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菡一直揪著一顆心，她站在承歡殿門口遲遲不愿意離開，身邊的季凌禾扯了扯她的衣袖，有些不理解地問。

        “喂喂，你反應很奇怪啊，怎么覺得你比我還關心陛下一些？”

        “啊？”蘇念菡微微一：“那是陛下，一國之君，難道你不關心么。”

        “關心啊，這個肯定是關心的，但是我感覺你不像是關心啊，好像是……”季凌禾皺了皺眉頭，努力想出個合適的比喻：“像是在擔心自己的心上人。”

        “心生人？”

        蘇念菡一驚，忙心虛地笑了笑：“你在瞎說什么。”

        “哈哈，你個笨蛋，這有什么好害羞的。”季凌禾灑脫地拍了拍蘇念菡的肩膀：“承認陛下是你的心上人，又不是什么丟臉的事情，怎么，你蘇小姐不會要求高到，連陛下都看不上吧。”

        “哎呀，你這張嘴，真是該扯了才好。”

        蘇念菡心里本來就亂糟糟的，被季凌禾說得“心上人”更是惹得手足無措。雖然有些戀戀不舍，但還是轉身從承歡門口離開。

        “我不和你說了，我要和回家了。”

        “喂喂喂！”季凌禾很無奈，幾步追上去：“你今兒是怎么了，這么奇怪，平常覺得你不近男色，今天覺得你封建保守。”她嘆了口氣：“就開開玩笑嘛，干嘛生氣啊。”

        “我沒有生氣。”蘇念菡解釋：“就是最近家里事情有點多。”

        “怎么了？”季凌禾關心道：“說給我聽聽，看我能不能幫幫你。”

        為了掩蓋自己對歐陽漓那不一般的關心，轉移季凌禾的注意力，蘇念菡只能搬出那件事情了。

        “我爹硬要我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男人。”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還是個丑八怪。”

        “啊？”季凌禾瞪大了眼睛：“哪有爹爹忍心讓這么漂亮的女兒嫁給一個丑八怪的？”

        “我是庶出，爹不疼又沒娘愛，誰管我啊。”

        季凌禾皺眉：“去找段靳啊，反正他欠你的，你讓他幫你解決掉那個丑八怪不就行了。”

        “你說得倒是容易。”蘇念菡嘆了口氣：“你快回你的司織坊吧，我的事我自己解決就行了。”

        “真的不用我幫你嗎？”季凌禾有些擔心。

        “沒事啦。”蘇念菡把她往司織坊的方向推了推：“你快回去吧，我能處理好的！”

        “那好吧。”既然蘇念菡不想自己插手，可能有她的苦衷吧：“你要是有需要，可一定要告訴我啊！”

        “好啦，啰嗦死了，我知道！”

        目送著季凌禾離開，這才松了一口氣，其實心里一直沒平靜過。

        這么著急讓季凌禾走，其實是因為蘇念菡想回承歡殿看看歐陽漓，他好像傷的很重。

        蘇念菡在宮里，除了昭陽殿，在外都是穿著宮女的衣裳，只為了行走在宮中不被注目，所以她站在承歡殿門口，自然也沒有侍衛懷疑了。

        可是自己要怎么進去呢？硬闖肯定會被攔下的。

        正巧這時候來了個提著食盒的小太監。

        “哎！”蘇念菡叫住他：“你是干什么的？”

        那小太監怕也是新來的，脾氣好得很，人家問什么他便乖乖答什么：“這是御膳房新做幾款點心，送來給陛下嘗嘗鮮兒。”

        蘇念菡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一副兇巴巴的樣子：“行了，送到這就可以了，陛下正在歇息，不讓人打擾，等晚些時候，我送進去就行了。”

        “那就有勞姑娘了。”

        這些底層的太監們，其實都對陛下怕得要死，能躲就躲。這一聽有人幫他送食盒，不用他自己面對陛下了，心里反倒開心的很。

        蘇念菡提著食盒，一顆心砰砰直跳，踩上承歡殿的臺階，被門口的侍衛攔下。

        “干什么的。”

        “奴婢是御膳房的，新做了幾款點心，拿來讓陛下嘗嘗。”

        “陛下在商議國事，沒空，你拿回去吧。”

        商議國事？蘇念菡心里默默犯著嘀咕，剛才明明看見他一臉的虛弱，怎么會有力氣商議國事？

        她愣在那里半天沒動。那侍衛都有些不耐煩了。

        “怎么，聽不懂人話？”

        “侍衛大哥，這點心好不容易才做好的，若是拿回去了，多浪費啊。”

        “少羅嗦，我說不能進就是不能……”

        “等等。”

        僵持之時，李公公從屋里出來，一眼便認出了蘇念菡假扮的宮女，他皺了皺眉，冷聲對門口的侍衛道：“這是陛下吩咐要吃的，讓她進來。”

        “是。”

