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多鐘,省博物館剛剛開館不久。rg管區三層的書畫廳里,今天正是“放懷丘壑·館藏宋元山水精品展”的第一天。或許因為今天是工作日的緣故,展廳里的參觀者并不多,在展廳刻意調暗的燈光下,一幅幅古畫安靜地向參觀者展現著各自獨特的魅力。
在一幅元代的展品前,一個高鼻深目的中年白人男子駐足于此。他一頭隨意蜷曲的黑色短發,一身明顯穿舊了的駝色呢子大衣,身材并不高大,臉上胡子拉渣,看上去頗有幾分落魄。此時,他正用自己那一對碧綠的眸子充滿迷戀地注視著眼前的古畫。他一動不動地看了很久,嘴角掛著癡癡的笑容,雙手不時比比劃劃,好像整個世界除了他和畫以外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誒,讓一讓,讓一讓啊。”突然,一個身材高大肥碩,胸口掛著相機的大漢大模大樣地走到畫前,把正在看畫的中年男子往旁邊擠了一下。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不以為忤,轉身準備去看別的展品。
大漢舉起手中的相機,左扭,右扭,花了好大一番功夫,終于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角度。他嘿嘿一笑,扣在快門上的食指正準備按下去,突然,眼前的鏡頭驀然一黑。
“這位先生,不好意思,這里不可以用閃光燈拍照。”剛才那位高鼻深目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又轉了回來,一只手擋在了大漢的相機面前,用一口音調奇怪但來很是流利的漢語禮貌地勸阻道。
大漢寶貝地收起自己的相機,上下打量了一番中年男子,眼前這位雖然是白人,但是身材并不高大,胡子拉渣的,看起來反而有些瘦弱。大漢眼睛一瞪,向前踏了半步,看上去好像一只受到了挑釁的火雞。他哼哼冷笑了幾聲,然后突然拔高嗓門:“有毛病!哪里來的洋鬼子,中國人的畫,中國人還不能拍照?”
中年男子似乎對大漢咄咄逼人的樣子毫不在意,依舊用他那音調奇怪的漢語耐心地解釋道:“這些古畫是光敏性文物,很容易受到光線的傷害。所以最好不要拍照,如果一定要拍,請務必關閉閃光燈。”
大漢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對方既然不接招,他也不好繼續發作,但胸中一口悶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他繼續瞪著銅鈴似的雙眼,用輕蔑的眼神上下掃了掃中年男子,臉上的肥肉一抽,陰陽怪氣地道:“專家啊?中國人的畫,你個洋鬼子懂個卵?這里這么暗,不開閃光燈,那拍個鬼啊,都是黑的,怎么給我兒子看?”
中年男子似乎完聽不懂大漢言語間的諷刺,心平氣和地繼續解釋道:“你知道為什么這個展廳光線昏暗嗎?就是為了減少光線對古畫的傷害。這里的照度標準連5勒克斯都不宜超過,所以一定不要使用閃光燈。”
他完,頓了一頓,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微笑,“你兒子也喜歡畫嗎?為什么不親自來看一看呢?這個展覽還會持續好多天,而且都是免費開放給大家欣賞的。”
“有毛病!”大漢翻了個白眼,覺得自己簡直是在雞同鴨講,他決定不再跟這個奇怪的洋鬼子瞎扯下去了,肥碩的身子往前一擠,拿起相機就要繼續拍照,這回也不管什么角度不角度了,先拍他幾張解解氣再。
但是,大漢的手指還沒來得及扣到快門上,雙手便突然一空。中年男子不知使了個什么手法,那大漢還沒反應過來,相機已經到了中年男子的手里。
這一下,大漢被徹底激怒了,嗓子一拔,殺豬似地叫到:“搶劫啊。”與此同時,他渾身肥肉一抖,整個人餓虎撲食似地向前沖去,兩只大手張牙舞爪地抓向中年男子手中的相機。
中年男子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眉宇之間沒有絲毫害怕,只是浮出了幾分淡淡的嫌惡,好像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拙劣雜技。
那大漢距離中年男子只有一步之遙,但是他餓虎撲食撲到一半,兩只手連相機的邊都還沒摸到,突然自己先停了下來。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不知為何,心里莫名其妙地涌出一股徹骨的寒意,就好像在三伏天的大太陽底下突然被一座冰山生生活埋,身上密密麻麻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整個人一下子呆住了。
這時,展廳的工作人員遠遠地聽到了動靜,匆匆趕了過來:“請問出了什么事情嗎?”
大漢如夢初醒,他完搞不懂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工作人員的到來讓他重新生出幾分底氣來。他脖子一梗,往工作人員那邊靠了幾步,不自覺地壓低聲音,告狀似的道:“這個,這個洋鬼子搶我照相機,你可得幫我。”
工作人員端起專業的微笑,看向中年男子,“請問,呃,Exuse……”
“我聽得懂中文。”中年男子揚了揚手中的相機,“我只是請他不要使用閃光燈。”
工作人員心里輕舒一口氣,原來是這樣,不是搶劫打架就好了。不過這事情簡單是簡單,麻煩它也麻煩,得好好調解才行。他回憶了一下培訓中所學的標準處理方法,然后在心里暗暗斟酌了一下言辭,正準備話,就見那中年男子從口袋中掏出手機,微微側過身去。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工作人員略一點頭,然后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身旁的大漢。大漢正一臉警惕地死死盯住中年男子,似乎生怕他拿著相機直接跑掉。
“嗯……喝茶嗎……現在?”中年男子眼睛一瞇,似乎有些不太樂意,但電話那頭的人不知了些什么,他馬上又恢復了一貫的平淡表情,“我知道了……好吧……我在省博物館。”
放下手機,那中年男子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展品,然后主動把相機遞向大漢,臉上帶著微笑道:“如果你兒子方便的話,最好親自來看一看。”
大漢哼哼冷笑了幾聲,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接相機。就在他雙手握住相機的那一瞬間,大漢突然渾身一抖,如遭電擊,隨后整個人好像一座發生了泥石流的肉山一樣嘩地癱倒在地。
“啊……啊……”大漢緊抱著相機,倒在地上,嘴里斷斷續續地哀嚎著,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工作人員心里一沉,好好的,又搞什么鬼,可別出什么事情啊。他趕緊俯身去扶大漢,同時關切地問道:“您不舒服嗎?”
大漢抖了一抖,看向工作人員,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手腳并用,連著往后退了好幾步,然后身子一翻,掙扎著爬了起來,沖著出口方向逃命似地奪路飛奔。
“可能生病了吧,你不去看看嗎?”
“哦,對,謝謝啊。”
工作人員被這番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有些發呆,此時聽到提醒,趕緊追了上去,心里大叫晦氣,萬一真的在展廳里發了什么病,以后訛上門來那就慘了。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閑庭信步地慢慢踱出了博物館。
博物館外,一輛黑色的賓利轎車飛馳而至。車子穩穩地停在出口處,副駕駛座上下來一個西裝筆挺的年輕人,他走到車子的另一邊,打開后座的車門,然后畢恭畢敬地迎向慢慢走過來的中年男子。
“畫先生,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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