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盧秀
天成十一年,
大梁與西楚兩國在龍鳴原(大梁漳州南地)集結百萬雄兵,揮師南下,
在不到四個月的時間里,
相繼攻陷了陳國康州、林州、萬州三地。
這年深秋,
隨著萬州之戰中陳國大軍的全線潰敗,
以及靈野原上的那場滔天神火,
陳氏皇朝的第四位皇帝—誠帝,
徹底放棄了康、林、萬三州的土地,
令大軍退至永州境內。
西楚與大梁聯軍的攻勢也隨之戛然而止。
萬州之戰的慘敗,向陳國所有人宣告了北境三州的淪陷,
亦代表著陳氏王朝由盛至衰的轉折點。
德顯二十年,自萬州之戰已經過去了百余年,
如今,作為陳國北境最重要防線—永州,
其境內由弘帝在位之時親自組建的定北軍鎮守。
這支威名赫赫的軍隊,
前、左、右三軍外加永州城內的守城軍卒共計三十余萬人,
亦是陳國北方最強大的護盾。
永州城內,
城南守城軍的營房中,
一位面龐削瘦的精壯男子正坐在榻前認真的清理手中的破舊盔甲,
這男子看起來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皮膚略黑,細眉鳳眼,細細打量起來,倒也算得上俊俏。
男子手中那件銀制盔甲早已銹跡斑斑,其表面遍布細小的溝壑,儼然是飽受摧殘,看起來是經歷過不少場兇狠的戰斗。
只見他一雙滿是老繭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擦拭著盔甲各處,
宛如在男子眼中,這破破爛爛的鐵疙瘩就是一件珍寶般。
“秀哥,今日又該你當值了啊?”
門外忽然走來一位濃眉大眼的漢子,對著精壯男子熟絡的開口道,
“嗯。”
男子微微抬眼看了看那漢子,
“王剩,你那軍靴都露腳趾了,為何還不去換?”
本想喝口水的漢子聞言,登時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他連忙憨笑一聲,道:
“秀秀哥,俺前幾日就跟柳主薄報備了,可姓柳的那廝非說俺腳太大了,讓俺再多等上幾日”
“荒謬!”
男子聞聽此話,立馬放下了手中盔甲,面帶不悅的站起了身來,
“前幾日北寧城的楊忠老爺,不是派人為永州城的守城軍送來了幾十車的軍資嘛?”
“盧秀哥,那好東西早早的就被甲字營的一幫人分了去,咱們丁字營只能撿些人家挑剩下的”
聽大漢這么說,這被叫做盧秀的男子不由冷哼一聲,
“又是甲字營,仗著有王德撐腰,天天在這永州城的軍營里狐假虎威。”
“哎!秀哥莫要動氣,沒事沒事,不打緊的。”
王剩擺了擺手,抬腳來到盧秀身前,便悄聲說道:
“秀哥,俺給你說啊,那位王德王參將啊,這幾日躲在軍營里一步也不敢出來。”
言罷,王剩忽而呲牙笑起,他臉龐微圓,眼睛不大,笑起來憨厚無比。
“喔?為何?”
“秀哥不知道嘛?摘星城的馬氏,被鎮妖司那位黑綏除妖使給抄了呀!還有啊,剩下的三座世家也都被那位大人掏穿了家底兒,還用他們的錢為附近幾座郡縣的難民們買吃的買穿的,簡直太解氣了!”
盧秀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這幾日他偶爾聽起過那位黑綏除妖使的名字,但其中詳情卻不是太了解。
如今聽王剩仔細說來,他臉上不由露出了些許震驚。
“怪不得,王德跟摘星馬家來往甚密,這馬家一垮臺,王德便這般膽怯,豈不正是作賊心虛嘛。”
“對呀!而且俺聽說那位鎮妖司的大人這幾日就要來永州城了,秀哥你說說,那王德能不害怕嘛!”
陳剩神情歡喜,憨聲道,
盧秀頷首,嘴角也隨之露出笑意,
但隨即,他便喟嘆一聲,
“這位大人可真是了不得啊,不知他長什么模樣,真想好生瞻仰一番。”
“嘿嘿,誰不想呢,不過那位大人身份尊貴,想來也不會來咱們這滿是臭漢子的營房里”
王剩擺手回應,便也回身拿起了水壺,
“咕咚咕咚”
漢子如同老牛飲水,眨眼的功夫就將滿壺的水喝了個精光,
盧秀一邊穿戴盔甲,一邊對著王剩打趣道:
“怪不得你外號叫二牛,瞧你喝水的架勢,估計你未來的娘子看了都要害怕。”
“秀哥這話俺可不愛聽!俺不討老婆!俺在父親墳前發過誓,這輩子不破萬州城,絕不成家立業!”
