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解琴

        “不是焦尾琴？那……那是什么？”

        ‘少莊主’的眸子里閃過了一抹迷茫之色。

        可是江然卻并不打算回答他這個問題。

        與此同時，當(dāng)軒轅一刀將那煙花發(fā)出去之后，整個三仙山周遭頓時傳來了劇烈的喊殺聲。

        江然先前并未撒謊。

        整個血刀堂已經(jīng)將三仙山給圍繞了一個水泄不通。

        雖然主要圍攏的地方，是落日坪周遭。

        可今日不管是落花煙雨盟，亦或者是左道莊。

        其實都是江然他們有意放進來的。

        如今隨著煙花信號放出，卷縮于一處的血刀堂弟子，頓時連接成網(wǎng)，由外而內(nèi)的開始收攏包圍圈。

        就聽得軒轅一刀猖狂大笑：

        “恩師早有明鑒，爾等今日除死之外，再無其他可能�。　�

        “血刀堂這是傾巢而出了嗎？”

        “江然早有布置？”

        “快點殺啊，一會血刀堂那些瘋子沖上來，只怕沒有咱們的份了！”

        “勿要慌亂，血刀堂弟子往往以多為勝，武功卻是不如咱們，他們能聯(lián)手咱們也可以，務(wù)必要在他們之前，多殺幾個。”

        雖然左道莊的人各個武功非凡，可落日坪上確實是人多勢眾，他們能殺一個兩個，卻不可能將全部人都在短時間內(nèi)殺光。

        而如今在‘血刀堂包圍了三仙山’這樣的壓力之下，一個個更是將吃奶的力氣都用了出來。

        今日哪怕多殺一個，便可以在江湖上多添一抹輝煌。

        江湖……

        固然是叫少年人充滿了幻想，可同時也是一個巨大的名利場。

        為名為利，仍舊是亙古不變的核心。

        只不過，有些人為了名利，為了目的，無所不用其極。

        修行邪門武功，任意殺人害命，故此變成了邪道。

        而有些人則行光明正大之事，救人于水火之中，練堂堂正正的武功，這就成了正道。

        現(xiàn)如今落日坪上的這一場廝殺，便是整個江湖的一個小小縮影。

        無論為名為利，還是心懷俠義，他們要做的事情都沒有任何改變。

        就是要殺光左道莊！

        ‘少莊主’心中惶恐，忐忑不安，再也無法于軟轎之上安坐。

        一步錯，滿盤皆輸，原本以為籌謀至此已經(jīng)是上上之策。

        卻沒想到，江然洞若觀火，不僅僅識破了他們的詭計，現(xiàn)如今……真正讓他慌亂的是，他不知道江然到底想做什么？

        所以，他必須得做點事情才行。

        可就在他起來的時候，江然的刀已經(jīng)到了跟前。

        刀是驚神九刀，招式并非是江然先前所用的那一招生死痕。

        而是驚神九刀之中，最基礎(chǔ)的刀法。

        刀鋒一展，便已經(jīng)到了‘少莊主’的面前。

        可‘少莊主’畢竟不是少莊主。

        他兩手一搓，爪鋒犀利，所用的武功雖然跟那一夜的少莊主一般無二，可再也沒有能夠剎那間穿透江然刀鋒之能。

        就見血芒一閃，那‘少莊主’只覺得手腕劇痛，低頭一看，半截筋骨都已經(jīng)被斬斷，一只手只剩下了皮肉相連。

        他雙眸圓瞪，咬了咬牙，嘴里只發(fā)出了一聲悶哼。

        余下的一只手凝聚內(nèi)力，還想來攻，可一抬頭，看向江然的雙眸，心頭卻是涼了半截。

        江然的眸子里，全都是失望之色。

        末了輕輕一嘆，刀鋒一起，金彩漫天，熠熠生輝。

        一抹刀芒倏然斬過，凌厲，迅捷，無法形容的快。

        待等‘少莊主’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聽江然喊了一聲：

        “我去助滿大俠，一刀，你率領(lǐng)眾人將此處之事盡快平息！”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少莊主’的眸子里，頓時閃過了一抹錯愕至極的神色，緊跟著心頭一動，隱隱間捕捉到了什么。

