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菡和方淮在外面轉悠很久才回府，讓她沒想到的是，蘇哲和凌佩卿竟然還跪著。

        從下午到晚上，這四五個時辰過去了。若是他們中間沒有休息，就這樣一直跪著的話，身子一定會受不了的。

        想著，蘇念菡眉眼間有些許的動容，但終究沒有過多表示，抬腳走了過去。還未開口，蘇念璇便先說話了。

        “蘇念菡你還知道回來！！”她氣沖沖地沖過來，正揚起手掌想給蘇念菡一巴掌。

        卻被方淮一把握住。

        “你想干什么！？”他懾人的目光讓蘇念璇渾身顫栗。

        她狠狠一抖，卻還是結結巴巴地開了口：“我……我就是想問問那個女人！她爹她娘在這里跪著！她竟然還有心思在外面胡作非為！”

        方淮挑眉，眼睛卻是不動聲色的冷，在他看來，自己的娘子怎么做都是對的，更何況原本就是蘇念璇她胡攪蠻纏，若不是看在他娘子的面子上，早就差人把他們趕出去了。

        堂堂丞相府，何時輪到他們在這里張牙舞爪的了？

        方淮的眼神黑的深不見底，可怕極了。蘇念璇原本就在這地方呆呆站了一天，也沒辦法讓爹和娘站起來，何苦非要跪這個女人，大不了他們一家人出去住破廟！

        強烈的屈辱感涌上心頭，她的心劇烈地絞痛起來。眼眶發紅，終于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落。

        這場景，蘇念菡卻覺得熟悉得很，

        因為她曾經無數次地被他們惹的哭成這般。只是她的眼淚從來都只敢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流，這樣的脆弱不能被別人看去，因為她們那種永遠高高在上，以自己為中心的人，是不會考慮旁人的想法的。

        眼淚，只是成為她們更加變本加厲欺負自己的工具。

        蘇念菡走過去，看了方淮一眼，他便將抓著蘇念璇手腕的手松開。

        蘇念璇抬起眼，咬著牙，一邊揉著自己紅腫的手腕，一邊憤恨的瞪著那個讓她如此屈辱的女人。

        “蘇念菡，你這么做不怕遭雷劈嗎？！”

        蘇念菡只是淡淡勾起一抹笑意：“那你呢，自己爹娘在這里跪了一下午，你卻舒服地在旁邊站著。是該說你無情無義白眼狼呢，還是該說你太沒用？”

        “你！”

        蘇念菡隨便瞥了一眼旁邊垂眸跪著的那雙老人，雖然心里有些酸楚，但是看到蘇念璇的態度，她就不再覺得有什么不妥了。

        她懨懨地打了個哈欠，慵懶地攬住方淮的胳膊，小腦袋靠在他的身上，開口道：“好困，我們去休息吧。”

        方淮順勢攬住她的肩膀，在她額頭落下重重一吻，眉眼輕揚：“好！”

        這對甜甜蜜蜜的愛人，一來一去實在羨煞旁人。

        轉身正準備走，卻聽見身后傳來那聲蒼老的，沙啞的男聲。

        “念涵。”是蘇哲開口了，他慢悠悠地抬起頭來，眼神渾濁：“爹跟你道歉。”

        說著，“砰砰砰”三聲，腦袋磕在地上。

        腳下甚至能感受到他頭磕在地上，而傳來的震顫。蘇念菡身子一僵，半天才回過神來。

        轉身，看著地上被磕出的血印子，抬眸，看見老爺子額頭的血印子，蘇念菡眉頭緊皺。

        向前探了探身子，想要扶他起身。

        沒想到蘇念璇卻先她一步，撲了過去。

        “爹爹爹！！您額頭都磕出血了！！”她眼睛瞪得溜圓，錚錚地瞪著他看，這會子眼眶里就又浸滿了眼淚，可憐極了：“您看您養了個什么女兒啊，白吃白喝我們蘇家那么多年啊，您說您怎么這么傻，對這樣的白眼狼這么好啊！”

        她就像極了哀怨的怨婦，哭天搶地，哀嚎不已。

        蘇念菡微微皺了眉頭，原本心里那一點點的不忍，也在她可笑的抱怨聲中，消失殆盡。

        “白吃白喝？”蘇念菡低下頭：“我何時白吃白喝了？這些年你有氣便往我身上撒，甚至動手動腳我也未曾還過手不是么，難道，這不算我吃喝你家的報酬？”

        這話說的，倒是讓一向趾高氣揚的蘇念璇沒了應對。

        這些年，確確實實她欺負蘇念菡欺負了不少，除了嘴上的羞辱，有時候甚至還會動手。

        “況且，‘對這白眼狼這么好？’”蘇念菡甚至學著剛才蘇念璇的話，眉眼間掛著淡淡驚訝：“你們幾個，除了自己，真心對別人好過？”

        “蘇念菡你別欺人太甚！”每次只要一說不過去，蘇念璇就說氣沖沖爆出這幾個字來。

        蘇念菡實在懶得理她，卻也不想繼續這樣糾纏下去。

        末了，冷冰冰吐出幾個字來。

        “你若是跪下，我們就繼續談，若是不跪，就讓管家帶你們走。”