陳剩打了個飽嗝,晃蕩著手中的水壺,模樣認真。
“嗤,”
盧秀不由笑出了聲,
“那正兒好,日后等咱哥倆隨龍將軍破了萬州城,到時候便衣錦還鄉,哥哥我呀,親自給你尋媒。”
說話間,盧秀便已然整裝待發,
只見他一身銀甲锃亮,頭盔上紅纓如赤火,手中長戟寒芒閃爍,威風凜凜。
“秀哥俺陳剩嘴巴笨,這軍營里就秀哥你對俺最好,您還要為俺說媒”
大漢不由感動了起來,當他再抬眼看向盧秀時,又忍不住開口道:
“秀哥不愧是跟過龍將軍打仗的人,這氣勢就是不一般。”
陳剩滿臉羨慕,目光閃爍。
“行了行了,不和你嘮叨了,我該走啦。”
看著陳剩的樣子,盧秀隨即擺了擺手,便抬腳向門外走去。
“秀哥,晚上回來咱們去長福街吃酒去啊。”
“好嘞。”
言語間,盧秀的身影就已走遠。
陳剩嘴角帶笑,
下一秒,卻是眉頭微皺,
“哎這幾日軍營里好多人都腦袋疼,怎么俺也跟著有些不舒服了”
大漢拍了拍腦袋,猛地搖了搖頭,只覺頭暈目眩,
隨即,陳剩便往身旁榻上一坐,竟是倒頭睡了去。
盧秀出了營房后就徑直朝永州城南門而去,
一路上他想的最多的就是陳剩方才提起的那位鎮妖司黑綏除妖使,
試問這當今的陳國,何人敢像他這般行事。
盧秀現在雖然只是永州城守城軍的一員,
但在去年他盧秀可是定北軍前軍先鋒營的猛將。
那定北軍這些年來各個位置的將領都換了個遍,
卻唯獨有一人,誰也不敢動他。
就算是權勢滔天的高太尉都不敢。
想到這人,盧秀不由自豪的笑了起來,
此人便是定北軍前軍總督龍稼軒,龍將軍。
在陳國北境所有的軍隊中,敢問誰人不識龍稼軒?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生!”
在德圣十年的春天,
當時還在永州牧陽郡做縣官的龍稼軒就因這首驚世之詞引起了弘帝的注意,
不久之后,弘帝就親自提拔這位當時就已過不惑之年的男人為定北軍的前軍總督,
而在弘帝逝去后,龍將軍亦兢兢業業的鎮守北境二十年,
就算北境戰亂不止,
但龍將軍統領的前軍就如一座屹立不倒大山般,
從來不曾讓敵國的鐵蹄再踏入過陳國的土地。
這個年少時自落入敵國的林州境內,
歷經千辛萬苦逃回陳國的男人,
而今也已年過花甲了,
但龍將軍的赫赫威名,
在整個北境軍士心中依然無人能及。
盧秀在龍將軍的先鋒營中征伐數年,
他自問這天下間能讓他佩服的人除了龍將軍,
再難找出第二個人。
至于那些仙家洞府的修仙者,盧秀更是打心底瞧不起他們。
在盧秀眼中,那些修仙者都是冷漠無情之輩,
若不是為了自己的心中大愿,盧秀更想加入那鎮妖司,
也成為一名除妖使,為天下百姓誅盡邪魔妖物。
念想至此,盧秀的心中巴不得立刻見見那位鎮妖司的大人,
但隨即,盧秀便長嘆一聲,
自然覺得這種機會微乎其微。
他深吸一口氣,令自己靜下心來,
今日輪到盧秀在城南皇陵當值,
對于這件差事,盧秀是絲毫不敢怠慢的。
兩百多年來,陳國逝去那幾位皇帝皆長眠于中州皇城外的壽安山中,
唯有弘帝,在其死前卻交代宣帝必須要將他葬在永州城外的望北山下。
無他,
只因弘帝從來都只有一個愿望,
那就是親手收復那陷落在敵國百年的北境三州。
三州之中的康州更是他們陳氏一族的祖地。
這無疑是百年來陳國幾代帝王的心中恥辱。
弘帝的父親,
那位從誠帝手中接過搖搖欲墜的陳氏王朝,
而后又為其征戰一生的武帝,
當年在中州皇城逝去之時,
年輕的弘帝就向他立過毒誓,
他言稱自己日后必將帶領陳國將士揮師北上,
收復三州之地,了卻先輩的遺憾!
可惜造化弄人,
壯志凌云的弘帝在位僅僅十年便遺憾離世。
他自覺愧對于九泉之下的父親,更無顏面對陳國的列祖列宗,
至于弘帝為何讓宣帝將自己葬于望北山下,
天下百姓都知曉,就是為了在將來有一天,
他能在九泉之下看到陳國的大旗再次飄揚于三州故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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