        可不等這念頭延伸，便只覺得自己已經(jīng)被無盡的黑暗所包圍。

        他的頭顱也在此時，被江然隨手拿掉。

        ……

        ……

        三仙山，一處山洞之中。

        滿盛名盤膝而坐，在他的膝蓋之上正躺著一張古琴。

        他伸手輕輕撫摸琴弦。

        “焦尾琴……焦尾琴……我終于得到你了�！�

        他此時開口，說話并不結(jié)巴，音色也變得低沉寧靜。

        跟先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伸手在臉上輕輕一抹，一張精巧到了極致的人皮面具，便被他摘了下來。

        露出來的，赫然是少莊主的面孔。

        “世人都知道，焦尾之內(nèi)藏著一個秘密。

        “得到了這個秘密，就可以自由操控焦尾。

        “可是卻無人知道，究竟如何打開焦尾，怎么尋到這個秘密。

        “不過，我左道莊屹立江湖數(shù)百年，于三十年前，便已經(jīng)尋到了焦尾的開啟之法……

        “宮商角徵羽，羽商角宮徵。

        “誰能想到，開啟焦尾琴的辦法，便藏在這五弦之中？”

        他手指輕輕一勾，琴聲輕顫，第一音正是‘宮’。

        琴聲一響，哪怕是以少莊主的心性，也不禁心頭一怵，感受琴音并未反噬，心頭又是一松，卻是不敢怠慢。

        因為開啟之法，需得一氣呵成。

        不能有絲毫停頓，否則的話，縱然僅僅只是彈了一個‘宮’音，稍微停過了一個呼吸的時限，就會遭受反噬。

        當(dāng)即他手指輕拂，余下的幾個音節(jié)，一氣呵成而出。

        自始至終，琴音都不曾反噬自身。

        一直到最后一個‘徵’音落下，少莊主這才神色緊張的看著手里這張琴。

        又看了看自己前心，確定沒有事之后，便徹底放下了心。

        可是片刻之后，他卻又提起了眉頭。

        他自身固然無事，可是這琴……也不見半點變化啊。

        “怎么回事？”

        少莊主眉頭緊鎖，小心翼翼的將焦尾拿了起來，仔細端詳，上看下看，瞅了半天，也未曾看出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沒有機關(guān)開啟，沒有玄機衍生。

        “難道說，焦尾的秘密就是需要先彈奏這幾個音節(jié)，其后就可以自由彈奏？”

        念及此處，少莊主心頭頓開。

        可是下一刻，卻又疑問泛起：

        “不對啊……按道理來說，焦尾每一次奏響，都應(yīng)該有音波沖擊。

        “怎么我彈了一遍之后，卻什么變化都沒有？

        “難道……

        “不，不可能的！

        “這世上什么人能夠偽造焦尾？絕不可能有那種事情才對……”

        他深吸了口氣，但是臉上卻絕對沒有他所說的那般鎮(zhèn)定。

        如果這是焦尾，方才自己彈奏完了那幾個音節(jié)之后，機關(guān)應(yīng)該就會打開才對。

        若是自己彈奏錯了，自己如今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才對。

        可事實卻是，自己沒死，焦尾沒開，一切都沒有變化。

        這不對啊……這絕對不對勁！

        可要說是有人偽造焦尾，他卻又不信。

        能夠做這種事情的人，只有江然……江然拿著一張假的焦尾琴來落日坪？

        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品茶賞琴大會……是他自己召開的。

        自己偽裝成了滿盛名，留在江然的身邊，從初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許久。

        應(yīng)該沒有漏出任何破綻才對！

        他沒有道理這么做啊……

        心中念頭至此，他忽然眉頭微蹙，只覺得一股難以抑制的奇癢自喉頭泛起，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一聲之后便是接連數(shù)聲。

        少莊主的瞳孔猛然收縮，這不對勁……

        他素來身強體壯，怎么會無緣無故這般劇烈咳嗽？

        而當(dāng)咳嗽到了后來，更是忍不住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鮮血灑在琴弦之上，滴滴答答的滴落在了焦尾的琴身。

        “焦尾……”

