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以一句話主導(dǎo)一場生意的走勢，即便以寧毅前世的背景，配以超強大的情報分析系統(tǒng)和一大群的幕僚團，那也得是在比較極端的環(huán)境下才有可能出現(xiàn)的商業(yè)奇跡。而想要改變對方一個已經(jīng)決定的商業(yè)決策，沒有方方面面配合的水磨工夫，那基上也是癡人夢。不過，眼前的情況卻并不一樣。

    寧毅能夠感受到的這些東西，固然有他敏銳的察覺在內(nèi)，但這個范疇內(nèi)的東西對于賀家來，卻是他們的切身利益，寧毅能夠隨便猜到一些，他們卻可能早就已經(jīng)在懷疑�；蛟S在寧毅、蘇檀兒上門拜訪之前，這些人還在為之苦惱和猜疑著。而寧毅這時隨口的一句話，頓時便給了他們“蘇家已經(jīng)了解這個情況”的信號。偏生蘇檀兒還根沒有察覺，只是篤定了賀家的生意告吹而已。

    事情發(fā)生，寧毅一臉無奈，覺得自己這種條件反射真是多余，做生意做到魔怔了，一輩子逃不開權(quán)衡。旁邊的蘇檀兒滿心疑惑，但事情有了轉(zhuǎn)機自是好事，隨后便又隨著進去談生意，原打算到城東書鋪買書的寧毅一時間倒也走不了了，待到傍晚時分大家一道回去，馬車之上蘇檀兒還是一臉不解。

    如此又過得幾天，臨近十二月，蘇家漸漸變得熱鬧了起來，雖是大雪紛紛，然而已近年關(guān)，在江寧附近一些城市的蘇府掌柜都開始往江寧聚集過來，評述績效，劃定分紅，另外也有一些蘇家的堂親表戚們會趕來這里的過年、串門，每日里府門前后進進出出，已經(jīng)頗見規(guī)模。

    江寧城中的富戶眾多，每年此時這等場景并不鮮見，這幾日以來，蘇檀兒一方面忙著與賀家那邊的來往，一方面開始準備核對年的賬目，再者還得應(yīng)付許久不見的一些親人，連帶著嬋兒娟兒杏兒三個丫頭都要忙碌個不停。這天自外面回來，雪花依然在飄，府門外停了一溜的馬車，蘇檀兒自正門進去有事，便讓自己的馬車自行去了側(cè)門。此時正門正有一些家丁在搬了四五個大箱子進去，她便與杏兒在門外等著。

    蘇檀兒今天披了一身雪白狐裘，毛絨絨的領(lǐng)口映襯著清麗的臉頰，看起來既有幾分少女的青澀，卻又有著好幾年培養(yǎng)出來的自若與**氣息。她如今在江寧的商界也算是有些名氣了，未曾招贅成親之前，也曾有過不少著男裝的時候，卻沒有太過掩飾自己的女子身份，旁人望之不若商賈，甚至覺得該是某些書香世家的大家閨秀，往往在生意談定之后，都感覺不出太多的鋒芒，也只有一段時間后結(jié)合整個局面，才暗嘆這女子確實厲害，甚至有法，若她生為男兒，如今的江寧布業(yè)行首，怕已經(jīng)不是烏家了。

    在這等重男輕女的時代中，蘇檀兒的身份多有不便，但其實一班男子在與女子談生意的時候也多多少少有些不適應(yīng)，或是奇怪或是輕視或是歡喜，她比旁人厲害的，大抵也是能努力將這種不便反過來變成自己的方便，自無法改變的劣勢中反找出一些可用的優(yōu)勢來。這若在寧毅那邊看起來，或者也實在是惹人憐愛的掙扎。當然，旁人是感覺不到這種可憐可愛或是掙扎的。若是身在蘇府的人，多半都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位二姐的氣質(zhì)，或是精明的片面，或是美麗的片面，或是柔弱的片面，或是在潤物細無聲中漸漸撐起蘇家大房的片面。此時見她在外面站著，不一會兒，在附近的管事便已經(jīng)跑了過來。

    “你們這些人，還不快讓開，沒見二姐回來了！”

    那管事?lián)]著手要讓人趕緊上路，蘇檀兒笑著走了過去：“別了別了，齊叔，讓他們先進吧，都抬了一半了，再出來又得費工夫，先進去先進去……”

