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田總悟第一次殺人是在十四歲，那會他們還不叫真選組。

        坦白說他沒什么感覺，緊迫的戰場也不允許他在這時候寫小作文。敵人一個接著一個沖上來，又紛紛殞命在他的刀下，鋒刃劃開皮肉的聲音在十四歲的沖田聽來和耳機里的白噪音沒什么兩樣。一直到被近藤呵斥，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周圍早沒了活人，只有躺倒一地的尸體。

        近藤很緊的擁抱了渾身是血的他，但事實上沖田對奪人性命這件事并不像他想象得那樣動搖。相反他其實更多的在想，原來殺人是件這么容易的事。但近藤一直在說對不起，那個樣子不知情的人看了怕是要以為這一地的尸體是近藤而不是他干的，他也只好松開刀刃，拍拍他的背提醒他自己快要被勒死了。

        回到駐地更離譜，一群臭烘烘的大漢烏泱泱的圍上來，各個都有意無意的關心起這位隊內最年幼的成員的情況，哪怕他的劍術其實是他們當中最優秀的。然而相比較其他第一次殺人要么精神萎靡要么上吐下瀉的隊員，沖田的反應相當的平淡，晚飯甚至因為體力消耗過大多吃了三大碗飯，胃口和精神看著都好的不得了，讓不少人直呼真是天生的劊子手。

        天生的劊子手，這么評價沖田的隊員被近藤狠狠錘了一爆栗，但沖田本人倒認為這個稱號再適合他不過，乃至于入夜他被道場此起彼伏的鼾聲吵得睡不著時也止不住去想。

        明明手上的血已經洗干凈了，但鮮血濺在手背上滲進指縫間的感覺依舊久久揮之不去。外頭的蟬鳴擾人清夢，沖田背枕著草席，回想起來白天的戰斗，這時才終于有這雙手在今天奪去了數十人的性命的意識。

        那天的沖田一夜無眠……

        “確實確實，然后第二天美美的睡了個帶薪懶覺來著。”

        正說到興頭上眼淚都激動的要掉下來神山被這么一打斷，情緒也斷了層，嘴上抱怨著誰這么不會看空氣，回過頭卻發現不是別人，正是故事的主人公沖田總悟。

        “出完任務不去寫報告書聚在這里開什么故事大會呢你們，以為自己是修學旅行的男高中生嗎，這么閑的話干脆把我的那份也寫了吧”沖田的面上絲毫沒有撞破下屬科普自己光輝事跡的窘迫抑或羞澀，視線在幾個隊員里轉了一圈，神色平靜“田中呢？”

        “是、是的！瞬君的話已經寫完報告了，現在應該是在食堂�！碑吘拐l都知道這個年紀和他們隊長一般大的新人本事不錯飯量也大，飯點準會最早在食堂候著。

        這批新人進來后，真選組的隊員們也終于擺脫了過去自己開火做飯的日子開始招廚房阿姨，而阿瞬，有賴于他那張白凈乖巧的臉蛋，每次都能得到阿姨們最超份額的那一勺。當然，這和他偶爾會去廚房給阿姨們打下手也脫不開關系。

        “哎呀，本來還說他年紀也還小第一次出實戰任務估計得多關照一下，結果意外地靠譜呢，”神山話語間絲毫不掩飾對阿瞬的贊賞，“連本來事先準備好的真選組嘔吐袋也沒用上�！�

        “真選組嘔吐袋，什么啊那是？這種光聽名字就知道是在圈錢的盜版周邊我可不記得o魂有出過，小心被觀眾投訴割韭菜最后賠的連褲衩都不剩啊你們”沖田撿起躺在榻榻米上印著大大的【誠】字，底部點綴著藍色鋸齒花紋的袋子，嫌棄的甩了甩

        “誒，隊長不知道嗎？這是在伊東老師的提議下推出的真選組周邊，其他還有真選組饅頭，真選組香腸真選組毛巾之類的，據說要做成系列裝一起賣，隊員們現在都人手一套呢！”說著神山又是掏出一大把印著【誠】字的大小玩意一字排開推到沖田的面前，神色頗為欣慰“我們真選組也終于到了出周邊的階段了��！”

        “下一步就是動畫化了吧！名字叫什么好呢！”新堂興奮地附和

        “當然是真選組血風帳了！”

        沒有再理會屋內再次興奮起來的隊員們，沖田合上門出了房間，手上依舊捏著被他揉得皺皺巴巴的團成廢紙球的嘔吐袋。

        和神山不一樣，他倒是從最開始就不認為阿瞬會需要這種東西。依他這個天生的劊子手的眼光來看，阿瞬戰場上砍人就跟菜攤上殺了十年魚的魚販子一樣干脆利落，手起刀落間沒有絲毫的猶疑。那絕對是只有不把人命當命的，獨屬于他們劊子手的人才會有的眼神。

