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蘇合壓了壓頭上的帽子，長發的感覺令他好不適應。此時是下午三點四十，孫蘇合一身便裝，背著一個大號的雙肩背包，和一襲黑袍戴著碩大巫師帽的艾麗絲一起站在路邊的人行道前等紅燈。在他們的斜對面，一座四層樓高的老舊獨棟樓臨街而立。

    艾麗絲隨手撩了撩自己的長發問道：“頭發長很難受嗎？起來我已經好久沒留過短發了。”

    孫蘇合無奈地推了推帽檐，“不能難受，就是有些不適應，感覺怪怪的。”

    艾麗絲看著前方的樓道：“馬上就搞定了，待會幫你取下來就好。”

    “嗯。”

    等待紅燈的時間在這午后的陽光下顯得格外漫長，孫蘇合有些無聊地觀察著身邊的行人。

    街上人來人往，但沒有一個人特別注意到形貌裝扮異于尋常的艾麗絲和孫蘇合。因為在他們眼里，這就是兩個穿著隨處可見的衣服的路人。

    “這就是認知偽裝？”孫蘇合饒有興趣地問道。

    為了規避二十二局那邊的風險，艾麗絲和孫蘇合做了十足的準備。不但以步行靈巧地避開了明里暗里的視線，而且艾麗絲還在兩人身上施加了“認知偽裝”，杜絕一切泄露行蹤的可能。

    “曲折光影，倒假成真，很有意思吧。我特地問貍華老爺學來的。雖然我也懂好幾種類似的魔法，但貍華老爺這一招確實更加方便，很有一些獨門的竅妙在里面呢。我想這招應該是源遠流長不斷演進而來的，所以才有現在的精妙。《聊齋》、《齊諧》、《子不語》之類的志怪筆記中的故事如果真有其事的話，那么那些妖精鬼魅所使的估計就是原始版的“認知偽裝”，否則哪有那么容易真的脫胎換骨變化肉身。”

    孫蘇合看看艾麗絲，又看看自己的身體，“可是為什么我看你，跟我看我自己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這個來就是騙騙俗人騙騙攝像頭的，你的意念修行已經有一定水準了，而且又是事先有所預想集中注意力留神細看，當然騙不過你。”

    “感覺還蠻好用的，什么時候也教教我。”孫蘇合道。

    “這一招其實挺難的，對于一些精妙細微的把控要求極高，而且用途也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大。像貍華老爺這樣非人的“靈”要在人類世界中行走當然用這招比較方便。但是你來就是人類，所以我還是教你一手“認知阻礙”類的魔法吧。不需要曲折光影而是分散、混淆、扭曲注意力，相對來要簡單得多，以你現在的水準也能學習。“認知偽裝”的話，你還力有未逮。”

    “那么難嗎？”孫蘇合問道，“我記得熊也會“認知偽裝”啊。”

    艾麗絲笑道：“拜托，你以為熊是誰？熊可是稀世罕見的天才。你不知道嗎？”

    “有嗎？”孫蘇合有些難以置信地道：“我怎么看她迷迷糊糊的。光是怎么用筷子就不知道教了多少遍了還不太會，我現在還得經常喂她吃飯。還有洗完澡浴室永遠跟打過仗一樣。還有……哎，我都不完，你真不知道我有多辛苦。”

    “艾麗絲在孫蘇合的帽檐上敲了兩下，笑著道：“笨蛋，熊那是為了跟你撒嬌啊。要是什么都一學就會還怎么跟你玩玩鬧鬧？你沒看她無論玩什么游戲，一上手就把貍華老爺打得無招架之力。前段時間他們玩《街頭霸王》，貍華老爺通宵苦練了三四天，結果熊上手玩了兩局之后就打了他一個十三連敗。那份精準度，專注力和領悟力，學什么也是一點即通。”

    “這鬼。”孫蘇合又好氣又好笑，又覺得心里甜甜的。“真是個滑頭。”

    艾麗絲拍拍一臉傻笑的孫蘇合，“到紅燈了，我們過去吧。”

    孫蘇合選中的這棟樓在如今高樓林立的城市里只能算是一個佝僂的老人，但是占地面積卻不。一樓那些商業價值極高的臨街商鋪都沒有出租，整個一樓只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開了一道還算正規的玻璃大門，上面掛著個“郵幣卡收藏俱樂部”的牌子。門前冷冷清清，門可羅雀，只有一個中年保安坐在前臺玩著手機。

    艾麗絲法訣一變，為自己和孫蘇合二人隱去身形。兩人大搖大擺地從正門直入，如入無人之境。

    玻璃門打開又關上，那位中年保安頭也沒抬，雙手噼里啪啦地對著手機猛按，他在手機游戲的世界里廝殺正酣，然沒有注意到有兩個人進了這里。

    “一樓里面部分的一半，再加上從這里往上的二三四樓，部都是基達山靜修會的教堂。這會兒正在這里的各級信眾有二十來人，應該都是地位不低的常駐管理人員。”艾麗絲介紹道。

    “規模不嘛，人也算挺多的了，有把握嗎？”孫蘇合問道。

    艾麗絲自信地一笑，“多此一問。”

    孫蘇合從背包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道袍和面紗，在艾麗絲的幫助下換好，又學著老爺子的樣子，把一長頭發閑閑地挽了幾下，然后閉目凝神，默默地調整著自己的狀態。

    艾麗絲從懷中掏出裝著詩情兵器的試管隨手把玩著。過了好一會兒，孫蘇合睜開眼睛，周身空氣微微一顫，隱隱之中似有虎嘯龍吟。

    “我準備好了。”

    “開始吧。不要嚇到哦。”艾麗絲屈指一彈，一聲脆響，試管驀然炸開。

    王鵬是一家奶茶店的老板，租了一個臨街的鋪位，生意還算不錯。現在正是下午三點多鐘，客人不多，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店里捧著手機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劇。

    忽然，一聲叫人心驚膽顫的巨響轟然出現。隨即地面如同巨龍翻身一般猛然震動。王鵬驀然受此一驚，嚇得差點把手中的手機甩了出去。他趕緊抬頭往外看去，只見隔了一條街外的整棟房子在自己眼前轟然坍塌。王鵬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可是鋼筋水泥筑成的一棟樓啊，此時居然像是沙雕的一樣，就在自己眼前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徹底摧毀。

    劇烈的震動和轟鳴之中，無數人哭爹喊娘，厲聲尖叫著四散奔逃。滾滾泥塵鋪天蓋地地壓了過來，王鵬想跑，可是雙腿顫抖得不聽使喚，連動都動不了。

    他撲通一聲趴倒在柜臺上，心里大叫這回死定了。就在這時，在這災難片般的場景之中，一縷決然不可能出現的潤澤春風悄然拂過，王鵬呆呆地看著前方，他的心臟猛然一顫，在漸漸止息的震動和煙塵之中，在坍塌毀滅的殘骸正中央，他隱約看到了一個人，一個讓他永生難忘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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