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痛苦和幽怨
李紹紅、曾年平這對夫妻導演的細致在圈內是有名的,劇中用的項鏈、首飾要來自云南大理等地,專門定做的幾十面銅鏡也必須貨真價實。
在飾物上都是如此,對于演員的裝束就更是精益求精了。
昨天狄云正拍戲的時候,他的鬢角忽然裂了開來,當時李紹紅就發了火,將化妝師叫來狠狠批了一頓。而后雖不至于直接將人趕出劇組,但卻不能再讓那位化妝師給幾位主要演員畫妝了。
今天是夜戲,狄云下午就過來,在化妝室里等候著新化妝師的到來。
“哎呦…叫我來是給誰化妝呢?”門口傳來說話聲。
正在琢磨臺詞的狄云一聽這聲音就是一個激靈,滕地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麻痹的,怎么會是這位?
“是給薛紹化妝。”另一個聲音道。
“我知道是薛紹嘛,人家問的是給那位演員。”
“……”
“難道你還不認識?”嗲嗲的男聲繼續道。
“咳…認識,是狄云狄先生。”
“真噠?”
“錯不了。”
“歐耶,簡直太好了!”伴隨著兩只小手拍在一起的聲音。
“……”
對話至此結束,當先跑進來一個“男人”,輕修眉,薄飾粉,淡抹唇,下巴似乎又尖了幾分,整張臉朝著狐媚子發展去了,只能用妖艷來形容。
這不是柳如煙是那個?
“呀,真的是云哥兒你啊!”柳如煙跑到狄云身邊滿面桃花狀,伸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捶了一下道。
假若是個女人見面這樣,作為一個男人,即便對其沒心思,心里估計也會生出些許成就感來。但若是個男人呢?那就只剩下惡寒了。
狄云就抖了抖,憋著臉不說話。
整個化妝室安靜了下來,全都轉過來看著這位新來的化妝師以及被青睞的……狄云。
“云哥兒,你稍等片刻啊。我這就去凈了手過來給你上妝。”柳如煙如是說。
等他跑去洗手,距離狄云最近的老拍洗衣粉廣告的那哥們兒問道:“嗨,小云你認識啊?”
“認識。”狄云的臉色就像是便秘了一樣。
“是男的還是女的啊?”那位繼續問道。
“不知道。”狄云擠出來三個字。
柳如煙作為一個女人有些不夠矜持,作為男人又有些…嗯…放.蕩。但是作為化妝師卻是業內頂尖的,出來后不再賣弄,開始認認真真地給狄云裝扮。
………
大唐皇帝李治死了,吊喪而歸的太平公主發現干兒子業兒(其實是薛紹和前妻的兒子)不見了蹤影,便追問薛紹。
是真的在后邊追著問。
“業兒在那兒。你把業兒藏在哪兒了?薛紹…”
狄云不言不語地走在前面,穿過一重一重的門房,陳鴻曼紗霓裳地跟在后邊。
“薛紹,薛紹!”陳鴻快走幾步追上他,抓著他的胳膊將他掰過來面對面“你是不是把業兒送回寺院了?”
狄云緩緩將頭撇開不說話。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你們明知道我愛他,我把他當做我自己的親生兒子!”
“是什么讓你這樣害怕,害怕我見他?”
狄云看了她兩眼,猛然甩身,想要離開。
“你站住!”陳鴻在身邊喝道“薛紹,我是不是你妻子?”
狄云頓住身形。似要轉身卻又停下,閉上雙眼,面露痛苦的神色。
“不錯,我們的婚姻是我一時的心血來潮……”眼淚順著陳鴻的臉頰留下,不要錢似的地落在了青紅色的地磚上“利用了我父母的權利,讓你失去了一個男人的尊嚴,可你是知道的,我愛你。為此,我原諒了你對我的懲罰,原諒了你讓我在洞房花燭夜以及漫長的日子里所忍受的寂寞。”
狄云只是閉著雙眼不言不語就好了。
陳鴻緩緩走到他身后繼續說道:“五年了。無論我做什么,都不能改變你對我的態度,你對我的冷漠已經遠遠超出了你對我的怨恨。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么?”
狄云轉身。看到她滿面濕痕,微微一頓,又緩緩撇開頭吸了口氣說道:“你什么也沒做錯。”
“你…你騙我…你在欺騙我,我們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陳鴻將太平公主這一刻的傷心以及哀怨表現的淋漓盡致“而且,這個秘密一定和業兒有關系,和那長相守有關系!”走上前來兩步。抓著他的胳膊“你告訴我……不要再把我當成是公主,至少想想我們未來的孩子。”
薛紹最大的痛點便是那把琴那首長相守的詩歌,被戳中,就會從一個溫潤到甚至有些窩囊的君子變成暴徒。
狄云忽閃著鼻翼使呼吸急促起來:“如果你真想知道,那就去問你的……”
說到這里忽然頓住,看她兩眼,狠狠一頓手轉身離去。
“問誰…問誰?”陳鴻跟到門口,扶著門框,呼喊道“你讓我問誰?”
