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如寧蓁所愿，聞鈺離開了。只是離開前，他朝寧蓁鄭重而又悲傷地說道：“姝兒，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沒想過要傷害你。”

寧蓁只是略帶嘲諷地看著他，“聞鈺，你說這話，你心不心虛啊。”

聞鈺腳下一頓。

寧蓁繼續道：“你莫要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明知我與夏如云之間的恩怨，但是你依然與她來往，這次花轎被劫，想必也是你們倆的主意。”

聽到這里，聞鈺臉色一變。

“姝兒，我……”

“你先別忙著解釋。”寧蓁面無表情的說道，“王爺，你與夏如云在春風苑偶遇，暫不論你因何去的春風苑，可之后的事，你半句都沒有與我提過。”

“其實我并不關心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畢竟你我是毫不相關的兩個人，提這些逾矩了。”寧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可這些都建立在沒有傷害到我的前提下。”

聞鈺的喉頭上下一動，竟不知該如何解釋。

他確實是不愿傷害夏靜姝的，可惜傷害已經造成，他說再多的話，也無法挽回。

“害了我不算，連我身邊的丫鬟也不放過。聞鈺，你們好狠的心吶……”

寧蓁握著匕首的手緊了緊，心里的恨意翻江倒海的涌來。

聞鈺忍不住，上前想要抱住她，卻被寧蓁一手擋開。

“別碰我！”寧蓁恨恨地看著他，“如果你不是王爺……”

如果你不是王爺，你早就死了。

她這句話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讓聞鈺心頭一緊。

他是王爺，他有著無上的權利與地位，雖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是，誰又真正看見過形同庶民的天子呢？

這句話，本身就是用來安慰無知的百姓的。

“姝兒，你別這樣……”聞鈺眼里有著后悔與難過。

只是寧蓁不愿看他。

她垂眸，低聲道，“你總對我說喜歡，卻不提婚嫁，我不去深想，那就淺談一下，聞鈺，你下定主意毀了這樁婚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其實我是期待的呢？”

聞鈺終于臉色大變，看著寧蓁，心里一痛，他的姝兒，竟是想與他在一起的嗎？

不怪聞鈺這么震驚，畢竟寧蓁平日對他表現的最多的便是不滿了，況且他們之前談過，寧蓁看起來也是不愿的。

“姝兒，你對我……”

寧蓁抬頭打斷了他，“沒有，什么都沒有了。在你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就注定了，從今往后，你我二人，再無瓜葛。”

聞鈺離開了，有些狼狽地逃離了這個地方。

他不想看見寧蓁充滿恨意的眼神，他寧愿自己從未來過，這樣，他就聽不到寧蓁那些決絕的話，這么殘忍，這么傷人。

其實寧蓁是故意的，她對聞鈺并沒有什么情意，只是想讓他痛苦而已。

愛情里，最讓人痛苦的不是愛而不得，而是錯過。

明明幸福唾手可得，可是走錯一步，就生生的錯過了。

聞鈺，你難受嗎？痛嗎？可是這還不是結局。

接連幾天，聞鈺都沒有來過夏府。

夏丞相很得意，他覺得聞鈺一定是知難而退了。

不過讓他有些苦惱的是，皇上遲遲沒有對聞鈺與夏靜姝解除婚約一事給出答復。

只要他一提，陛下就會轉移話題，明顯的，就是不想談論。

夏丞相心里雖急，但卻無可奈何。

寧蓁倒是不知道這些事，在紅袖頭七的那天，她親手操辦了紅袖的喪事。

這幾天天氣都不好，陰沉沉的，像極了寧蓁現在的心情。

紅袖的人緣挺好的，府里的丫鬟們知道她出了事，一個個都很難過，雖然平日里丫鬟些都害怕夏靜姝，但是對她身邊的紅袖卻是很喜歡的。

畢竟紅袖傻乎乎的，待人卻很好。

雖然是個丫鬟，但是寧蓁依然珍而重之的幫她操辦著，就連夏夫人和夏丞相，也來為紅袖上了一炷香，畢竟她是為了救自己的女兒而死，他們都心存感激。

何姨娘心里雖然不屑，但是她也帶著夏如云來了。

“紅袖這丫頭，可真真是護主啊。”何姨娘感嘆了一句。

寧蓁看見夏如云的臉，心里就一陣惡心。

夏如云對著她一臉的擔憂，在夏丞相面前做足了一個好姐姐的模樣。

只是寧蓁知道，或許夏如云的心里在笑。

笑自己的春風得意，笑寧蓁的無能為力。“靜姝，你別太難過了……”夏如云走上前輕聲安慰她。

寧蓁的手在袖子里握的死緊，指甲幾乎都陷進了肉里。

好半天她才說道，“我當然不難過。”

夏如云自然看出了她在逞強，心里嘲笑著寧蓁的故作輕松，她接著道，“我送個丫頭給你吧，是新來的，挺懂事，叫添香。”

寧蓁心里一翻，對夏如云笑吟吟的臉在她眼里看起來異常的可惡。

紅袖添香。

送個叫添香的丫鬟，是讓她永遠都掛念著紅袖，永遠都忘不掉這個痛苦嗎？

寧蓁勾唇一笑，伸手拉過夏如云的手腕，把她拖著一路朝靈堂走去。

夏如云被她嚇了一跳，“靜姝，你要做什么……”寧蓁不說話，只是把她拉到了靈堂前，紅袖的棺材旁。

夏如云心頭一跳，“靜姝……”