    她發(fā)了話，那被稱為齊叔的管事便也只好讓這些人慢慢進去，蘇檀兒這才問道：“齊叔，這些怎么不從側(cè)門進？”

    “三老爺買回來的東西，一些大大的裝飾，是過年喜慶用的，這些要放在前廳，所以看著一時半會大概不會有人過來，就讓人趕快抬進去了。對了，二姐，宋知州大人今日到了，如今正在藏書樓那邊考驗學子才學呢……”

    “哦，知州大人來了？”

    蘇家經(jīng)商日久，雖算不了什么書香門第，但與種種官員，自然也有各種各樣的來往，這些來往大都算不得很親密，不過與如今在申州一帶任知州的宋茂，卻是有著頗多牽扯的。蓋因如今二老爺蘇仲堪的發(fā)妻與這宋茂原為兄妹表親，宋家出過幾個官，蘇府在宋茂上位時也頗多經(jīng)營打，因此如今這宋茂便算得上是蘇家最鐵的靠山之一，雖然知州的影響延伸不到江寧來，但蘇府在申州一帶經(jīng)商，確實是便利多多。

    另一方面，這宋茂能擔任知州之位，身學識才是極為出眾的，這些年蘇府想要往文人方面發(fā)展，每年過年宋茂來拜訪之時，蘇老太公也往往會安排家中年輕學子聚集一次，另外再找上熟識一些夫子學究，將這些孩子的才學進度考校一番。宋茂這人以個性耿直著稱，每年才學考校好話不多，但以他的見識，出來的的確都是最靠譜的評價了。

    有這樣的一個官場靠山，他每年過來江寧拜訪其余官員之時，也往往透露一些與蘇家的關(guān)系，對于蘇家經(jīng)商，自然又是一項好處。但宋茂的關(guān)系畢竟是與二叔那邊最好，蘇檀兒聽了之后，只是一頭，并沒有太過欣喜。至于考校才學什么的，反正每年都是一樣，蘇家暫時怕是沒有出文人的命，更何況夫君在學堂也是瞎搞，以往夫子教學恨不得一整天都用上，夫君只讓人讀書一個時辰，另外的時間用來講故事，好聽倒是好聽啦，但對于才學什么的實在難以理解會有多少好處，只希望這次不要被罵就好了。

    那邊的大箱子已經(jīng)嘿咻嘿咻地搬了進去，隨后，原留在府中的娟兒卻是氣喘吁吁地跑了出來：“姐你可回來了。表老爺和表姐到了，表姐正在等你呢……哦，席掌柜跟羅掌柜方才也到了，似是賀家的事情也已經(jīng)定下，過來報喜的……嘻，姐，這算不算是雙喜臨門啊。”

    蘇家很多表親，但會被娟兒這樣稱呼的，估計就只有一家。蘇檀兒幼時是大房獨苗，蘇伯庸沒有兒子，對于生出唯一的這個“不帶把的”多少也有些怨氣，雖然不至于經(jīng)常打罵，但忽冷忽熱自是免不了的。懂事之后作為一個女孩子的蘇檀兒孤僻過一段時間，也叛逆古怪過一段時間，與她成為了朋友的，除了后來嬋兒娟兒杏兒等三個丫頭，大概就只有當時任江寧掌柜的表叔蘇云松的長女了。

    蘇云松的女兒以丹紅為名，比蘇檀兒大了半個月，幼時是活潑好動如男孩子一般的性格，漸漸長大，就漸漸變得溫婉起來。后來蘇云松去管理外地事物，妻女也隨之離開了江寧，但每年回來，姐妹淘總會興奮地在一起敘敘舊將來，去年這表姐嫁了人，她的夫婿也是蘇府家布業(yè)當中的一名年輕掌柜，過得幸福，今年就在蘇檀兒成親的時候誕下一子，倒因此沒辦法過來。此時聽娟兒她到了，蘇檀兒高興起來：“太好了，表姐現(xiàn)在在哪？”

    “院子那邊，方才遇上席掌柜、羅掌柜，也與他們聊了一會，嬋兒也正在那邊呢。”

    蘇檀兒想了想：“好，我先過去，娟兒你跟杏兒先把這些賬簿送過去，上面的是賬房那邊的，下邊的送去老爺那里。”跟在后方的杏兒抱了一大疊賬簿，此時蘇檀兒吩咐一番，與兩名丫頭分頭而走，她緊了緊身上的銀白狐裘，微笑著朝內(nèi)院那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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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女人聚在一起會八卦些什么大概沒有固定規(guī)律，兩個已婚不久，又多日未見的姐妹淘聚在一起，會八卦的，卻大抵是有關(guān)彼此夫婿的事情。

