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雷霸道地撞入漫舞的劍氣雪花之中,徑直殺向孫蘇合。雷霆與劍氣一瞬之間交鋒千百次,電光過處,火樹銀花,終于,威勢驚人的雷霆一擊過五關斬六將,險險在被劍氣斬盡之前擊到橋面上,雷光躍動一閃,橋面被擊得焦黑,可是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精心瞄準的落點最終卻偏離到孫蘇合左側半米處的空地。
雷霆在漫天飛雪中擊出的通路一現即消,雪下得更密了。島田弟一擊成空,卻非一無所獲,對于孫蘇合的雪花劍氣,他自問已經摸出了幾分底細。
“我來破他!”島田弟沉聲說道。裹挾著他沖天而起的狂風立時一轉,整個人如隕星急墜,疾速扎向橋面。與此同時,他手中雙棍急揮,猛擊虛空,一聲又一聲的悶響,如同密集奏起的破陣鼓樂,電光急閃,雷霆霹靂奔涌而出,好似天神執鞭,揮斥頑愚,從天而降向著雪中的孫蘇合猛劈不止。
謝依就在孫蘇合身后不遠處的橋面上,身上縈繞著煙霞般飄渺的墨色,身旁片片雪花悠然飄動。對于島田兄弟來說,要在這種情況下將她安然奪回,圍魏救趙是唯一的選擇,亦是最佳的策略,只有將孫蘇合逼至無暇他顧的必殺險境,他們才有可能重新奪回這次任務的第一目標。
孫蘇合仰頭望著耀目的雷光,雙眼微瞇,任他飛揚煊赫,聲勢駭人,孫蘇合仍是八風不動,我自巋然,親眼見識過老爺子的神霄秘傳玉清雷法之后,再看旁人的御雷道術,難免有曾經滄海難為水之感。島田弟雖然了得,但還不足以令孫蘇合亂了陣腳。
雪花綿綿密密,雷霆橫沖直撞,雙方寸步不讓地激烈互拼,電光閃動在漆黑的夜色中,刻下驚心動魄的慘白,飄舞的雪花,凜冽的劍氣,連串的火焰不時爆出,橋面上宛如綻放著最為璀璨的煙火。
內里是短兵交接的激斗,外圍則是狂風呼嘯,如潮如涌,化作無數長槍利箭,攢刺不休。內外交煎之下,孫蘇合雖然短時間內守得固若金湯,甚至還能對搶上風,但是這樣下去能堅持多久,一刻鐘,半小時?他仿佛成了獨面千軍萬馬困守危城的孤膽將軍,敗亡只是時間的問題。
“當然,前提是我真的愿意奉陪到底,而對方也真的愿意這樣膠著著慢慢磨下去,呵,你們還能沉得住氣多久呢?”孫蘇合腳步輕移,飄然避開一道斜劈過來的閃電,心中暗想:“招呼也打得差不多了吧,該拿出你們的真本事來了。十秒,不,五秒之內,一切都該解決……”
孫蘇合剛轉著這個念頭,心頭忽然一動,一道雷霆重重劈在他身后的橋面上,落點的位置同孫蘇合與謝依三角而立,隱隱將兩人分隔開來。這一擊看似與之前猛劈不止的無數雷霆別無二致,但在它闖入雪花范圍內的瞬間,孫蘇合已然生出感應,雷霆之中有一件異物,此刻正深深插入電光閃動的橋面,幽黑深沉,玄機內蘊,赫然就是島田弟手中雙棍之一。