聲音凄婉如杜鵑泣血,見者心傷,聞者落淚。
“好!過!”李紹紅喊了一聲“休息半小時,繼續下一場。”
狄云趕緊脫衣服,夏天晚上的熱和白天是兩種不同的熱,白天酷烈,晚上沉悶。他身上穿著不透風的長袍,拍一個小時戲,身上都快悟出痱子來了。
“云哥,給你一瓶水,冰箱里剛取出來的。”陳鴻的助手過來給了他一瓶冰水。
“謝謝了,也替我謝謝鴻姐。”狄云接過來笑道。
“謝我就不用了,謝鴻姐我會幫你帶到。”助理微微一笑道。
狄云解開蓋子就灌了兩口,冰冰涼涼的水一入肚子,全身頓時清爽幾分。
正打算再灌幾口清爽個徹底,一個工作人員跑過來將他的手機遞給他說道:“你的電話剛才響了起來,是一個沒備注的陌生號碼,我就沒接,你自己打過去吧。”
“哎,好,謝謝了。”
狄云拿過手機翻出號碼撥了過去。那邊立即接通。
“八斤,我是汪倫。”
“買手機了?”狄云問道。
“沒有,這是別人的手機。”汪倫說道。
“哦,頭上的傷現在沒事了吧?”
“沒事了。”汪倫道“還有就是。前來那天那事已經解決了,對方答應賠償三百塊錢醫藥費并且以后不再找大傻麻煩。”
“怎么解決的?”狄云有些詫異,前兩天見面還直接動家伙干的,怎么忽然變得這么容易說話?
“嗯…是你的兩個朋友幫忙解決的。”汪倫說道。
“我的朋友?”狄云納悶兒,這事他沒有知會別人啊。問道“知道叫啥名字嗎?”
“是這樣的,他們兩人這會兒就在這兒,這也是他們的手機,你和他們說?”
“嗯,行,你把手機給他們。”狄云說道。
手機換了個人:“你好,是狄云先生吧?”
“嗯,是的,你是…?”
“我是彥立明。”
對于這個名字狄云是陌生的,在腦海里搜刮了一遍也沒有絲毫印象。確認是自己不認識的。既然是自己不認識的,那打著自己朋友的名號幫大傻和汪倫解決了麻煩,并且還和兩人一起等著電話,必然有所求了,不過求到自己這里來,大概也不會有別的事情,無非就是拍戲的事情。
狄云沒說話,等待著下文。
“先自我介紹一下吧。”彥立明說道“我是《太極宗師》這部劇里面的攝影,這部劇是元和平導演拍攝的一部清末時期的功夫劇,現在還缺少一名會功夫的演員。恰好前天傍晚的時候我的助理無意中拍到了狄先生大發神威的那一段,我拿回去讓元導看了一下,都覺得您很適合這個角色,所以想要邀請您過來客串一下。您看……”
假若沒有大傻和汪倫這事情。狄云大抵是沒啥興趣的,肯定是委婉地拒絕。但現在人家幫自己倆發小解決了麻煩,不管這份人情是你請人家落下的還是人家硬塞過來的,總之這份情已經擱哪兒了,你不能說是我沒有請你幫忙解決事情,是你自己要多管閑事的。和我沒關系!這樣說不通。
他沉吟了下說道:“是這樣的,我現正在拍攝一部片子,這段時間估計一直在劇組可能走不開,你這邊要是不嫌麻煩的話明天可以過電影廠這邊來一下,我看看劇本,咱們再磋商磋商怎么樣?”
“不麻煩,不麻煩。”彥立明笑道“那我明天就過去找您吧。”
“行,你明天過來了,咱們再電話聯系。”
………
歇息少許,開始拍攝另一場。
狄云重新穿上長袍,束緊腰帶,坐在閣樓上的琴房里。
導演的要求是心事重重,思念成疾,愧疚且糾結,繼而心亂如麻。只要不是臺詞上的要求,他都能輕易地表現出來。
這會兒他就面無表情,眉頭皺起來,在中間形成一個川字,輕輕撫摸著琴弦,然后又將琴翻了過來看著下面那首見證著曾經美好愛情的《長相守》。
等他做足了感情,曾年平喊了一聲:“好,開始彈奏!”
