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舟破開雨幕,裂浪而行,在前方的河口轉(zhuǎn)入支流當中。
沒有燈火與星光,當此時負責船只行駛的,就是“浪里白條”張順所帶領(lǐng)的梁山水軍jīng銳。即便在這樣黑暗的雨里,這艘大船仍舊準確地找到了行進的路線。暴雨嘩嘩,河堤兩邊皆是憧憧樹影,大船的甲板上,披著蓑衣的人們站在那黑暗中。
“這雨看來也快停了吧。”
“軍師果然好算計,不僅算計好,而且還會觀天象,豈不是與諸葛亮一般了嘛,哈哈……”
“這艘船不錯啊,若能開回梁山就好了。”
“不行的,船太大了,還是到地方就燒了吧。”
“大晚上的燒,怕人家看不見啊……”
“船上的人怎么辦?”
“照我,不妨殺了?”
黑暗中,有人興奮不已,有人洋洋得意。
眼下為劫生辰綱,由神機軍師朱武安扎這次行動,從整體上來堪稱完美。又內(nèi)應(yīng)燕青順利地摸清楚了整船隊的配置、安排,摸清楚了生辰綱所在的那艘船,這一邊,朱武等人把握住在朝廷的動靜,先一步劫去軍隊的印信等物,時間上卡得極準,兩邊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又遇上了這的碼頭,這一場風雨,到最后,順利劫走這艘船,即便是朱武人,此時心中都有著掩不住的興奮。
從盱眙一路啟程,船隊的組成便只有四艘大船,要主船之上的那些貴胄,這時候要動,他們其實還是有顧慮的。梁山起義正逢其時,也是抓住了武朝北伐南剿,無力再管梁山的好時機,但如果傷了郡主、侯爺之類的人物,單是對方王府的影響力聚集的財力恐怕都能運作起一次大戰(zhàn)。真弄死了這些人,他們固然聲勢大噪,但接下來,恐怕就真的面臨死磕。
好在他們不打算動這幫達官貴胄陳金規(guī)也不希望他們被覬覦生辰綱的匪人盯上,干脆將生辰綱換了一艘船。這艘船上原都是些下人住著,放了不少物資,換上生辰綱后,不動聲sè地調(diào)了些jīng銳上去守。這天晚上,也是因為燕青在之前就準確掌握了換班的情報,并且與那負責的將領(lǐng)拉上了關(guān)系在動手之前,就朝他們的食物里下了藥,雖然藥ìng不重,但在梁山眾人動手之時,大部分兵丁還是已經(jīng)沉沉睡去,部分的反抗則沒能引起太大的動靜,到后來,便被一鍋端了。
如今在這船上的除了生辰綱,還有被抓的幾十名兵丁與少量的家丁、下人,聽旁人問起朱武想了想:“這些當兵的,還是能打仗的,我想著他們丟了生辰綱,回去也是大罪,不妨煽動一下,讓他們隨我們?nèi)チ荷饺牖铩2贿^這一路回梁山,咱們帶著生辰綱,怕節(jié)外生枝,只好將他們殺了。至于那些下人,找個地方將他們囚住別人若能找到他們,就算他們運氣好,若不行,咱們也算沒有濫殺無辜了····…不過現(xiàn)在不要動手,如今離那些官兵還不夠遠,若有可能被追上可以當人質(zhì)。雖然這可能ìng不大,但總該未雨綢繆。”
他如今主導(dǎo)了這樣一次成功的謀劃,旁人對他自是信服,當即應(yīng)了。過得片刻,那暴雨漸歇,云層分開時,月亮從上方透出清冷的光來。終于,大船在一個碼頭邊停下,不遠處的草地間,十幾輛大車與手持刀槍的人都在等著,船上的眾人下去,迎向那邊為首的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盧二哥,勞煩您來接應(yīng)了。”
“盧員外,可沒有等急了吧……”
那姓盧的男子背負一支重矛,也已經(jīng)笑了起來:“眾兄弟今rì行此壯舉,我等等又有何妨····…哦,乙可脫身了?”
他拱著手將目光望向眾人,但并沒有發(fā)現(xiàn)燕青的下落,朱武這才道:“乙哥尚未暴露,如今還在那邊,是再探探情況,待大伙兒都已安了,他自會趕上來……”
梁山眾人在那碼頭邊與盧俊義匯合時,汴河這邊船隊所在的碼頭上,仍是一片混亂。燈火延綿著將周圍照得通明,但各種身影慌張雜亂。這天晚上各種菜肴飯食中下的蒙汗藥并不多,主要也是怕引起太多人的jǐng惕,大家吃過之后,多是嗜睡,這時候被嘈雜的聲音吵醒過來,才知道生辰綱連同其中一艘大船都已被劫走。
主船之上的眾人都免不了后怕,追索的隊伍已經(jīng)派出去了,但這時候看來也不會有音訊,只是在這樣的亂局當中,偶爾會有一些人騎馬回來,找到某些人報告情況。
混亂的局面中,寧毅與聞人不二碰了頭,也在碼頭上等待著過來的消息,做著商議。
“畢竟是太快了……”
“徐附近的兵馬能到位嗎?”