        少莊主努力抑制住咳嗽，下意識的用袖子擦了擦焦尾上的血跡。

        卻不想，這一擦之下，焦尾那古色古香的琴身，頓時被擦掉了一大塊褐色的痕跡。

        露出了其下嶄新的琴身……

        整個世界，似乎在這一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唯獨轟隆隆一聲炸響，自天便傳來。

        卻是自‘少莊主’他們出現(xiàn)開始，帶來的那一片雨云總算是發(fā)作了。

        這場雨原本是淅淅瀝瀝的，但是慢慢的，就越下越大。

        少莊主定定的看著手里的琴，長嘆一聲，暗中自袖口取出了一枚丹藥，塞進了嘴里。

        就聽一聲輕嘆自洞口傳來：

        <div  class="contentadv">        “少莊主不介意我進來避避雨吧？”

        少莊主對于走進這山洞的江然，并無太多意外，只是問道：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我在琴上做了手腳，下了一點毒，順著它的引領(lǐng)，找到你并不為難�！�

        “這焦尾是假的……可你于人前曾經(jīng)展示過不止一次，那些該不會也是假的吧？”

        少莊主看向江然。

        江然搖了搖頭：

        “那些都是真的，只有這個是假的�！�

        “好一個巧奪天工的假貨……自三水縣以來，我對照圖紙看了許多次，沒想到，仍舊被騙過去了�！�

        少莊主長嘆一聲，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

        江然則是一笑：

        “我這人吧……原本以為自己的運道很不好。

        “天生有病，還是治不好的。

        “師父給說了一門親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未婚妻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可現(xiàn)在看來，我這運道，其實也還不錯。

        “原本以為活不過二十歲，這不現(xiàn)在還是活蹦亂跳。

        “而就在我考慮該如何為這品茶賞琴大會畫下一個圓滿的句號時。

        “偏偏讓我遇見了一個鬼斧神工的匠人……我琢磨著，你應(yīng)該知道他是誰。”

        “西門風(fēng)……”

        少莊主果然知道，他看了江然一眼：

        “那個蠢貨，只怕已經(jīng)對你掏心掏肺了吧？”

        “倒也不至于。”

        江然搖了搖頭：

        “不過他現(xiàn)在確實是挺恨你的，或者說，是挺恨你們左道莊的。

        “畢竟是你們誆騙他，讓他將‘程天陽’帶到了棲鳳山莊。

        “也因此，讓我懷疑他和你們勾結(jié)，聯(lián)手做局，險些被我活活打死……”