狄云將琴又翻了過來,捻起一根線再松開,琴音響了起來。
額……是雜亂無章的,剪輯的時候會配上一首能彰顯心煩意亂的曲子,他這會兒捻、抹、撥、拉,樣子做的很足,但彈奏的卻是切切實實的噪音。
“好,太平上場,弦斷!”曾年平又喊了一聲。
陳鴻出現在房門口,默默地望著他心緒難平的彈奏。
狄云得到提示,在撥弄的同時,大拇指悄然使勁兒,崩斷了一根琴弦。
他雙手拿起那根斷掉的琴弦,臉上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呆呆片刻,站起來猛然抱起琴在桌子上磕了個粉碎。
薛紹的感情是很復雜的,因為皇帝皇后的原因,他和妻子生離死別,他是心懷怨恨的,但作為一個男人,他又不想將這種怨恨嫁接到對一切都一無所知的太平身上。可他刻意的距離和冷漠對太平公主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最殘酷的懲罰,夫妻之間最悲哀的莫過于冷漠和無言。當太平懷有身孕他發現自己漸漸接受了太平的時候。他又覺得對不起死去的心愛之人,覺得自己背叛了愛情,背叛了曾經的美好,于是他恨自己。恨自己的軟弱和無能,恨自己的變遷……
“啊!”門口的陳鴻嚇了一大跳,扶著門欄驚呼出聲。
狄云微微轉頭看了一眼,閉上眼睛平復心情。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陳鴻走了進來“我只是害怕,我從心底里感到害怕。我父親死了。我心里難過。”
走到他身邊:“我生平里只愛過兩個男人,父親和你。我愛的人一個個離我而去,現在只有你一個了,也是我最舍不得離開的,我只是害怕你也走了,不辭而別,像他們那樣。”
狄云的面上滿是痛苦,閉目不言。
“停!”曾年平說道“小云,你表情是到位了,但還缺點動作。”
“好。重來一次。”狄云說道。
他想了想,這次沒閉上眼睛,痛苦的表情不變,多了些身體上的動作:脖子像是被卡住了的鐘擺,僵硬地輕輕擺動,身體也跟著顫動。
“我很孤獨…”陳鴻繼續說道“我一個人就像站在孤島上,水從四面八方涌來,我卻無能為力……”
狄云終于轉過了身:“太平,你真的……愛我嗎?”
陳鴻臉上現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和難言的悲傷:“這還用問嗎?這個疑問本身就是對我愛情的侮辱!”
“那你說,一個人一輩子能愛幾次?”
“一次。一次就足夠了。”陳鴻和他對視著“能圓滿地擁有一次愛情,就是一個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如果這輩子僅有的一次愛情被人奪走了,太平,你會怎么辦?”狄云問道。
“如果被奪走了。我就會找到那個掠奪者,殺掉他!”陳鴻狠聲說道“然后再殺掉背叛我愛情的負心人,然后就和愛情決裂。”
狄云盯著她:“如果那個掠奪者她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或者她甚至是神明呢?”
陳鴻一臉堅定:“那我就同神決斗。”
狄云發現陳鴻說這種鄭重或者表示堅定的臺詞的時候右眼皮會不自覺地往上挑一挑,很有特色。
“愛得最深的人本身就是一尊神明,并且具有同神明相匹敵的力量。具有凡人難以想象的強悍和決心!”
狄云輕抿了下嘴:“你是一個懂得愛情的人,最少懂得屬于自己的那份愛。”
陳鴻嘴角微微翹起,臉上綻放出笑容來,走過去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狄云也擁她入懷,閉上眼睛。
夫妻倆少見地擁有了此刻地默契。
“你說,人死了到底有沒有靈魂呢?”陳鴻問道。
“我相信一定會有的,他們都活在天堂。”狄云轉頭透過窗戶看向懸掛在天空上的月亮“在一個比月亮還要高,還要遙遠的地方。那里的一切,包括他們的智慧和情感都是一塵不染的。”
“那么,他們能不能看見我們,看見我們在仰視他們的面孔?”
“我想他們能……”狄云轉身坐在琴臺前輕輕撫著被他摔斷的琴說道“他們一定能看見我們,無論我們醒著還是在熟睡的時候,我們活著的人一定不能忘了他們,一定要記住我們曾經向他們發過的誓言,因為他們也有感情,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我們……”
“好,過了!今天到此結束。”
陳鴻將頭從狄云的肩膀上抬起來,笑道:“謝謝你。”
“嗯?”狄云一愣,不解地道“謝我什么?”
“和你一起拍戲雖然壓力不小,但是卻很流暢,像這段戲,若是擱以前的我來拍的話估計就得到十一二點甚至凌晨以后才能完成,但是現在才十點就完成了,我能感覺到自己這段時間的進步很大。”
“哈…”狄云笑了起來“這個我可不敢居功,是鴻姐你自己的努力。”
陳鴻輕笑著沒說話。
“云哥兒,還有陳妹妹,一起去吃個夜宵吧?”柳如煙不知從那里鉆出來,甩了個蘭花指說道。
“呃…我還有事,就不去了,你們去吧。”狄云說完,趕緊去卸妝,卸了妝一溜風地跑出劇組開車離開,對于這位一直將自己當姐姐的柳男人,他是真心有點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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