        說是臥底，這樣的隱藏能力也未免太過的拙劣。這到底得是個多么不靠譜的攘夷頭子才會派這么把還沒磨好的刀到他們這兒來啊。

        沖田有一搭沒一搭的將手上的紙球拋起又接住，視線投向遠處之際看到某個半蹲在樹下的人影。

        換掉浸滿血的制服后，阿瞬收到的第一聲道賀來自伊東“就第一次上戰場而言，你表現的比我想象的還要從容啊，田中君。”

        這些天下來阿瞬依舊沒習慣這位同期夾槍帶棒的說話方式，但他這會剛下戰場心情好，連帶著看伊東高傲的臭臉也順眼了幾分，因此并未像平時那樣故作無知的反詰而是瞇眼沖伊東笑了下，承下這句聽不出貶損的話。

        他心情好哇。

        上戰場前神山特地叮囑他千萬要小心,迎接他們的會是場苦戰可把他給嚇壞了。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深山獵戶，在離開北海道前阿瞬從來都只和動物打交道，對人經驗反而是少數，而且幾乎全都集中在逢年過節和親戚家為老不尊的長輩不成氣候的打鬧上。可以說，他的交際圈小的可憐，但偏偏每個都是怪物級別，這也就導致了他對所謂的人類平均武力值產生了嚴重的錯誤認知。比如他至今依舊認為，所有人類幼崽都能在四歲的時候獨自和一頭成年棕熊搏斗并將其擊殺。

        也是因此，當神山告訴他接下來會是一場苦戰，阿瞬自然而然的就把認知里持刀的最強生物，桂小太郎當作了敵人的武力計量單位，愣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才坐上巡邏車。結果手起刀落輕松得他自己都震驚。

        至于大家都在乎的取人性命的心理負擔，這不在阿瞬的考慮范圍內。媽媽陽子從小就教他眾生平等，自然人的性命和雞鴨魚的性命也理當平等，雞鴨魚他都殺得，人自當也殺得。只要心懷對生命的敬意，沒什么是殺不得的。

        阿瞬自小受到這樣的教育，也是真心這么認為誠心這么實踐的，但不知道為什么，在看到后廚血淋淋的生肉時他卻突然不受控的干嘔起來。

        吐得大腦一陣天旋地轉之際，他恍惚地聽見某個心眼小的跟針似的地上司的聲音

        “這時候看起來倒確實像個第一次碰人命的新人了嘛……用這個吧”

        視線完全是模糊的，阿瞬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將生理性的淚水擠出眼眶，這才看清楚被沖田遞過來的，是個被揉得皺皺巴巴，說是從垃圾桶里撿出來也不為過的袋子：“這是什么？”

        “地上撿的垃圾”見他不接，沖田不耐煩地直接把東西往他手上里一塞，撇了撇嘴“可別臟了屯所的地、……你笑什么？”

        “不不，只是、”阿瞬展開被團成球的嘔吐袋，看見上面印著的大大的【誠】字，笑聲收住了笑意也依舊難遮掩“我之前還一直以為沖田隊長討厭我來著，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啊�！�

        “說什么蠢話呢……”沖田伸手不輕不重的扯了一把他的辮子“想死嗎你”

        “是是。”

        “還有，你小子還是趁早點把頭發給剃了吧。戰場上還留著這么長的頭發，早晚會被敵人扯到禿頂的�！�

        “是是。”

        伴隨著一陣將謝的櫻花雨，鏡頭忽的拉近到阿瞬捧著的嘔吐袋那大大的【誠】字給了個三秒的長鏡頭，屏幕上也配合的浮現出一行黑字【真選組嘔吐袋，維系隊員關系的紐帶】

        緊接著屏幕一黑，是被電視機前怠惰的扣著鼻屎的銀發男人毫不留情的切換了頻道

        “搞什么啊，現在的條子是想錢想瘋了嗎？”

        與此同時，在宇宙的某一處，同樣守在電視機前的毛茸茸腦袋發出了被哪怕有三歲小孩智力都能看出來的消費陷阱欺騙的聲音“噢噢噢噢陸奧你快看，這可真是個好東西！！！”

        陸奧無言地揪起他的腦袋按進電視屏幕，毫不留情的連帶著他的生命和電視頻道一起進行了切換。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馬上就要去和幕府談生意了當家的卻依舊是這個德行，可真讓人不敢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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