寧蓁朝她詭異地笑了笑，然后伸手，猛地推開棺材的頂蓋。

紅袖蒼白鐵青的臉瞬間出現在二人的眼前。

“啊！！”

夏如云尖叫著，“夏靜姝，你在干什么！！”

寧蓁笑了，“夏如云，你害怕嗎？”

“看看她。”寧蓁指著紅袖，“你怕什么？我的丫鬟忠心護主，就算死了，她也是忠誠于我的鬼，所以，你怕什么呢？”

夏如云的眼睛根本不敢往那處看，她渾身都在發抖，她怎么也沒想到，寧蓁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她本來心里就有鬼，此刻讓她看見被自己害死的人的尸體，總是會被嚇個半死的。

靈堂里只有他們二人，現在正是夜晚，風一吹，紙錢洋洋灑灑，飄在空中，看起來異常恐怖。

夏如云閉了閉眼，轉身欲跑。

寧蓁自然有所防范，她拉住夏如云，然后一把把她按在棺材上。

夏如云與躺在里面的紅袖面對面，她看著面無血色，渾身冰冷的紅袖，忍不住掙扎著尖叫出來。

“啊啊啊！！！”

“夏靜姝，放開我！！”

寧蓁笑的很開心，她說，“夏如云，你看看紅袖，她很高興你來看她呢。”

夏如云眼睛都不敢睜開，使勁地搖著頭。“夏靜姝，你瘋了，你瘋了！”

寧蓁抓住她的頭發，把她的頭抬了起來，強迫她看著自己。

兩人對視著，她看著狼狽不堪的夏如云，心里終于有了一絲報復的快感。

“夏如云，你不是自詡仁義善良嗎？怎么，只是一個死人，便讓你怕成這樣嗎？”

夏如云頭發散亂，看著夏靜姝的眼里帶上了一絲恐懼。

“夏靜姝，你就是個瘋子！”

“是呀。”寧蓁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早就瘋了。”

夏如云見寧蓁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心里也有些發怵，但是她絲毫沒有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相反，她心里突然產生一絲快感，她害怕，但是她看見夏靜姝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她而去，她就止不住的開心。瘋了，瘋了最好。

寧蓁瞇了瞇眼，“夏如云，你知不知道紅袖是怎么死的呢？”

夏如云心里一緊，“我，我怎么會知道。”

寧蓁在她抓緊她的頭發，在聽到她一聲痛苦的叫聲后，繼續道，“也是，你怎么會知道呢，人又不是被你殺的。”

夏如云松了一口氣，夏靜姝若是單純的發泄那便沒什么大不了的，畢竟如果夏靜姝知道是她做的，那么夏靜姝的存在就更加危險了。

其實紅袖也不是非死不可，只是夏靜姝變化太大，夏如云有些捉摸不透，她也曾讓人旁敲側擊過紅袖，怎奈那丫頭看起來傻，但卻滴水不漏。

她忽然就不滿了，不愧是夏靜姝，連她身邊的丫鬟都要翻了天了。

那人問夏靜姝身邊的丫鬟怎么處理，夏如云輕飄飄地說道，“就讓她死了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里有些惡意的快感。

夏如云最恨的便是夏靜姝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搶了她的東西。

現在，該輪到她了。

寧蓁抓住夏如云的頭發的手緊了緊，她瞇著眼看向夏如云，正打算再說些什么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怒吼。

“夏靜姝，放開她！”

寧蓁只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她轉過頭去，便看到凌恒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

寧蓁頓時看向夏如云，果然，只見夏如云的臉上揚起了一絲得意的微笑，然后又嘴角下垂，渾身瑟瑟發抖起來。

在寧蓁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凌恒一把推開了她，把夏如云抱進懷里，好聲的安撫著。“凌恒？”寧蓁眼睛微瞇，“你來這里做什么？”

盛怒中的凌恒被寧蓁這生疏冷漠的稱呼喚回了一些理智，他擋在夏如云的身前，警惕地看著寧蓁，“你想對云兒做什么？”

寧蓁淡淡道，“我能對她做什么，你沒看見嗎？我只是想與她說著姐妹間的私房話。”

夏如云的身體還在微微發抖，原本整潔的發髻也早已經凌亂不堪。

不說這些，單憑夏如云朝他看過來的那種可憐的，需要人保護的眼神，凌恒就會下意識為她挺身而出。

“夏靜姝，你真的太過分了！”凌恒怒道，“她可是你的姐姐！”

寧蓁懶洋洋地說道，“不勞大將軍提醒。”

“如果再讓我看見有下一次……”

凌恒還沒說完，寧蓁便緊緊地盯著他，認真無比地問道，“有下次怎么辦，你要殺了我嗎？”

凌恒被她一噎，說不出話來。

寧蓁輕笑，淡淡地說道，“殺人可是犯法的哦，大將軍。”

凌恒不想與她多說，他把夏如云橫抱起來，欲往門外走去。

“殺人是要償命的。”他的身后響起寧蓁冷漠的聲音。

他頭也不回的說道，“那便來償吧。”

寧蓁只是笑，她的笑聲低低的，在空曠的靈堂里傳響著，竟有些恐怖的意味。

夏如云后頸一涼，不禁往凌恒的懷里縮了縮，于是凌恒憐惜地把她抱的更緊了。

“殺人是要償命的，你說對嗎？紅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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