直低著頭,心里默默祈禱著今晚上快些過去,別在她身上發(fā)生什么事了。
下一個節(jié)目是民間請來的戲法班子,濃墨重彩的男女戲子,手上空空如也,幾個閃身幾個眼神,便憑空生出鴿子小兔,引來陣陣歡呼,氣氛越濃厚,他們也表演的越發(fā)賣力,最后竟能口噴明火,燃著面前的火把,一個恍惚,又將火把變成一副壁畫,那幅畫飄在白煙中,像是個遺世獨(dú)立的仙人,騰飛于天。
原本激烈的鼓點聲戛然而止,眾人這才看清那壁畫中的“仙人”,分明就是當(dāng)今圣上,只是脫去了龍袍,換上了仙服而已。
表演結(jié)束,戲子們卸下面具和頭冠,齊齊跪在地上大呼吾皇萬歲,壁畫被捧在手中,意味送給皇帝的禮物。
大家都被這精彩的表演震撼,節(jié)奏掌握的恰到好處,結(jié)尾又恰到好處地拍了天子的馬屁,當(dāng)真是格外用心的好作品。
大家已經(jīng)開始猜測皇上會給他們什么賞賜時,天子的臉卻一直沉著,并沒有想象中的容顏大悅。
歐陽漓不是不滿意這場表演,而是壓根沒仔細(xì)觀賞,連畫中人是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時不時看看那個不怕死的蘇念菡,當(dāng)著他的面,竟然明目張膽和他的臣子勾結(jié)在一起?
天子臉色不好,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做聲,方才的呼喊頃刻散去,只剩下凝固的空氣。
直到一陣清脆的女聲響起。
段靳還沒來得及攔,蘇念璇便站出去了,不知該說她不怕死還是沒腦子,這種時候,大家都是能避則避,只有她上趕著去貼龍的冷屁股。
“民女蘇念璇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念璇?歐陽漓微微挑眉,隨意瞥了一樣臺下的女人,這個名字他見過,是蘇家的二小姐。
叩拜之后,卻遲遲沒有得到圣上的回應(yīng)。他不開口,蘇念璇跪著也不敢起來。
半響,歐陽漓懨懨抬眼眼睛,語氣很不耐煩。
“誰負(fù)責(zé)此次晚會流程,怎么什么人都放進(jìn)來?”
言下之意,她這種六品官員家的女兒,是沒權(quán)利參加這種皇宮貴族的宴會的。
基本上皇上下了這種逐客令,蘇念璇的下場一定不會好看。段靳心里一驚,忙也站了出來。
“回稟陛下,她是臣帶進(jìn)宮來的。”
段靳是皇帝欽點的賓客,他自然有權(quán)利攜帶家眷前來,只是——
“她是你什么人?”
皇上的問題讓段靳一愣,眼下為了救念璇,他卻也顧不了許多。
“這是臣未過門的夫人。”
此話一出,蘇念菡愣了,連蘇念璇自己都愣住了。在皇上面前說了這話,就如何都不能更改了。
“念璇不懂事,惹陛下不悅,還望陛下恕罪。”
說著狠瞪蘇念璇一眼,她回過神來,忙跟著段靳扣頭,跟陛下請罪。
“你剛才站出來,是想對朕說什么?”看在段靳的面子上,歐陽漓不再計較,但是語氣仍舊生硬冷漠。
“回稟陛下,民女剛才見那戲法精彩,便忍不住也想給陛下展示一二。”
蘇念菡渾身狠顫,聽到這里,她多半能想到自己這個“好妹妹”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了,果不其然,下一句話里,便就帶上了自己。
“民女有一姐姐,從小一起長大,她的手絹戲法,凡是見過的人,都贊不絕口呢!”
蘇念菡悄然撫上胳膊上的傷口,雖然那手絹戲法自己會變不假,但這傷口,卻成了能否成功最大的阻礙。
若是失敗,在這么多人面前丟丑不說,惹了原本就沉郁的皇上更不開心,那才是大罪。
“哦?”歐陽漓鳳眼微瞇,語氣中帶著微不可查的戲謔:“你姐姐,可來了?”
“回稟陛下,民女蘇念菡,正是小璇長姐。”索性都是被揪出來,倒不如主動些。蘇念菡跪在臺階下。
“你會手絹戲法?”
“是。”
“變給朕看看。”
簡單的準(zhǔn)備之后,蘇念菡深呼一口氣,站在紅毯中央,伴著淡雅的古箏之音,緩緩抬起手臂。忽而一陣極重的鼓點,雙臂猛然降下,水袖翻飛間,原本空無一物的纖纖玉手,忽然生出一條紅色手絹。那紅絹落于左手食指,竟然隨著琴音旋轉(zhuǎn)起來。眾人皆看得目瞪口呆,只有蘇念璇在旁狠狠捏著拳頭,心里期盼著她趕快出丑。
剛才摔在地上留了那么多的血,竟然還能跳得這么自如。哼,你既然想出風(fēng)頭,那我偏偏不讓你如愿!
蘇念璇眼里越來越冷,在眾人情緒越發(fā)高漲時,卻暗暗踩住腳邊的一顆石頭。
趁著表演高潮,不動聲色地朝紅毯中間踢過去。
原本腳尖點地,身姿似蝶飛舞的蘇念菡,忽然感覺到腳心一痛,隨即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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