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九十八章
為期半個月的洗腳約定結(jié)束, 大斑和小斑也開始親人,每頓進去喂飯它倆還知道迎上來蹭人腿, 不再呲牙炸毛。巴虎跟蜜娘商量后又把貓窩給搬回前院廂房, 要讓它們習(xí)慣家里的其他人,尤其是兩個孩子。
“你給大斑小斑切截帶骨的生肉,我看它倆的牙都長出來了, 也該吃點生肉開胃口。”巴虎可沒忘養(yǎng)這兩只山貍子是為了以后帶進山里逮狍子,草原上兔子也多, 等養(yǎng)熟了就解了繩子由它們跑出去逮兔子吃。
“吃生肉不會喚起野性吧?”蜜娘擔(dān)憂。
“跟人住一起哪有野性,巴拉和阿爾斯狼也吃生肉, 它倆還會在外逮兔子吃,不也好好的。”巴虎接了兩坨羊蝎子丟過去, 聞著肉腥味,大斑和小斑立馬撲了上去, 兩只厚厚的前爪按住羊骨就啃。他故意湊近, 在大斑小斑喉嚨里發(fā)出護食的呼嚕聲時也沒停腳,又往前走了幾步才蹲下,不訓(xùn)斥也不打罵,就跟兩只山貍子耗著, 它倆叼著羊骨后退他也不追。
先讓山貍子習(xí)慣了吃食有人看著, 再一步步縮進距離, 為了表示他的友善,在大斑小斑啃了骨頭后還倒了半碗駝奶。一日日過去,到了祭敖包的時候,大斑小斑已經(jīng)接受了吃食的時候人能摸它們。
這時候它倆要是因為搶食打架,巴虎就一個巴掌打下去,敢沖他呲牙的就給栓起來不給喂肉, 讓它看著聽話的那只吃。
蜜娘旁觀了這么長的時間,也放心巴虎抱著兩個孩子去摸大斑小斑,他養(yǎng)羊養(yǎng)牛養(yǎng)馬厲害,馴養(yǎng)山貍子也挺有一手。再有一年半載,她相信大斑小斑就是習(xí)慣在野外打食,回家了也是一只溫順的大貓。
“祭敖包帶不帶其其格和吉雅去?”蜜娘問。
“帶啊,去年還是在你肚子里一起去的,今年去露個面,到時候我抱他倆去拜一拜,長生天會保佑其其格和吉雅平安長大的。”
“那要是哭了?”
“長生天不會怪罪的。”巴虎堅持,所以在其其格和吉雅被穿成胖球放在背簍里張著嘴巴大哭的時候,他樂顛顛地說是長生天在跟孩子打招呼。
蜜娘放下背簍把吉雅抱出來,護著他的嘴巴別喝進了冷風(fēng),也讓巴虎把其其格抱著,“你小心她喝了冷風(fēng)回去了咳嗽。”
今年沒有婆婆在,就她跟巴虎帶了孩子趕了兩只羊,還提了彩綢和米糧,走在半腿深的雪地里出了一身的汗。直到把羊宰了扔在敖包邊上,一一十斤的青稞麥子稻子豆子也撒進了雪窩子里,背簍清空了,這才輕松許多。
蜜娘沒上前去祭拜,她不信這個,好在巴虎也沒勉強。輪到巴虎,人已經(jīng)走的差不多了,她從頭看到尾,只看到了扈縣丞和扈文寅,扈夫人和扈小姐沒現(xiàn)身,看來也不是人人都必須到。
“等其其格和吉雅長大了,我就不來了。”回去的時候蜜娘氣喘吁吁的,寒天臘月,風(fēng)把雪粒卷向半空,迎著風(fēng)打在臉上生疼,她圍著面巾遮住口鼻,鼻孔的地方凝了小團的冰霜。
怎么就不來了?巴虎一手抱其其格,一手還扶著她,“你不是喜歡人多熱鬧的地方,祭敖包不熱鬧?”
但是累啊,今年的和去年的步驟一模一樣,看過一次也就沒什么新奇的了。當(dāng)?shù)啬撩裼绕渚囱鲩L生天,一路過來就沒說閑話的,念叨著她聽不懂的經(jīng)文,她打不起精神。
循著來時的腳印走回去,進了家門,蜜娘先給兩個孩子脫衣裳,他倆就沒穿過這么厚的衣裳,全身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動都動不了,去的時候哭就為這事。
“呀!巴虎你快進來。”
“咋了?”巴虎推門進來,就看大斑小斑從炕上跳下來朝他跑來,“繩子呢?我走的時候它倆是栓著的。”
繩圈還綁在脖子上,但也只剩下繩圈,大斑小斑趁著沒人在家把繩子咬斷了。
巴虎蹲下身去接朝他跑來的兩只貓,但人家繞過他沖著敞開的門奔了出去,還沒跑出檐下又被狗攆的跑了進來。
“我到臥房去,你先把你的貓給折騰好了。”蜜娘一手摟一個娃,腳步匆匆出了門,“炕上的毛氈被子你也看看,別拉屎拉尿在上面了。”
說實話她有些惱,尤其是看到大斑小斑從孩子蓋的被子下鉆出來的時候,這是幸好把孩子帶走了,要是留家里了,它倆咬斷繩子會不會咬傷孩子?