島田弟縱聲吟道:“海ならず湛へる水の底までに清き心は月ぞ照らさむ。”(水深似海亦映月,丹心終可見光輝)這首和歌是被后世尊為火雷天神的菅原道真所作。島田弟渾身浴雷,重重砸落橋上,在飄雪的邊緣與孫蘇合堂堂相對,橋面被撞得蛛網般寸寸龜裂。
吟聲未落,那支殺入孫蘇合背后的幽黑短棍驀然一閃,而后海量的雷霆自短棍中轟然炸裂開來,以前所未有的猛烈態勢沖天而起,四散橫掃,一瞬之間,漫天飛舞的綿密雪花被硬生生炸散大半,孫蘇合背后頓時空門大開。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一直隨風匿跡虎視眈眈的島田兄斷然出手,狂風厲嘯,動地而來,他再無保留,那一瞬間仿佛整片天地都在猛烈旋轉急劇壓縮,化為無堅不摧的狂暴龍卷,他與這驚人的偉力融為一體,向著孫蘇合豁然敞露的背后死角做出必殺的一擊。
與此同時,島田弟雙手握住余下的一支短棍,沉腰坐馬,勁貫全身,所有精氣神死死鎖定孫蘇合,短棍擂鼓般斜敲虛空,口中沉聲吼道:“建御雷鳴。”
建御雷是日本神話中的雷神之名。神名一呼,雷霆頓生。落在孫蘇合身后那支短棍在豁盡所有力量的爆發之后,居然又因著兩棍之間玄妙莫測的呼應迸發出最后一點神髓,電光沿著棍身上妙筆陰刻的紋飾結成神明模樣破棍而出,如迅疾無倫的利箭激射向島田弟手中的短棍,速度之快還在風暴龍卷之上。此招一出,兩棍之間,無有不中。
眼看孫蘇合就要被神明電光從背后活活擊穿,然后再被接踵而至的風暴龍卷撕裂成塵,千鈞一發之際:
“舞吧!”
孫蘇合一聲輕呼,瞬間放棄了對于醉仙亂劍的一切控制,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壓制。
孫蘇合的劍意乃是道行天生,本已玄妙非凡,被老爺子苦心煉制的怨氣引子刺激覺醒后,受陰邪霸道的怨氣反復糾纏磨練,初露鋒芒,之后又于南華子一役險死還生,經由沒有空間和時間的世界洗練,明心見性,或是因緣際會,或是天性使然,孫蘇合屢屢出入險境,昂然邁過常人無法想象的兇惡戰場,劍意之高妙已經臻至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的境界。
這一式醉仙亂劍的精義就是徹徹底底放棄一切控制,孫蘇合的意念僅僅作為單純的催化劑,一切交由劍意自在變幻,將其發揮到極致,與講求操縱由心一切在我的垂絲柔劍可謂各偏一隅,皆是因著孫蘇合的特殊情況量身定制,是由旁門左道力攀巔峰的天馬行空之作。
就連孫蘇合自己也無法預料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平日試招時甚至經常出現一旦失去他的主持,劍意便偃旗息鼓,不露半點威力的情況,似乎是對小孩似的打打鬧鬧不屑一顧,但是今天不同,好對手,好挑釁,天道行的威嚴豈容輕侮?
