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和我一起上去了啊？”

　　大年三十傍晚，徐家樓下。

　　天上飄著雪花，樓上透下來的燈光照在兩人身上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老徐一直陪他陪到傍晚五點鐘才被他用摩托車給送了回來。

　　狄云有些無奈，這都問第五遍了，說道：“這事咱們就別爭了，大年三十的，我去你家做什么，怎么都不是個事兒。”

　　老徐見他態度堅決，就不再堅持，抿了抿嘴說道：“要不，我也不回去，和你過小院那邊……”

　　“別！”不等她將話說完，狄云趕緊打斷“我怕你媽到時候提著菜刀趕過去。”

　　“哈，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老徐笑道。

　　“這可說不準。”狄云道“大年三十女兒不回家陪父母，卻在外面陪男朋友，你爸媽心里肯定不好受。趕緊上去吧，我也得走了，待會兒雪要是大了摩托就不好騎了。”

　　“那你一個人……”

　　“有手有腳的還能餓死不成？”

　　“好吧，我房間里有菜和肉，你可以給自己也包點餃子。”

　　“嗯，我知道了。你趕緊上去吧。”狄云說道。

　　“你路上騎慢點，我后天才開始拜年，明天還能過去陪你一天。”

　　“好。”

　　老徐轉身上樓，狄云在下面望著，直到樓上陽臺的燈亮起她趴在邊上朝下面揮手，他才發動摩托離去。

　　徐家里，徐母見了她就數落：“人家都說有了媳婦忘了娘，你這是有了男朋友忘了家！還知道回來呀？你干脆今晚也別回來算了！”

　　徐婧蕾嘀咕道：“我本來是這樣想的，沒敢。”

　　徐母卻是聽到了，頓時瞪圓了眼睛：“你今晚要是真敢不會來，我就提著菜刀過去收拾你！”

　　還真是提著才到呀！老徐吐了吐舌頭。

　　“剛一回來就急匆匆地趴陽臺上看，看什么呢？”徐母問道。

　　“他剛才送我回來的。”

　　“小云在樓下？”

　　“走了。”

　　徐母走到陽臺向下看了一眼，不見人影，只能聽到隱隱約約遠去的摩托聲。

　　徐母在徐婧蕾背上輕拍了一下：“你這死妮子，人來了都不知道帶上來？”

　　“你以為我不想呀？人家不愿意上來我有什么辦法？”

　　“這孩子…”徐母搖頭輕道了聲，然后朝著徐婧蕾說道“趕緊進來幫我準備東西。”

　　雪越下越大，很快在地上積了薄薄一層。

　　狄云將大衣的領子豎起來，圍巾在臉上繞了半邊，遮擋住口鼻，防止肆意飛舞的雪花偷空就往里面鉆。

　　過年下雪總會讓年味兒更濃一些，但這個夜，所有的歡聲笑語都被關在了屋子里，只有零星傳來的鞭炮聲和落雪的沙沙聲。就顯得這雪下的有些冰寒和凄涼。

　　他再一次體會到了那種除夕夜一個人過的滋味，忽然想抽根煙。停下摩托車遮擋著風雪艱難地點燃一根，狠吸一口，再長長吐出來，煙霧迅速被風吹散在漫天飄絮里。

　　街上行人不多，這個時候還在外面晃蕩的定然有著或這或那的理由，大多都步履匆匆。除了……站在他不遠處車站牌下躲避風雪的兩個女人。

　　狄云一邊抽煙一邊打量著貌似在焦急等車的兩個女人。一年長一年輕，年長的四十歲左右，年輕的二十多，上身著橘黃色的羽絨服，臉蛋兒也挺標志的。

　　他心里想著等自己這一根煙抽完，若是他們過來請求，不介意送他們一程，若是沒有的話，那就…算了，廖無人煙的街道上一個男人主動獻殷勤容易讓人產生戒備和警惕，反而不美。

　　張愛嘉帶著徒弟從美國回來拜訪朋友，沒想到卻遇到了這種問題，眼看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卻始終不見一輛出租車經過。

　　她們自然也看到了停下摩托車吸煙的狄云。

　　年輕女人說道：“老師，你看那個人……”

　　張愛嘉仔細看了幾眼說道：“看穿著打扮應該不是搶劫的。”

　　原來兩人在討論狄云會不會是搶劫犯的問題。

　　就在狄云煙抽到只剩個煙屁股準備扔了啟動摩托車離開的時候，張愛嘉左右瞧了瞧，見沒有來車的跡象，便朝著徒弟說道：“你在這等著，我過去一下。”