但她在屋里哄睡孩子后,憋著的氣慢慢又消了,巴虎他就喜歡養(yǎng)這些東西,而且教的也不錯,她不能因為沒發(fā)生的事遷怒他。
要不是他喜歡養(yǎng)狗養(yǎng)山貍,就憑大黃不愛搭理他的臭德行,不知道要挨幾頓打了。
蜜娘一開門巴虎就看了過來,“孩子睡了?”
“睡了,我來做飯,你收拾好了?”
聲音溫和,情緒平靜,巴虎又驚又詫,他都做好要挨訓(xùn)的準(zhǔn)備了。
“炕上是干凈的,大斑小斑身上也不臟。”巴虎跟著蜜娘去了灶房,殷勤地提了水壺倒熱水給她洗手,“我明天去茂縣買兩條鐵鏈子回來,鐵鏈子它倆咬不斷的。”
蜜娘沒吱聲,算是同意了。
“那你去不去看娘?”她問。
巴虎沉默了一會兒,點頭說:“是要去看一眼。”
“那你明天拔籃子青菜給娘送去,菜瓜也摘一個過去。”
菜瓜也就只有一個能吃了,蜜娘又是澆水施肥又是放蜂授粉,她應(yīng)該吃第一個第一口。
“不帶菜瓜,有新鮮的青菜比啥都好了。”
他是他娘的親兒子,他說不帶,蜜娘也就不再多說。她主動提一嘴也是看在這個糊涂的婆婆惦記著兩個孩子,又是做衣裳又是送手鐲的份上。
但巴虎沒有如愿去成,當(dāng)晚夜里西北方傳來瘆人的狼嚎虎嘯,不知道是風(fēng)疾傳聲過快還是怎么回事,聽著聲音距離很近。
家家戶戶的窗棱上映上了火光,開門關(guān)門的吱呀聲,孩子的哭聲,狗的叫聲……
蜜娘跟巴虎一人抱個娃輕輕拍著,她小聲哼家鄉(xiāng)的小調(diào),直到兩個孩子止住了哭聲,巴虎才把吉雅遞到她的懷里,“我出去看看,你別出去。”
“你小心,我跟孩子在家等你。”虎狼聲太大,久久不息,羊圈里揣崽的牛羊要有人看著,人在也是給它們壯膽。
“你把十一只狗都帶出去。”蜜娘下炕開門囑咐。
“知道,你快進去。”緊要關(guān)頭大黃最服從命令,巴虎開了門先放它出去,接著是巴拉和阿爾斯狼,“大黃!回來!去羊圈,對,去羊圈。”他拿了馬鞭,敢有愣著狗頭橫沖直撞的,他毫不蓄力的一鞭抽下去。
門關(guān)了,腳步聲繞到了房子后面,蜜娘哄著孩子還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不知過了多久,虎狼的嚎叫聲漸漸遠去,外面也響起了人的說話聲,看樣子大多數(shù)人都出來了。
大門開了,接著院子里響起腳步聲,巴虎沒進屋,站在窗邊說:“官府里的大人組織人去看情況,一家出一個人,我待會兒出去了會把門從外面鎖上,我回來會自己開門,大黃我給留在家里。”
“好,你小心。”
巴虎走后,蜜娘一直沒敢睡,但擋不住溫暖的被窩和一點一滴流逝的時間,聽到院子里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她才驚醒。
“誰!”
“是我,別出來,我洗個手洗個臉就進去。”巴虎進了灶房,倒了熱水把臉沉進木盆里,也沒敢耽誤太久,擦了臉就端了木盆進屋。
“是早上祭敖包的地方,為了爭搶牛羊,虎狼打了一架。”巴虎脫了鞋泡腳,腳浸入熱水里他忍不住抖了一下,“還有人,是北遷來的中原人,他們應(yīng)該是去偷羊回來吃的,但碰上了虎狼。”
“情況怎么樣?”蜜娘側(cè)過身問。
巴虎沒吭聲。
“都死了?”