    穿過一個個院落、花園之間積雪的道路，還未有達到自己居住的院子，蘇檀兒便見到了暌違已久的表姐。似乎是與她那個好聽的名字對應(yīng)，樣貌美麗溫婉的女子即便成婚之后，依然是一身紅衣，少許寒暄過后，問起蘇檀兒夫婿寧毅的情況來。

    “姐姐可是一早就想要見見這妹夫了呢，可惜你們成親之時車馬不便，后來也聽了一些事情，不過……呵，怎么樣，我這妹夫到底如何？”

    與這等親密之人聊起自己的夫君，又不可能客套敷衍，蘇檀兒倒也微微有些臉紅：“不好，紅姐來時未見到立恒嗎？”

    “沒有啊，以為該是與你一道出門了，問問嬋又不是，方才倒是見到席君煜與羅掌柜……”

    蘇檀兒想了想：“哦，前邊宋知州也過來了，藏書樓那里正考校學子學識，立恒他如今也是學院的先生，大概是在那邊吧�！�

    “其實前幾年，我以為大伯會為你招贅席君煜……”表姐若有所思地了句，見蘇檀兒蹙起眉頭，一臉疑惑不解，方才笑起來，“不這些，對這妹夫，姐姐倒也打聽過一些消息，那水調(diào)歌頭的調(diào)子，姐姐在杭州可也聽得每日傳唱呢，以為只是與妹夫同名同姓而已，后來才知竟是一家人……不過老實，到了這邊，卻聽了幾句怪話……”

    對于寧毅的評價自然不會在社會上主動傳開太多，但是有關(guān)系想要打聽，總能得到各種各樣的法，而且以對方的身份，對于蘇檀兒與寧毅之間的相處模式，過來之后自然也能得知不少。姐妹之間感情頗深，她也是真關(guān)心蘇檀兒在這方面的想法，這時候絮絮叨叨地了一些，隨后道：“道聽途不可盡信，這立恒妹夫有無才華、能力如何倒先不去它了……只是妹妹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姐姐倒是想知道。”

    她畢竟是過來人，語氣委婉地問出這些，畢竟還是要知道蘇檀兒心中想法，才能上些什么。蘇檀兒沉默片刻，隨后低著頭笑了起來。

    “姐姐你也知道檀兒以前的想法，相公他……才學如何，倒真是不好，不過他性子淡泊，若合適，確實是最合適檀兒的夫君了�！�

    表姐看她幾眼，隨后笑道：“這倒像是認命了似的……”

    “以前無聊時空想一番，自也希望將來的夫婿能文能武性子又好又能不阻我繼承家業(yè)，可這畢竟也是空想。這些日子看起來，若真能如此下去，怕也是不錯了。相公他……許是有些才能的，只是性子淡然，有時或許做些怪事，但卻并不文過飾非、遮遮掩掩，來也是光明正大了……”

    她一邊著著，一邊抬起了頭，漫天雪花正從天上落下來：“成親那時想起日后，心中覺得害怕，生氣，于是干脆離開江寧，回來之時，也是咬了咬牙才下的決心。可現(xiàn)在想起來，若是這樣下去，卻并不會覺得為難了，想來便是如此，或有些許是認命，但的確是……不討厭的……”

    漫漫的雪花籠罩了整個蘇家大宅，紛紛揚揚地籠罩江寧城，這一片道路當中，一紅一白的兩名女子踏雪前行，沉默了片刻，隨后，溫婉的女子笑了起來，轉(zhuǎn)開嚴肅的話題。

    “這么，沒有商才……”

    “沒有……呃，他并不上心……”

    “沒有文才……”

    “也不會啦，不過……呵，教書胡來呢，前面的考校中有他的弟子，怕是要挨罵了……”

    “哈，這么……我相公贏了！”

    “……哪、哪有這樣比的啊……我才不比呢�！�

    笑語之聲傳來，消融在漫天白茫茫的雪舞當中，視線劃過一片延綿的大院落，聚集在蘇府大宅院的前方藏書樓時，取暖的火爐在周圍燒著，一場家族意義的學識考校，此時正在這里進行到中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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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應(yīng)該有一章，就算晚上發(fā)不出來，凌晨也一定會出，大家端午節(jié)快樂^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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