　　狄云見她走了過來，停下手上的動作等候著。

　　“你好。”

　　“你好。”狄云笑應道。

　　“請問一下這里什么時候會來車？”

　　狄云卸下傳呼機看了看時間，七點多了，說道：“今晚上除夕，大概很難等到車了。”

　　“嗯。”張愛嘉點了點頭，其實她也知道今晚上時間不對，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有車過來，剛才的那句問話不是重點，接下來說的才是重點“那個，先生能不能送我們一程，當然，車錢我們會付給你。”

　　“哦？你們去哪里？”狄云問道。

　　“這是地址你看看。”

　　狄云接過她遞過來的地址看了看，三里屯的駐華使館。說道：“這里正好距離三里屯不遠，行，我送你們過去吧。”

　　張愛嘉坐后邊，徒弟坐中間，沒有扶手，只能抓著狄云兩邊的衣服。

　　老徐家就在三里屯附近，所以他知道三里屯在哪，不過大使館在那塊兒他就不知道了，只能邊騎邊看，轉了二十多分鐘才找到。

　　“到了。”

　　等她們下車之后狄云就打算離開。

　　結果卻被張愛嘉給叫住了：“先生，等一下。”

　　“怎么？還有什么事？”

　　興許是到了地兒安心了許多，話也多了起來：“我叫張愛嘉，這是我學生劉婼英，不知道先生怎么稱呼？”

　　“狄云。”

　　“今晚真是太感謝狄先生了。”張愛嘉說道。

　　“小事，那個，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狄先生再等一下。”張愛嘉又叫住了他，阻止了劉婼英準備掏錢的動作，說道“我隱約覺得狄先生有些面熟，不知道狄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面熟？狄云摸了摸自己的臉，猜測可能是在某一部電影上或者電視劇上看到過自己一面，所以有這種感覺。笑著說道：“我拍戲的，你估計是看到過。”

　　“拍戲？”張愛嘉也笑了起來“那真是巧了，我和婼英也是演員。”

　　狄云也有些詫異，仔細打量了兩人一遍，沒什么印象。

　　“既然是同行，再給車費就顯得寒磣了。狄先生今晚幫了我一個忙，算欠你一份人情，你留個聯系方式后邊好聯系”說著遞過來一張名片“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聯系方式，狄先生若是需要幫忙的話可以打上面的電話。”

　　狄云原本想說不用了，可人家已經遞上了自己的名片，只得說了自己的傳呼號，劉婼英從包里掏出紙和筆記下來。

　　張愛嘉說起來也是一位傳奇人物，最初是歌手，隨即轉入影視界，曾是臺島金馬獎和港島金像獎的雙料影后。九十年代逐漸退出熒屏開始轉入幕后，做起了導演。去年拍攝了嚴歌靈的劇本《少女小漁》，拿下了亞太電影節最佳影片和最佳編劇兩項大獎。

　　今晚她和劉婼英拜訪的人就是嚴歌靈，這個名字或許很少有演員知道，但是在導演的圈子里卻是大名鼎鼎，先是一位著名的作家，然后又是著名的編劇。有《少女小漁》、《梅蘭芳》、《天浴》以及后來的《金陵十三釵》等作品，在圈內算是一位金牌編劇。

　　她的丈夫是位美國人，所以她的身份就變成了美籍華人，和丈夫一起住在駐華使館里。聽到通報出來將張愛嘉兩人迎了進去。

　　張愛嘉越想越覺得狄云這個名字在哪里聽說過，進了使館之后就說到：“歌靈，我先打兩個電話。”

　　“電話在桌子上。”嚴歌靈見她火急火燎的，還以為出什么事情了呢“發生什么事情了？”

　　“沒事，我打聽個人。”

　　撥通電話之后，問了幾句，不知道電話那邊是誰，但好似對狄云還很了解的樣子，說了一連串他出演過的電影和電視劇。

　　“原來是演過陳凱哥的《風月》，難怪覺得很面熟。”掛斷電話，張愛嘉笑道。

　　“誰很面熟？”嚴歌靈問道。

　　“今晚上遇到的一個人，路上沒車了，街道上的店面也都關門了，連打個電話的地方都沒有，我和婼英差點撂到雪地里了。幸好一小伙子騎摩托車把我們送了過來。而且很巧的是還是位圈內人，我就打聽打聽，以后有機會還了這個人情。”

　　嚴歌靈算不上藝人，而是文人，對于演員這些事情不太清楚，沒多問，說道：“《少女小漁》在歐洲的發行怎么樣？”

　　“還算理想，我正要給你說這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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