“嗯,死的很慘。”巴虎擦了腳水都沒倒,扒了衣裳扔在椅子上鉆進被窩里緊緊抱住蜜娘,他不是第一次見死人,蘇合死后被拉出去埋的時候他還騎在馬上看了個清楚,但這次……他們到的時候只剩零碎的手腳和紅紅白白的頭顱在雪地里插著,頭臉破敗,五官殘缺,最膽大的屠戶見了都忍不住扭過頭就吐。
“不知道死了幾個人,扈縣丞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救濟院里統(tǒng)計人數(shù)。”
蜜娘抱住男人的頭,手插進他頭發(fā)里慢慢捋著,“你也吐了?”
“我沒有,我忙著喊幾只狗了。虎狼都走了,也就用不上我,我就趕著狗跟其他人先回來了。”巴虎聞著蜜娘身上的味道,緊繃的神經(jīng)慢慢松懈下來,想起雪地里的慘狀,說是長生天發(fā)怒了。
蜜娘也跟著岔開話,說保不準(zhǔn)明天官府的人要聚攏了北遷的中原人訓(xùn)話,“跟你一起過去的人氣不氣?會不會因為去偷羊的那幾個人遷怒其他人?”
巴虎沒注意,“再怎么遷怒也遷怒不到你頭上,你放心。”
蜜娘也是隨口問,但婉兒跟白梅是實打?qū)嵉膿?dān)心,白梅跟朝寶的婚期已經(jīng)定下了,婉兒的還沒個定數(shù),都怕這事影響了她們的親事。
五天前已經(jīng)解散的私塾又辦了起來,這次講學(xué)的夫子換成了薩滿法師,蜜娘站在人群中縮著脖子,聽薩滿法師宣布以后所有人必須信奉長生天,信奉狼神。
而五日后要再一次祭敖包,是賠罪也是祈禱。
這次蜜娘在隊伍里看到了扈夫人和她獨女,扈夫人手上的佛珠不見了,跟著扈縣丞一起繞著敖包轉(zhuǎn)三圈。
“扈縣丞這次挨大人訓(xùn)斥了,說他要是不會治理就收拾家當(dāng)走人,他換個能干的人過來。”巴虎站在蜜娘身邊給她和孩子擋風(fēng),“接下來一段時間,救濟院里住著的人恐怕不太好過。”
不止救濟院里的人不好過,就連蜜娘也不好過,每天上午站在雪地里聽薩滿法師誦讀經(jīng)文,站足半個時辰才放人離開。
巴虎等人過來給抱上馬車,“我去打聽了,要聽半個月的經(jīng)文,是官府里的大人規(guī)定的,我去找扈縣丞求情他也不敢松口。”
“沒事,就半個時辰,我受的住,我穿的厚。”有那只穿了羊毛襖的,站半個時辰凍的嘴唇發(fā)紫。
“該下地獄拔舌頭的賤人,他們貪吃也禍害了我們,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找死,活該死無全尸。”馬車外有人顫著嗓子唾罵。
扈縣丞實行了近兩年的溫和手段終結(jié)在縣令大人的威嚴(yán)手段下,如今可以看見,效果也比之前的效果好。
…
“蜜娘,你幫我在朝寶那邊探個口風(fēng),他要是有一絲猶豫我就不嫁了,你千萬別瞞著我。”白梅在又一日的誦經(jīng)結(jié)束后找到蜜娘,“我跟他還沒成親,要是不滿意現(xiàn)在退親還不晚。”
“其實你可以面對面去找他問,他有沒有猶豫你最清楚,我怕我感覺失誤。有什么顧忌當(dāng)面說清楚,你倆私底下說,就是不滿意也能坦誠了說,我現(xiàn)在是他東家太太,他在我面前反而還沒在你面前坦誠。”
白梅怕她見了人了會忘話,但又覺得蜜娘說的在理,“行,我下午去找他。”說個固定的時間,免得她拖延。
到了黃昏的時候,白梅第一次獨自敲響蜜娘家的門,開門的是巴虎,“蜜娘在做飯,你進來坐。”
一聽說在做飯,白梅立即后退一步,“不了,你給她說到時候來送我出嫁。”說完掉頭就走,飯點到人家家里串門挺討嫌的。
巴虎關(guān)了門進去傳話,蜜娘正在給羊肋排上刷蜜水,屋里院子里彌漫了誘人的香味,就連大黃都從羊圈里回來了,坐在灶門等仰著頭流哈喇子。
“娶了你之后我倒是能混好幾頓喜宴吃。”巴虎端著碗打趣。
蜜娘瞥了他一眼,“娶我娶的好吧?”
“好。”
“是你的福氣。”
可不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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