        這件事情，發(fā)生在江然被引入摧魂陣那一夜的后半宿。

        吃了這么大的一個虧，刀法還被人給破了，江然自然不可能就這么算了。

        而究其根本，則是因為西門風(fēng)手腳不干凈，路上遇到了左道莊抬著一口箱子，他覺得箱子里東西必然珍貴，這才趁亂將其盜走。

        可問題是，這件事情太巧了。

        左道莊深夜趕路，憑什么就會被西門風(fēng)發(fā)現(xiàn)？

        西門風(fēng)如果不去偷這個箱子，那其后的一切又怎么可能發(fā)生？

        所以，在這巧合之中，江然料定必然是有人為因素。

        其后對西門風(fēng)用了一下閻王怒，江然這才知道，其實西門風(fēng)跟左道莊的人早就認識。

        只不過他認識的是鬼宗海淡。

        并且海淡當(dāng)著他的面，曾經(jīng)表演了一波行俠仗義。

        西門風(fēng)這人雖然手段是有些的，可那會初出茅廬，心性單純的厲害。

        認定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見到海淡助人，就對其信的死死的。

        海淡告訴他，左道莊雖然為人詬病，可到底還是有好人的……他信了。

        海淡又告訴他，百珍會糾集天下財富，取之于民卻不用之于民，看似正道，實則奸佞……他也信了。

        海淡還告訴他，想要改變左道莊，只能依靠少莊主，可惜世人對其誤解太深，流言蜚語，積毀銷骨，卻不知他心懷俠義……他還是信了。

        所以，這幾年他一直都在對百珍會下手。

        盜取出來的珍寶，有一部分是他自己處理，但是更多的卻是交給了海淡指派的人。

        海淡告訴他，售賣之后獲得的錢財，被用在了哪里哪里的百姓身上，西門風(fēng)就覺得這活沒白干。

        而那一夜之所以他對左道莊出手，則是因為他聽到了這幫人討論，說是這東西是從少莊主那邊竊取來的，絕不能讓少莊主得逞云云……

        有海淡那番話在前面，聽到這話的西門風(fēng)，自然沒有任何猶豫，就想要將東西偷回去，還給少莊主。

        結(jié)果，便有了那一夜發(fā)生的事情。

        江然方才其實是撒了個謊，西門風(fēng)遠比想象之中的還要蠢。

        哪怕是到了現(xiàn)在，他仍舊沒有懷疑過海淡。

        也沒有懷疑過少莊主。

        只是江然并不打算把實情說出來。

        而江然除了讓他仿冒了一張焦尾之外，也沒有跟他多說其他任何事情。

        少莊主此時則輕輕搖頭：

        “不管你信不信，那一夜并非是我讓他們這么做的。

        “無論成與不成，西門風(fēng)這一枚棋子，遠比想象之中的還有用。

        “可拿他來對付你……風(fēng)險太大，劃不來的。”

        “這么說來，是四邪宗自作主張了�！�

        江然笑道：“所以，你不得不冒險現(xiàn)身，從我的手里帶走了四邪宗……實則，你根本就破不了我的刀法�！�

        “你猜。”

        少莊主抬頭看向了江然。

        雖然這段時日以來，他一直都以滿盛名的身份跟在江然身邊，可畢竟是相處了挺長時間。

        因此他也知道，江然喜歡讓人猜的這個惡習(xí)。

        江然則笑了：

        “不用猜了，如果你能破了我的刀法，那一夜你就沒必要走了。

        “殺了我，焦尾也是你的，何必這般大費周折？”

        “……”

        少莊主嘆了口氣：“看來很容易猜……驚神九刀，是我左道莊的心結(jié)。”

        他說到這里，又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與此同時，衣服下的手臂上，泛起了一道道的青痕。

        他稍微遮掩衣袖，不讓江然發(fā)現(xiàn)。

        待等這一輪劇烈的咳嗽結(jié)束之后，這才看向江然：

        “可你……可你到底還是，還是不敢跟我正面交手。

        “所以，你才會在琴上下毒。

        “你怕……你怕我真的可以破了你的刀法！”

        江然卻搖了搖頭：

        “你錯了，我正是因為篤定你破不了，所以才會對你下毒。

        “否則的話，那一夜讓我喪失的信心，我必然要從你的身上親手找回來才行�！�

        “……你就不怕，你猜錯了？”

        “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江然淡淡開口。

        “……”

        少莊主先是一愣，繼而明白了過來。

        一時之間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可惜……可惜……

        “如果，如果我能手持真正的焦尾，你本不足慮……為什么，為什么焦尾會落到你這樣的人手里。

        “這一場，我雖然是敗了，可是，我不服……我還能與你再斗……”

        “你別逗了。”

        江然擺了擺手：“安安心心去死吧，你可知道，你這顆腦袋，在執(zhí)劍司的名單上，價值幾何啊？”

        “我自然知道�！�

        少莊主冷笑一聲：“紋銀……四萬兩！”

        “知道就好�！�

        江然一笑：“我就等你死了，然后好發(fā)財呢�！�

        “我還有一個問題……”

        少莊主看向江然：

        “你到底是怎么看破我的身份的？”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

        江然笑道：“因為我知道，除了最初的時候，你是真的中了七陰絕命。其后種種，全都是你裝的……你的毒，早就已經(jīng)解了。

        “那么問題來了，那一夜你所謂的毒發(fā)，到底是真的七陰絕命痛不欲生。

        “還是因為被我的刀氣所傷，所以，不敢現(xiàn)身于我面前呢？”

        “……可是，你怎么可能看得出來？”

        少莊主更加疑惑。

        “因為，我學(xué)了百毒真經(jīng)�！�

        江然自從領(lǐng)取了百毒尊者的獎勵之后，第一個反應(yīng)便是去找滿盛名，想要給他解毒。

        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這人并沒有中毒。

        那會，江然便已經(jīng)知道，滿盛名有天大的問題。

        只不過，當(dāng)時江然并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也就不動聲色。

        一直到摧魂陣那一夜，他明明是跟少莊主交手，結(jié)果臥床不起的變成了滿盛名。

        那這一切，也就擺在了臺面上了。

        想到此處，江然輕輕一笑：

        “你先前吃的那枚丹藥，差不多該發(fā)揮作用了吧？

        “來吧，輪到你臨死反撲了……”

        少莊主豁然色變：

        “你……你是什么時候來的？”

        “從你破解焦尾開始�！�

        江然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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