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巴虎仔細盯了蜜娘一會兒, 看她不像是說假話,也就遂了她的意不再提, 心里琢磨著再看情況, 她要是做噩夢的次數(shù)減少了,他就順了她的意讓她慢慢忘記。
“快到臨山了。”巴虎讓開車門,今年他們回來得晚, 跟其他牧民趕在一起了, 其他方向也有趕回來的人,羊群擁堵, 速度都放緩了不少。
這個場面難得見一次, 四面八方都是黑白的羊群,羊群跟羊群之間夾雜著數(shù)量不多但體型頗壯的黃毛羊。像是熱鬧的集市,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叫賣的, 問價的,騎馬維護秩序的人則是衙門里提刀的衙役。
“干啥這么看著我?”巴虎奇怪。
“你不去看著牛羊?”
“看。”她沒事他也就去忙了。
錯過了飯點才看到排排佇立的氈包, 巴虎帶著朝寶和希吉爾趕牛羊去草場, 蜜娘先駕著勒勒車回家里。
“東家太太,你回來了?”
“金庫老伯, 喊我喊蜜娘就行。”留守在家的是今年新來的一個老伯, 跟牧仁大叔交好, 所以也放心把牛皮羊皮交給他賣給商隊。
老伯名字叫阿拉坦倉,意思是金庫,蒙語名又長又拗口, 大家就老伯老伯地叫,小半年過去了,沒幾個人記得他名字。
老伯幫蜜娘把小床抬下來, 蜜娘把孩子往床上挪的時候,他拎了個鋤頭搬開一個壇子,沖著還帶有濕氣的土一鋤頭刨下去,咔擦一聲。
“老伯,你這是?”
“賣牛皮羊皮的銀子,你們不在家我怕被偷了,就挖了坑給埋在韭菜花壇子下面。”一角紅布露了出來,老頭給提出來交給蜜娘,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從賣了皮毛我這心啊就一直提著,白天出門了惦記著,晚上睡覺了還留著心,我今晚是能睡個好覺了。”
蜜娘拍了拍布上的土,掂了一下,里面應(yīng)當還有銀票,“我要是手里有這么多銀子留家里也是心里不安穩(wěn)。”
“是吧,我這輩子就沒摸過這么多銀子。”老頭這下才露出真心的笑,他還擔心被笑話來著,“東家鞣制的皮毛完整且柔軟,價錢也高,我給你交代一下,牛皮是四兩一張,一共五張;羊皮是一兩又三十五文一張,一共是一百五十張:粗羊毛是三十文一斤,細羊絨是六十文一斤,羊絨是八十文一斤,斤數(shù)牧仁記的有,等東家回來了你倆對著賬算算。”
粗粗估計一下,僅是皮毛產(chǎn)出就有四五百兩,但想想家里有這么多牛羊,相當于大康坐擁上千畝良田的大地主,一年賣糧食收四五百兩也不多。
蜜娘把銀子放回氈包里,關(guān)門出來做飯,坐在灶房里開著門還時不時瞟著門外,生怕有人進去掂了銀子跑了。等交到巴虎手里她才松下心。
巴虎數(shù)了一下,五張銀票,其他都是零零碎碎的銀角子,他看蜜娘探頭喜瞇瞇地瞅著,完全沒有憂傷氣。雙手一推,在她疑惑的眼神中解釋:“交給你了,你是家里的女主人。”
“可別。”蜜娘搖頭都搖成撥浪鼓了,“錢太多了,拿我手里我睡不著,埋在地下我還要三天兩頭的挖出來看看。”吃穿住行用都有巴虎供著,她完全沒操心過銀錢的事。
“真不要?”
“真不要,你以前在哪兒藏著,現(xiàn)在還藏在那兒,也別給我說,我怕我路過的時候忍不住往藏銀子的地方瞟。”蜜娘壓根就沒見過銀票,就桌上這一堆銀角子她都沒見過,窮人乍富,她心里慌慌,腳上打飄。
“我都不知道你這么富有,原來我嫁的男人家底這么雄厚哇!”牛羊多但不會賣,蜜娘看著一兩千的牲畜也沒什么實感,只覺得到死都不會缺肉吃。
她挪了挪凳子,前傾著上半身靠近巴虎,低聲問:“你給我透個底,你攢了多少銀子了?”
巴虎被逗樂了,尤其是蜜娘那對冒著金光的大眼睛讓他忍不住揉揉她的腦袋瓜,他也壓低了聲音,偷偷摸摸地說:“不算今年的有一千一百多兩,一千兩存在古川的錢莊里。”
蜜娘眼睛一眨,她發(fā)現(xiàn)她不得了,竟然嫌棄一千一百兩有些少,“一年五百多兩,我還以為你有兩三千兩呢。”
“離家的第一年,賣的牛皮羊皮只夠夏買鹽冬買堿,到了第一年才有了結(jié)余,還不到一百兩,第三年結(jié)余了三四百兩。”巴虎晃了晃她脖子里的綠松石墜子,“七十多兩一顆。”
“搶錢吶?”蜜娘拽著綠松石一看,顏色清透,但也沒什么特別的形狀。
“但中原的商人說大康的一個簪子都大幾十兩。”巴虎疑惑,難道他受騙了?