“我們這次算是強令他們出兵,動用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不止是密偵司了……”
“重要的是有沒有咬上……”
“好在何管事那邊還是能幫忙······”
畢竟是這樣的年代,消息一時間畢竟難以到位。與聞人不二得幾句,寧毅看見云竹從船舷上朝這邊望下來,他交代一下,轉(zhuǎn)身上船,領(lǐng)了云竹回房間,錦兒正在窗戶邊朝外看,看見寧毅進來,神情立刻便變得古怪起來。
寧毅此時也沒辦法跟她什么,朝兩人叮囑道:“今晚的事情有些麻煩,你們呆在房間里。雖然碼頭這邊應(yīng)該沒什么事了,但最好還是心些……早睡覺吧。”
云竹拉了拉他的手:“你也不會有事吧?”
“沒事的,都安排好了。”他看看錦兒,仲手指了指,“照顧好你云竹姐啊,我們的賬回來再算。”
錦兒揚了揚下巴:“還用你!”隨后又道,“別出事啊。”
寧毅笑了笑,在云竹嘴上親了一下,關(guān)門出去。
一路從這邊船上下去,與聞人不二打個招呼,一面話一面便往主船上走,主船的艙室之中嘈雜一片,諸多有顯要身份之人都在吵吵嚷嚷,儼然進行到一半發(fā)現(xiàn)主人忽然死了的西方宴會。而作為主人家的陳金規(guī)一面發(fā)號施令一面與幾個身份比較高的年輕公子哥交談著,臉sè也已經(jīng)變得煞白。
寧毅與聞人不二在周圍看了看,與走過來的齊新翰了幾句——密偵司的好手其實都安排在了主船上,也是怕這幫有身份的人出什么事情。掃視周圍,只見那王閑此時也在人群當中,拿著手巾按在頭上,神情也顯得萎靡,顯然是蒙汗藥勁尚未褪去的感覺。一旁周佩帶著齊新勇正走過來,也在此時,陳金規(guī)也看到了他們,分開人群幾乎是跑而來。
他在此時明顯是能帶動周圍視線的,寧毅下意識地避開了一,陳金規(guī)與聞人不二低聲了幾句。臉上神sè變化,時而急促時而憤怒。
這個時候能夠的,自然就是有關(guān)生辰綱的事情了,只是周圍眾人并不清楚聞人不二的身份,就算之前有見過的,大抵也是將他當成一名管事來看待。那邊的人群中,王閑朝這邊走了過來,卻也正好遇上了皺著眉頭過來的李師師。
對于寧毅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主船的船艙里,她是有些好奇的,當然更多的則是覺得自己不妨過來打個招呼。王閑笑著朝她了頭:“哎,這位公子不是先前見過的那位……”
這時候已經(jīng)走到近處,寧毅也已經(jīng)察覺到了兩人的到來。李師師原是看著寧毅的,這時候望望寧毅,望望王閑,也只好微微笑笑,遲疑了一下之后,介紹道:“這位是王閑,王公子。王公子,這位是寧立恒寧公子,有江寧第一才子美譽的……”
“寧立恒”三個字以出來,寧毅的目光已經(jīng)鎖定了前方的男子,那王閑拱了拱手:“哦,原來是寧公子,久仰久仰······”目光之中,卻是露出了復(fù)雜的回憶神情,一時間,倒也看不出更多的事情來。
而聞人不二、齊新勇、齊新翰等人的目光,幾乎都在同一時間望了過來。
時間在這里沉默了一瞬。
在這之前,寧毅一直不想讓自己的名字落入對方的耳朵里,因為他并不知道席君煜在梁山之中將自己的名字宣傳到了怎樣的一種程度。對方就算是梁山中人,也有聽過他或是并不清楚具體情況的兩種可能。這個時候,沒有人知道對方心中在起著什么化學變化,是會回憶起席君煜,又或是僅僅在思考著江寧第一才子這個名銜的意義。
他低著頭,臉上還帶著笑,但下一刻,或許還是感受到了空氣中氣氛的細微變化,目光就要掃向齊新勇等人。也在此時,寧毅偏過頭,了一句話。
“抓住了誰?盧俊義?殺了吧。”
王閑在對面陡然抬頭,隨后,迎上了寧毅等在那里的微笑目光。
有什么東西,“咔”的扣上了。
王閑的身體,幾乎是下意識的往李師師與郡主周佩的方向動了一下。
這個時候,船艙之中仍舊是吵嚷不堪,所有人都在因為這場變故而發(fā)表意見,沒有人有多少心理準備聽到那邊陡然間仿佛爆炸開的聲響與火光。他們聽到忽然間有人在耳邊喊了一句:“殺”
氣氛在一瞬間攥緊心臟,刀槍出鞘!鐵馬金戈!碰撞在了一起——
兒童節(jié)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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