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初七

        自江然身懷內力以來，驚神九刀屢建奇功。

        縱然是面對深諳【三九算經】的天機書生諸葛明玉，江然也未曾落入絲毫下風之中。

        反倒是因為驚神九刀刀法繁復深奧，以至于三九算經都無法算盡其變，引得諸葛明玉引頸就戮。

        久而久之，江然甚至以為，這驚神九刀已經是天底下的不敗武功。

        卻沒想到，今日一著不慎，竟然被這人一招破開了刀鋒，爪子已經到了咽喉之前。

        這電光石火之間，可謂是驚險至極。

        江然猛然深吸了口氣，穩定住了心神，讓自己處變不驚，同時身形一展，步子一震！

        轟然之間，一股沖天而起的氣勢自他身上散發出來。

        便好似是圣人臨凡，讓人下意識的想要頂禮膜拜！

        此為【浩然行】，乃是一門奇妙步法，神與意合，如圣人臨，震懾八方宵小。

        一步踏出，卻是讓那只手在靠近江然咽喉的剎那，下意識的一頓。

        只是這一頓之間，江然手中碎金刀一閃，刀鋒劃弧，就要取走此人的一條手臂。

        想來是趁著兩個人交手的功夫，便已經逃之夭夭了。

        得知江然身在此地的時候，各個眼睛閃爍好似看到了未來的榮華富貴。

        “程總鏢頭今日是去了何處？”

        “更何況你還是從我師父口中了解的我……

        “我哪知道……”

        ……

        這時日說慢的時候，總是叫人度日如年。

        “聽到江少俠的聲音在陣內，這才開始想方設法的破陣。”

        “少莊主！”

        江然也沒回頭，只是指了指一旁的凳子：

        唐畫意端起酒杯，輕輕地抿了一口，似乎有點舍不得喝。

        對視一眼之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我等……擅作主張，還請少莊主責罰。”

        江然聞言一笑，隨手給她倒了一杯酒。

        “請。”

        值得一提的是，江然親自改善的千鈞不破七星刀，讓軒轅一刀大開眼界。

        “這兩個字，注定與你無緣。”

        但是當知道江然有個弟子名叫軒轅一刀的時候，各個如喪考妣，不可思議之后，便是黯然神傷。

        這玉佩掛在此間，他時而把玩，讓這玉佩越發晶瑩，只是偶爾看著，也會睹物思人，想起初見之時，那一身狼狽的葉驚霜。

        “可縱然到了今時，竟還是破不了……

        這些事情，旁人也都不能給他做主。

        他們有各自的目標，也有自己的目的。

        “我于周家送鏢，卻沒想到，這周家被人李代桃僵，鳩占鵲巢。

        同時，這些時日以來，也經常有人夜探棲鳳山莊，想要探探江然的底細。

        “你要成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俠，我就……我就做你的刀，斬盡天下惡。

        江然一愣，他雖然自問不是什么好人，更非君子，可要說是壞人，未免也是牽強附會。

        唐畫意瞥了一眼他手上的玉佩，哼了一聲，說道：

        “縱然是有些心眼，也不至于這般深沉。

        “這世上之事，也總是這般陽錯陰差，讓人事后回想，總覺得心里難受。

        “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而到了這會，整個長青府內，也是熱鬧了起來。

        江然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

        總有些事情，是旁人左右不得的。

        “至不濟，也得找回押送之物。

        江然臉色一沉，此人輕功了得，這一招鬼神驚只怕難以真的損傷他什么……

        軒轅一刀的性子其實很純粹，這一生并無伴侶，膝下也無子嗣，一輩子全都奉獻給了血刀堂，方才做到了這十三幫之一的位置。

        程天陽嘆了口氣：

        “江少俠言之有理……只是，程某這心頭，哎。

        江然聞言也不再勸，這世上的人，不可能按照某一個人的心意去活。

        可是，這人生又有幾個是可以站在上帝視角，縱覽全局利弊的？

        當日江然不知道唐府之事，今日不知古希之有要事相告，都是一般道理。

        “你不是到現在都很孤陋寡聞嗎？”

        “我未曾識破他們的把戲，被蛇宗曲直偷襲，一番亂戰之下，勉強脫出重圍稍作調整便打算繼續追查這幫人的蹤跡。

        “縱然是終日生活在一起的人，也未必能夠盡數了解。

        江然眼睛一亮：“這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的武功？為何我早不知道……”

