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市，小通橋，天香閣。

一襲白色西裝的云慕杰似乎很少會到天香閣這種地方。

坐下沒多久，他全程是用手帕掩住鼻子，似乎是受不了這些姑娘身上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高天九眉眼微蹙，淡淡的說道：“云先生好像不太滿意鄙人的安排？”

云慕杰聞言放下手里的手帕，托了托眼鏡道：“高老板不要誤會。”

“鄙人從小就患有鼻炎，不太適應這些刺鼻的味道。”

“而且，我很小就跟隨老師去了美國，這種場合也沒怎么見過，所以，有些不習慣。”

高天九臉色稍緩，揮了揮手，讓陪酒的女孩子退下。

云慕杰也連忙朝那些女孩子說了一聲，抱歉。

各種禮儀的確無可挑剔，高天九覺得他說的話應該是真的。

“聽我們老板說，云先生此次前來是準備用物資來交換一批盤尼西林？”

云慕杰點了點頭道：“高老板說的不錯。”

“其實，高老板應該清楚，現在市面上最值錢的并不是物資，而是高老板手里的這些藥品。”

“國家正值危難之際，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同胞慘死于日寇的槍炮之下。”

“鄙人雖然沒有上戰場殺敵的勇氣，不過，也想用有用之軀為國家做一點貢獻。”

“所以，這個藥品。”

高天九心中不覺有些恥笑。

這個云慕杰大言不慚的說了一堆有的沒的東西，到最后還不是想壓低藥品的價格。

用民族大義來壓人，或許對二十歲的高天九還有用，

現在他都奔四的人了，半輩子見過多少骯臟事件。

為了吸口大煙賣兒賣女賣老婆的。

為了一口吃的父子反目，兄弟相殘的。

這個世界的黑暗只有你想象不到，沒有不會發生的。

“云先生，我的確佩服您這種為國為民，舍身舍業的人。”高天九拿起酒杯晃了晃道：“不過，我們是商人。”

“商人談的是利益，你如果要談感情，我現在出去給你叫個小姐進來...”

“你可以跟她談上三天三夜，她也不會覺得你無聊。”

“畢竟小姐，也有愛國的……”

云慕杰臉色微變，拿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高老板似乎有些誤會了。”

“我跟你談這些只是有感而發，畢竟人同此心，希望您...”

沒等云慕杰說完，高天九揮手打斷了對方的話語：“云先生，我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

“我們做商人的只講究真金白銀，明碼實價。”

“你如果覺得藥品價格高，你現在就可以離開。”

“其余的話，你說的再多，我也只會認為你實在對牛彈琴。”

云慕杰瞬間無語，半晌，從西服內兜里面掏出一份早就開好的物資明細，遞給高天九。

“嚯，東西還不少，你早拿出來不就好了，”高天九看了一眼清單上列出的數據跟貨物品相，眼神也不由得變得凝重起來。

“云先生，你提供的物資大多沒問題，就是這個價格，您上面的似乎還是七月份的價格。”

“當然，我也不是故意想要壓你的價格，而是有些貨物都是時價。”

“七月份是這個價但到了現在，就賣不上這個價格了。”

云慕杰臉色微變道：“高老板，您當我是第一次做生意嘛？”

“這上面的價格都是我們經過多方研究得出來最公平的價格，您這么壓價就不地道了吧。”

高天九搖了搖頭道：“此一時，彼一時，云先生，大家談生意都是想要互惠互利，您也沒理由把好處全占了，讓我一個人吃虧吧。”

“這樣，這里幾個價格我改一下，您等我幾分鐘行不行？”

云慕杰一時間也不知道高天九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這些物資都是山城后勤部官員親自核對過的。

價格也是相當的公道，對方這個時候來這一出....

“好吧，”云慕杰點了點頭，高天九連忙起身出了包廂大門。

當然，他可不是真的去改價格，而是把云慕杰列出的物資報給陳陽。

陳陽的本事他可是親眼見識過的，無論多復雜的數字，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得出最完美的價格。

這東西應該就是常人口中的天賦異稟吧。

跑到天香閣的老板專用包廂，高天九將物資樣品以及對方的報價一一說給陳陽聽。

這邊剛剛說完，那邊陳陽已經報出了一個數字。

跟對方報價單上的價格相比較，只是略低了一些，相差倒是不大。

“云先生久等了。”高天九踏進包廂大門，略帶歉意的說了一句。

“我剛才核實過您的報價單，相差倒是不大，這個價格您看行不行。”

說著，高天九將報價單遞給云慕杰，并且指著下方的價格說了一句。

云慕杰顯得有些吃驚，這上面的物資繁復多樣，各種金額都精確到小數點后面兩位甚至三位。

對方居然能在這么短時間內核算完成。

要知道這份報價單可是后勤部門六個精算師用了一個星期才做出來的。

“高老板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云某佩服，價格就按你們說的，不知道能不能換到一百箱盤尼西林？”

高天九滿意的收起報價單道：“當然可以，不僅可以換到，還有的多。”

“云先生，你跟我們做生意，完全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們可是從來不會坑自己的客戶的。”

“來，云先生，為了長期合作，我們干一杯。”

云慕杰破天荒的沒拿他的茶杯，而是鄭重的倒了一杯酒，拿起酒杯，跟高天九碰了碰。

滬市，聯合運輸部。

陳陽站在窗戶前一直在等著高天九最后的消息。

云慕杰帶過來的那些物資明細有很多都是德國人非常需要的，

現在這個世道，也就是英國人跟德國人的錢最好掙。

一直等到傍晚，陳陽終于等來了喝的醉醺醺的高天九的電話。

生意已經談妥，物資于兩天后啟運，一個星期內陸續抵達滬市。

聽到這個消息，陳陽也長長松了口氣。

掛了電話，陳陽吩咐早就等在下面的司機高田純孝不要回家，而是去領事館對面的馬特龍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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