島田兄志在必得的一擊眼看就將得手,但是忽然之間,他驚愕地發現自己失去了對于風暴龍卷的絕對掌控,本該比自己的身體還要操縱自如的狂風驟然變得桀驁難馴,難以形容的凜然劍意霸道地侵入風中,他看到一片雪花嘲諷似地憑空出現在自己眼前,然后難以計數的雪花自風中幻化,風卷雪,雪化劍,島田兄渾身上下受創無數,得意的絕招不但出師未捷,更成了引劍自戕。
幾乎就在同時,一道白虹起于虛空,貼著孫蘇合的后背一劍斬過,放棄了對于醉仙亂劍的一切控制之后,孫蘇合將所有的心力傾注于催發這一記白虹殺劍,終得險之又險地斬滅了背后襲來的神明電光。
既是天道行,又怎能沒有超然于眾的特異。我的劍,無物不斬,便是雷霆,我也斬得,便是神明,我也斬得。
島田弟喉嚨一甜,差點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神明電光被斬,對他來說就像灌注了全身力量的一拳忽然打空,然而他真正所受的創痛又豈是運錯了勁能夠比擬的,五臟六腑宛若翻轉過來一樣,大腦更是如遭針刺,激痛難當。發現了什么,怎么會這樣?要不是身體上的痛苦如此真實,島田弟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身在夢中。
從與島田兄弟在酒店走廊遭遇開始,除了一招垂絲柔劍,一招醉仙亂劍,其他所有劍氣孫蘇合都刻意用法杖擊出,甚至在斬出佯攻身后房客那一劍時還甘冒奇險倒轉法杖。實際上艾麗絲所傳授的魔法的基礎就是與周圍天地的溝通,法杖在手,可以在身邊任何地方斬出劍氣,即使是背后的死角也是一樣。偽造的情報種下錯誤的種子,終于在關鍵時刻結出果實。孫蘇合身后露出的破綻實乃請君入甕的陷阱。
借助八岐洞天提供的情報,孫蘇合對島田兄弟幾乎了若指掌,而對方對他卻近乎一無所知。過人的膽識,精心的算計,再加上天壤之別的情報差畫下了決定性的一筆,孫蘇合終于在剎那間完成了近乎不可思議的情勢逆轉。
趁著對方招式被破的一瞬,孫蘇合一腳踏裂碎石,猛然發勁向著島田弟徑直前沖,手中法杖往前一遞,杖尖亮起冷冽的虹光。島田弟萬念俱灰,他幾乎已經想見自己被一劍剖身的情景。
然而虹光忽然斂去,就連法杖也一晃消失在掌心,孫蘇合鼻頭流出兩道殷紅的鮮血,但他腳步未停,仍是繼續前沖,一步搶進島田弟的內盤,兩人瞬間貼身而立,還未等對方回過神來,孫蘇合的右手已經如鋼鞭疾揮,帶著既急且惡的風聲,在避無可避的距離上猛然一拳抽到島田弟的下顎上。
一聲銅鐘般的震響,島田弟高大的身軀被抽得飛離地面,向后飛跌出去。這一擊雖重,但卻沒有像島田弟預料中那樣取了自己性命。我還沒有死嗎?他飛在空中,眼角的余光無意間瞥到了一幅令他難以置信的畫面。
孫蘇合的右手抽出一拳后去勢未止,袖口的襯衫紐扣早在戰斗中崩開,赫然露出了手腕上纏著的一條形態特異的“小蛇”,正是玉婆婆暫借的那只編繩手環,“蛇頭”共分八縷,“蛇尾”形似劍刃,八個蛇頭咬住蛇尾劍尖結成環狀,在四周未滅的雷光中泛起金屬般的質感,天然而生一種懾人心魄的奇異魅力。
日本古代神話中有建速須佐之男命斬殺八岐大蛇的傳說。據傳在出云國有八岐大蛇食人為禍,此蛇八頭八尾,眼似紅色酸漿,身長橫亙八個山谷,八個山峰,身上生著苔蘚檜杉之類,肚腹常有血,像糜爛的樣子。
建速須佐之男命設計灌醉八岐大蛇,趁其醉倒昏睡之際,用所佩神劍十拳劍將大蛇切成幾段,切到蛇尾時,十拳劍竟劍刃缺壞,建速須佐之男命覺得奇怪,用劍尖割開蛇尾來看,據《日本書紀》云:“中有一劍,此所謂天叢云劍也。”此劍命名之緣起,依據《古語拾遺》記載:“大蛇之上常有云氣,故以為名。”②
今夜所有的震驚加起來都及不上方才無意瞥見的一幕帶來的沖擊,島田弟跌落地上,又滾出數米才止住沖勢,他來不及再管其他事情,就這么趴在地上,咬牙咽下滿嘴的鮮血,硬生生逼出聲音問道:
“閣下手腕上的可是天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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