        江然差點吐了……

        一個嬌俏可愛的姑娘，雙眼迷離的看著一個男子，那自然是會讓人心神蕩漾。

        “不過啊，無妨啊，你想做俠客，就做俠客，你想做惡人，就做惡人。

        棲鳳山莊之內，江然把玩著手里的酒葫蘆，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抬頭看向天上的一輪彎月。

        只是隨著十月初八臨近，江然也逐漸清閑不起來了。

        低頭一瞅，本以為還得辣辣眼睛，結果就發現，懷里這人的容貌，已經變成了唐畫意那張精致的小臉蛋。

        江然心頭一動，當即袖子一甩，身形再一晃，便已經到了房間之中，關上了房門。

        ……

        “二十年……二十年前，那人闖入我左道莊，殺人無數，無人能擋，硬是奪走了我左道莊至寶揚長而去……

        江然便將古希之醒來之后，跟他說的話說了一遍。

        “陪我喝一杯？”

        “不過酒神訣雖然厲害，但是想要修成，卻也沒有這般容易。

        “……程總鏢頭有所不知。”

        江然眉頭一挑：

        “為何要為我做到此等程度？”

        再去唐府，那結果也會不同。

        “驚神九刀……好一個驚神九刀！！

        “咳咳咳！！”

        唐畫意撇了撇嘴：“你到底在想什么？是緊張，還是不安？明天到底會發生什么事情？這兩天你忙忙碌碌的，好像也不全都是為了落日坪上的事情……總感覺，你有什么事情在瞞著我。”

        哪怕對于他心中這小盤算并無影響，卻也難免有些失落之情。

        自上次江然幫著鳳銜枝問顏無雙名醫的事情之后，鳳銜枝感念江然的恩情，對江然恭敬有加，態度雖然不能跟軒轅一刀這個徒弟相比，卻也是但有所命，絕無不從。

        然后就看程天陽站定身形，忽然自懷中取出一物，一甩手扔向了江然。

        這才拜自己為師，好達成這兩個目的。

        “……江……咳咳，江少俠……”

        江然聞言一樂：“那你猜，我有什么事情瞞著你？”

        程天陽苦笑一聲：“如假包換。”

        唐畫意聞言，忽然起了頭，看向了江然，她的眸子仍舊不太清醒，努力的看著江然的雙眼，然后伸出手來，拖住了江然的臉。

        “他的刀法，這二十年來我父親無時無刻不在刻苦鉆研，尋求破解之道。

        江然眉頭微蹙，正要開口，就發現唐畫意兩手使勁揉搓了起來。

        程天陽說到此處，躬身一禮，轉身遠去。

        江然本來還想去追，程天陽的聲音卻傳入耳中。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得問問，自己的心……

        “這批物品，數量不小，若是放任不管，只怕會有大禍！”

        “程總鏢頭你如今身受重傷……”

        “這份傷勢，遠不如心頭之苦。”

        唐畫意拿過來聞了聞，眼睛一亮：

        “高歌？”

        江然隨手接過，卻是一個鼻煙壺。

        江然一時面黑如鐵，正要開口，唐畫意的手指頭，卻從他的臉上，一點點的劃到了他的心口：

        “我不能與此久留，以免……哼。你們……依計行事！”

        當程天陽有所決定的時候，江然便也只能站在這里，目送他漸行漸遠。

        “……”

        他不在意明面上的名分，但是一來想要托付一身衣缽，從而不讓自己的一身所學斷了傳承，二來也是為了血刀堂尋一個依仗，不至于在自己百年之后，血刀堂無人主事，最終消散于江湖。

        失落之后，倒是開始認真跟江然討教武學。

        “千蘊山莊啊……”

        “終日飲酒養量……倒也是頗為艱難。

        神宗博顏趕緊自懷中取出丹藥：“少莊主，您快服藥吧。”

        “我為他刀氣所傷，這傷藥難以盡解，不過想要殺了我，憑這些還不夠……

        “這才尋來了此處……方才我來晚一步，到來的時候，摧魂陣已經起了。

        只是當看到這第八刀的時候，他的表情卻有些復雜。

        唐畫意的聲音從一側傳來。

        她面若桃李，眼神有些朦朧的說道：

        “這高歌似乎比縱意，還要烈一些……我怎么，竟然隱隱的有些醉了呢？”

        她說到此處的時候，臉頰已經微微染霞，雙眸有些迷離的看了江然一眼。

        更不愿意讓江然在他府上的時候，被這些江湖人騷擾。

        “這是這單鏢里，我唯一搶回來的一件東西。

        只可惜，他于陣法一道天賦有限，總是被靜潭居士嘲諷。

        “恩？”