        她冷冰冰看著地上的蘇哲：“你既然當初能忍心把我丟在火海，就該做好世上從此沒有我這個女兒的準備，出了事情，真的沒必要回來找我。”

        轉身，決絕又冷漠。

        終于，“噗通”一聲，蘇念璇跪在地上，一臉黑的看著她，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我跪了，這下你滿意了吧。”她聲音帶著極度的沙啞，崩潰，和臨近邊緣的歇斯底里。

        “如果你想羞辱我，那么恭喜你，你的目的達成了！”蘇念璇一字一句，都說的咬牙切齒。

        終于換的蘇念菡的垂眸。

        她淡淡噙著一抹笑意：“我不想羞辱你。”她開口：“我只想讓你嘗嘗我過去吃過的苦。”走過去，指尖挑起她的下巴，淡淡道：“這只是個開始，明白么。”

        她的這幅樣子，讓在旁邊跪著的蘇哲都忍不住狠狠一顫。

        然后，蘇念菡冷冷松開她的下巴，走到旁邊，忍不住還是俯下身子，將跪在地上的蘇哲扶了起來。

        那么大的年紀，在這樣冰冷的地上跪了一個下午，身體肯定受不了，他想要起身，卻如何都使不上力。

        雙腿麻木，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根本不受控制，他身體挺直，可是雙腿卻顫抖的厲害，起身沒起來，反而摔倒在了旁邊。

        “爹！”蘇念菡一驚，潛意識伸手過去扶他，眼神慌亂著，聲音也發顫。

        方淮也忙不迭過來扶。他力氣大，直接把老人家扶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另一邊的凌佩卿，也沒有比蘇哲好多少，她原本身子就不好，這樣一折騰，更是連挺直身板的力氣都沒有。

        蘇念璇含著眼淚默默扶著母親，無奈力氣太小，根本扶不起來。

        蘇念菡安頓好了父親，轉身，看見那對母親如此心酸，實在覺得可悲，從前她們在自己面前張牙舞爪的時候，可有想過今天這個下場？

        她嘆息一聲，不送聲色走到她們身邊，伸出手，抓著凌佩卿的胳膊，將她扶了起來。

        “你……”凌佩卿一驚，顯然沒想到她會主動來扶。

        蘇念璇卻是一臉防備，冷冰冰瞪著她：“你又想玩什么花招？”

        這樣把好心當成驢肝肺的人，蘇念菡實在覺得和她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必要，當即便松開了手。

        “啊！”

        冷不丁失去這么個支撐，凌佩卿沒有防備，又重重跌回地上。

        蘇念菡眉間微動，但還是忍住想要扶她的欲望。這種人，你越是心軟，她就越是變本加厲。

        “我就說你沒有那么好心！”蘇念璇瞪她，眼里充斥的滿是紅血絲。

        “隨便。”

        只是淡淡拋了兩個字，蘇念菡便轉身重新朝蘇哲走過去。

        “管家。”她冷聲吩咐：“扶著蘇老爺進客房休息。”

        她叫的是蘇老爺，而不是爹。

        因為這世上沒有一個爹會忍心自己的親生女兒葬身火海而不去救。就像很多年前，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娘親是被凌佩卿他們母女害死的，卻沒有對她們進行嚴厲的處罰。

        而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多年前自己的軟弱，造成了這些年她們變本加厲的傷害。

        可是從今以后，她都不會如此任人欺辱了。

        把蘇哲送回房間，而凌佩卿和蘇念璇則沒有管家跟著，而是自己步履維艱地往前走，到了房間，才發現，只有一張床。

        而且，也只給他們開了一間臥房。

        蘇念璇很崩潰，原本能忍這么久不罵人已經是她的極限了，更何況眼下明明就是蘇念菡故意捉弄他們，三個人就一間房子，還只有一個小床，如何睡？

        難道讓她們這么個黃花大姑娘，到現在還和自己的父親睡在一起？

        “蘇念菡，你這是什么意思！”她直眉瞪眼，還是那副樣子。

        “身為你姐姐。”蘇念菡走過來，看著她：“我這么多年都沒能好好教你作為妹妹的本分，是姐姐的錯，所以今日，我就好好教教你。”

        蘇念璇大吃一驚，應該說今日的蘇念菡一直處于讓她驚訝不已的狀態。

        今天的她強勢又彪悍。

        “我看這屋子的地板挺干凈的。”她垂眸，用腳在床旁邊的地上蹭了蹭：“嗯，還不錯。”

        蘇念璇還欲罵些什么，床榻上的男人忽然開口，冷冽的眸子瞪著自己不成器的女兒。

        呵斥著：“蘇念璇！”低聲的嘶吼著：“你給我閉嘴！”

        明明就滿腹的委屈，偏偏自己的爹還不能理解她，還要罵她，竟然幫著這個女人一起欺負她！蘇念璇氣的幾乎將牙齒咬碎，憤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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