        蘇念菡頗為感激地看了一眼李友安，隨著他進去，周圍沒人了，才敢小聲開口：“他怎么樣了？”

        李友安只是皺著眉搖了搖頭，看他面色凝重的樣子，猜也猜得到，恐怕傷得不輕。

        “那怎么還有力氣商議國事？”

        “蘇姑娘你有所不知，陛下年紀輕輕便繼承皇位，朝堂上暗流涌動，?他必須活得很小心，微服私訪的事情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受傷的事情也不能讓別人知道，所以有臣子覲見，他自然也不得不見。”

        李公公看著蘇念菡蹙眉不解的樣子，嘆了口氣：“這其中緣由復雜，您將來自會明白的。眼下陛下他身受重傷，身邊沒有可信之人，只能靠姑娘暫時照顧他了。切記，不能讓別人看出陛下的傷勢。”

        蘇念菡點了點頭。

        “蘇姑娘跟我來，陛下在內閣議事。”

        握著食盒的手越來越用力，指尖發白，一顆心懸的高高的，直到進了內閣，看見正前方端坐著的歐陽漓，一如既往的嚴肅，雖然臉色蒼白，嘴唇臉一點血色都沒有，但是周遭散發出來的氣場，仍舊震懾人心。

        李友安躬身上去，在他耳邊說了兩句。歐陽漓抬眸，看向周圍坐著的大臣。道：“御膳房新作了幾樣點心，想來諸位談了一下午也累了，嘗嘗這點心合不合口味吧。”

        蘇念菡這才端著食盒走進去，低著頭，將食盒里的點心端出來，每個桌上放一疊。

        “這御膳房的小宮女，長得怎么有幾分眼熟？”說話人聲音很熟悉，蘇念菡心里一驚，忙退了兩步，緊張地解釋著：“奴婢大眾臉，可能是王爺認錯了。”

        說她眼熟的那個人，正是司織坊晚宴上，邀請自己共坐一榻的莫海安。

        千萬不能讓他認出自己來了。

        “點心味道不錯。”莫海安一口便吃進去一塊：“趕明兒往我府上也送上一份。”

        “是。”

        蘇念菡這才松了口氣，又往別的大臣桌子上送點心，幸虧她平時拋頭露面的機會不多，只見過莫海安一個，所以剩下都順利避過了。

        在給歐陽漓面前桌上放點心時，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正巧他的目光也落在自己的身上。眼里那濃重的疲憊，看得蘇念菡心里一緊。

        收了食盒，她便自然而然推到歐陽漓的身后，垂眸站著。

        只一眼，蘇念菡便覺得呼吸都困難了。

        她看見歐陽漓的腳邊，留著一灘血，腹部的龍袍也已經被血染紅，他一只手死死扣著痛處，指尖發白，身子也微微顫著。

        若不是面前的桌子擋著，恐怕早就露餡了。

        蘇念菡看著那越流越多的血，只盼著他們趕緊說完離開，好讓歐陽漓療傷休息。偏偏那個莫海安的話最多，而且句句都沖著陛下去。

        “陛下，老臣倒是有個好法子，但是這話當眾可不好說，待老臣小聲給您匯報。”

        說著便起身，朝歐陽漓的方向走去，打算來個附耳匯報。

        歐陽漓眉色一冷，漠然開口：“莫大人你……咳咳咳咳……”

        說到一半便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這一咳嗽，那地上流出的血，更多了。

        “陛下！”蘇念菡忙上前給歐陽漓輕拍著后背，拿起桌上剛倒好的熱茶，不動神色地往桌子旁邊靠。

        等那莫海安一臉擔心地走過來時，她佯裝被桌子絆倒腳踝，趔趄著向前撲倒，手里的熱茶全潑到那莫海安的身上。

        “啊！”莫海安皺著眉后退：“你這是干什么？！”

        蘇念菡慌亂著從地上爬起來，抽出懷里的帕子趕緊給他擦：“莫大人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小心，您責罰奴婢吧！”

        這渾身上下都是戲，演起來擋也擋不住，李友安憋住笑，趕緊上前配合：“你這不小心的奴才，若是燙壞了莫大人，你擔待的起嗎？！”然后拉開一臉怒意的莫海安，不動聲色扶著他走出去。

        “趕緊讓奴才帶您去換身衣裳，看看有沒有燙傷。”一邊拉著他出去，還不忘回頭瞪著蘇念菡：“算你命好，暫且放你一馬，若再有下次，你提著腦袋來見！”

        蘇念菡那小腦袋點的跟撥浪鼓一樣：“是是是，奴婢多謝大人您寬宏大量！”

        這期間莫海安一句話沒機會說，就這樣順理成章被拉扯出去，其他幾個大臣，明顯是莫海安那一派的，見主心骨都離開了，便也匆匆作揖告退了。

        內閣里終歸寂靜，蘇念菡懸著的心還是放不下，她回身蹲在歐陽漓的身邊，聲音顫抖的厲害：“你，你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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