        “本以為這件事情是大海撈針，卻沒想到……咳咳……卻沒想到竟然真的讓我找到了他們的痕跡。

        他毫不客氣的別過了腦袋：

        “你喝多了。”

        ……

        “但若是清除其源頭，這迷煙便會消散的干干凈凈。

        “想走！？”

        那少莊主低頭看了看掌中鮮血，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哦？”

        江然微微皺眉，看著手里的鼻煙壺，湊到鼻子跟前聞了聞，頓時一愣，再打開蓋子，把里面的東西倒在了手心上，這黑色的粉末讓江然眉頭微微一挑：

        “這是……”

        江然便在這沒事跟阮玉青下下棋，喝喝茶，和軒轅一刀研究研究刀法，和唐畫意斗斗嘴的日常之中，慢慢的度過了幾天真正的清閑時光。

        江然知道他心中盤算，自從這千鈞不破七星刀交給他的時候，他就知道這老頭打的什么鬼主意了。

        “尋常的酒，可不入我的口。”

        江然手中碎金刀驟然一劈！

        無聲無息之間，一抹刀芒奔走若飛，隨著那人影一起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可當江然的話說完之后，程天陽卻是呆在了當場。

        “這江湖風雨，皆從利中來，恩怨廝殺，也并不是想象之中的那樣，全都是為了俠義二字。”

        可是，一個臉色蠟黃的漢子，這般看著一個男子……

        “你我都無前后眼，往前五百年，你我皆知，往后一時一刻的事情，伱我也是看不到的。

        余下的所有精力，就全都放在了武學和陣法之上。

        良久之后，方才長嘆一聲：

        “倘若當時便能救醒古大俠，跟著我出生入死這么多年的兄弟們，或許便不會死了。”

        回首過往，江然初入蒼州府，若不是先去找老酒鬼，而是找地方把獎勵給領取了。

        唐畫意一邊隨手將單刀放在桌子上，一邊坐了下來：

        “怎么了？感覺你好似有些心事？你該不會是緊張了吧？

        “這一場可是你自己攛掇起來的，明天這些南來北往的江湖人，全都是過來看你表演的，你要是緊張登不了臺，那笑話可就鬧大了。”

        “只是，江少俠怎么會在此處？又如何跟左道莊的人發生爭斗？”

        如今卻在江然的指點之下，在刀法上又有了一番進境，這卻是軒轅一刀自己也未曾想到的事情。

        “每個人酒量都有不同，越烈的酒對酒神訣內力增長就越強，可是這般烈酒，有些人只要喝上一口，便要昏昏欲睡，又如何練功？

        九月余下的幾日，便好似是乘上了飛梭，轉眼即過。

        是夜。

        回頭看了他一眼，江然的表情卻有些古怪：

        “程總鏢頭？”

        “還不到一杯。”

        江然微微點頭，來到了程天陽的跟前：

        江然白了她一眼，隨手把玩了一下腰間懸著的那枚玉佩。

        全然沒有那日馬車之中，牛飲之態，

        略作思忖之后，她說道：“千蘊山莊是何模樣，我倒是不清楚。不過我卻知道，他們家傳的【酒神訣】可是一門極為了得的內功，據聞，修行這門武功，需得飲酒，飲酒越多，內力越深。”

        目光再于周遭掃了一眼，卻已經不見了那四邪宗的蹤跡。

        “縱意高歌，當真是好酒。”

        唐畫意得意的哈哈大笑，兩條腿都不由自主的搖擺了起來。

        “你得問心啊……

        江然曲臂一攔，以坤字十三瘋魔爪去抓著人的腳踝。

        少莊主臉色一白，哇的噴出了一口鮮血，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不過今夜，我到底是唬住了他。”

        既是喜悅，又是失落。

        唐畫意說到此處的時候，便來到了江然的跟前。

        正想著如何回答，就聽唐畫意說道：

        江然輕輕搖頭：

        可惜，這些人不等血刀堂的弟子打發，就被棲鳳山莊的人給摁住了。

        道無名更是早出晚歸，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焦尾之事，事關重大，不可懈怠。

        “因為這內功功力增長，需得飲酒不醉方才可以做到。

        但是該挑選的東西他也得挑選，落日坪也得跑兩趟，桌子該如何布置，怎么樣展示焦尾琴，江然的坐席在何處。

        “我其實并非是有什么心事，只是有些感慨。

        她酒量確實不大，卻也有借酒裝瘋的嫌疑，身形一靠，便要鉆進江然的懷里。

        輕輕晃動葫蘆，偶爾打開，喝上一口。

        “卻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好似積年的老怪物一樣，喜怒不形于色的……叫人猜測不透。”