蜜娘再看翠綠的墜子,綠松石有她大拇指指腹那么大,在太陽下尤其炫目,垂在衣領(lǐng)上很是添彩。
“應(yīng)該是我沒見識了。”她訥訥道,一個綠石頭要七八十兩聽著很貴,但跟她看過的富家太太頭上的簪子相比,聽著也不算離譜。
巴虎攥了一把的銀角子,攤著手掌給推成三堆,“其其格和吉雅一人一個帶鈴鐺的小銀鐲,你一個銀發(fā)簪。”
蜜娘想說她用木頭簪子就行,但在瞟到巴虎臉上的笑時把話咽了下去,手上又推了兩個銀角子過去,桌下的腿勾住男人的腳,眼里也帶了勾子,“我也要個帶鈴鐺的銀鐲子,帶腳腕上的,細的。”
手腕一抖,掌心的銀角子噼里啪啦砸在了桌子上,又蹦到了地上,清脆的響聲吵醒了睡夢中的孩子,不等睜眼就張嘴嚎。
男人長嘆一口氣,“聽見了,知道你醒了,這就來抱你。”
磨人精。
“人家睡得好好的被你吵醒了還不準哭啊?”蜜娘翹著腳沒動,等巴虎一左一右抱了兩個娃過來,她在其其格眼下一揩,一絲水意都沒有。
“小丫頭,你的哭聲對你爹都沒威懾力了。”
“還是有的,這不就屁顛屁顛把人給抱懷里哄了。”巴虎笑言,等蜜娘到灶房里看火去了,他眼疾手快地在其其格臉上親了一下,看吉雅盯著,他也蜻蜓點水似的碰了碰。
“其其格,我跟你打個商量,回古川了我給你買個帶鈴鐺的小鐲子,你想哭了就搖鈴鐺,能不能別張著嘴干嚎?多漂亮一個小姑娘,張嘴一哭,嗓子眼都露出來了。”
……
秋日天黑的早,飯好也到黃昏了,巴虎叫上朝寶、希吉爾和金庫老伯一起圍坐在爐子邊上吃羊肉鍋子,鍋邊貼了一圈金黃的豆腐。秋風瑟瑟的傍晚,一鍋香氣撲鼻的羊肉,一碗熱氣騰騰的酥油茶,吃到最后再下一盤手搟細面,冒一頭的薄汗,出門時秋風帶走身上浸的肉香,回去鉆被窩里睡一覺,又有精力迎接隨之而來的遷徙了。
巴虎要帶上朝寶去尋放養(yǎng)的馬群和駱駝,今年他沒去看過幾次,離開前對蜜娘說兩三天回來是正常,三五天回來也是正常。
蜜娘提前給他蒸了一鍋米糕,這次沒用駝奶,她用黃油代替了,蒸出來的米糕味道更香,比用駝奶蒸的更有嚼勁。除了米糕還煎了一鐵板的香煎豆腐皮,兩張半臂長的豆腐皮用黃油煎出一層焦殼,豆腐皮上鋪上薄薄的米飯、鹵牛肉、豆腐碎、菌子粒、蔥花,最后兩張豆腐皮合在一起,巴虎帶走當菜吃。
正如巴虎說的,他是第五天的黃昏回來的,僅是找駱駝群他都找了兩天,找了駱駝又去找馬。
“明年要馴馬,性子跑野了。”往回趕的時候還有馬撂蹄踢他,得虧他防著在,否則就要斷條腿。
“馴馬?那駱駝呢?”
“駱駝還好,除了發(fā)情期的公駱駝,其他時候駱駝性子溫順,而且駱駝跟牛一樣,成年之前會打鼻環(huán),好控制。”說起馴馬,巴虎掏出他壓箱底的牛皮棉褲,屁股后面磨破了又打了厚厚的補丁,襠/部也塞了齊腿彎的棉花和粗羊毛。
“這是褲子?”蜜娘驚愕,可太奇怪了。
巴虎嗯了一聲,“我有個小叔,親的,跟我家老頭子同父同母,十七八歲的時候馴馬,地上沒清理干凈,也是倒霉,剛好插在一根樹枝上。”他撇著腿皺著眉,“就是這個地兒,救活了但傷了子孫根,快要過門的媳婦也另嫁了,要不然怎么都輪不到我爹當族長,聽說我阿爺還活著的時候很是瞧不上他。”
“在他之后,我們馴馬都要做個大襠牛皮褲子,里面塞上厚實的羊毛和棉花。”屁股后面磨破露出屁股蛋子都行,唯獨前面不能馬虎。
“那小叔現(xiàn)在可還活著?”蜜娘心里冒出了個想法。
“活著,養(yǎng)了不少的牲畜,也在戌水住。”
好吧,蜜娘唾了一口自己,是她的想法太陰暗了。
她接過巴虎手里不成樣的褲子,“我給你再重新做一條,這條破破爛爛的不要了。”
巴虎看出了她的意思,故意說:“你別怕,我有兒有女,就算出事了也不怕絕子絕孫。”
那可不行,蜜娘斜了他一眼,伸手做了個揉的動作,“保護好了,我還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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