        四邪宗皆在那人身后，聽得這聲音，各個臉色巨變。

        待等他們走了大概半個時辰之后，一道人影緩步而來，程天陽眉頭緊鎖，凝望地面腳印，最后辨認了一下方位之后，追了上去。

        可要說快的話，卻又眨眼如飛。

        “這相隔數重天地，你又如何能夠真的如你所想那般，對我知之甚祥呢？”

        言說至此，他飛身而起，眨眼遠去。

        “左道莊若有所謀，此物說不得可以幫著江少俠整理一番思緒。

        江然輕聲一嘆：“現如今，放眼江湖最讓我感興趣的地方，便是千蘊山莊了。卻不知道，那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

        “這夜下秋風涼意甚濃，你沒事不在房間里休息，靜候明日大會，怎么在這里喝酒？”

        阮玉青偶爾出門，也遇到了不少的舊識，更有不少人前來棲鳳山莊拜訪。

        而且，聽他這聲音，分明就是那位左道莊的少莊主。

        ……

        卻是慢了一步，就聽啪的一聲，江然的手跟此人的鞋底一觸，撕拉一聲，這人的靴子當即崩碎，整個人卻借著這力道飛身而去，口中輕笑一聲：

        “驚神九刀，不過如此。

        江然卻還記得房間之外，唐畫意說的話。

        唐畫意撇了撇嘴：“其實我本以為，你這人的心思應該會比較簡單的。雖然你師父五毒俱全，不是什么好人，坑蒙拐騙，吃喝嫖賭的。但是你終究自小開始，便少有接觸那些心思真正險惡之人。

        江然的臉給她揉搓成了各種形狀。

        四邪宗對視一眼，躬身一拜之后，也各自轉身離去。

        ……

        程天陽躬身一禮：“告辭。”

        “所以，為了培養門人酒量，千蘊山莊的人，自小開始，便得泡在酒缸之中。

        便在這樣諸般事物之中，時間悄然來到了十月初七。

        雖然說是把事情全都交給顏無雙那邊去做。

        冷風蕭瑟，一處無人山坳之中，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

        “只要你是你，其他都無所謂。

        “其實，這么多年刀尖舔血，生生死死的早就看的差不多了。

        然而此人手段古怪至極，他順勢柔臂，身形隨著刀鋒一滾，兩足飛起同時取江然面門。

        “你為何說，俠義二字與我無緣？”

        “罷了罷了，不說這些了……江少俠，你我就此別過，我還要去追尋他們的蹤跡，想辦法找回那批東西。”

        “你要是……你要是成了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壞人……那……那我也跟你狼狽為奸，殺盡天下俠！”

        微微一愣：“程總鏢頭這是？”

        所以，江然這一段時日，過的也還算清凈。

        <div  class="contentadv">        尋常的江湖人有棲鳳山莊攔下，高明一些的有血刀堂等著，再有高手也得過軒轅一刀這一關。

        十月初八就在眼前，城內多了許許多多的江湖中人，長青府衙這邊都緊張了起來。

        “江少俠，你我靜待來日吧！”

        “這便是所謂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卻又如何能夠強求呢？”

        他說著話，將手里的煙花筒放下：

        “摧魂陣的迷煙，是他們特制的。起陣之前，將這些煙花筒藏在地下，只需扯斷線頭，這煙霧便滾滾而來。

        唐畫意咧嘴一笑。

        江然自問，當真是無福消受。

        “料想若是我生在這千蘊山莊，只怕便是家里最不受重視的弟子了。”

        “有此物在手，錦陽府的大事更多了幾分把握……爾等今日擅作主張待等此事之后，回到左道莊親自去跟我爹領罰吧。

        可是這千鈞不破七星刀的第八刀被江然創出，并且傳授給他，算是坐實了這師徒之名。

        而救助古希之的事情，程天陽當時也在場，所以他是知道的。

        唐畫意也不知道聽沒聽到，在江然的胸前蹭了蹭，用模糊不清的聲音說道：

        “無論你想做什么都好……都好……我會陪著你的，一直一直，一直到我死為止……”

        有鑒于本章的內容爭議較大，我考慮一下增加了一段內容，其實也是把后面要寫的內容，提前寫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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