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干尸
宣霜眼簾微動，對上祁曜的雙眸，眼前少年剛沐浴完，周身氣息清爽，掛著一抹靦腆干凈的淺笑，整個人顯得柔和而明亮，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注視著他，盛滿了信任與依賴。
宣霜隨即反應(yīng)過來祁曜的意思，他不懼人言，卻也不想節(jié)外生枝。
他沒再說什么，算是默認(rèn)了祁曜的說法。
翌日，天光破曉，宣霜閉目養(yǎng)神一整夜，已不想再躺著，他從榻上起來，見祁曜還側(cè)身背對著他，便輕輕推門出了去。
門剛關(guān)上，同樣一夜未眠的祁曜便轉(zhuǎn)身睜開眼，看著緊閉的房門陷入沉思，除了那兩次靈力耗竭以外，祁曜從未見宣霜入睡過，也不打坐修煉。
他無法入睡是因為總夢見被殺死那一幕，宣霜也如此又是為什么？難道與他從前經(jīng)歷有關(guān)？
祁曜下樓，并未見到宣霜的身影，客棧大堂內(nèi)沒什么人，只有個店小二阿吉在做灑掃。
祁曜從敞開著的客棧門見到外面不時有人奔跑著路過，還有是三三兩兩結(jié)伴朝某個方向而去的，像是在議論著什么。
祁曜靈臺里與宣霜的牽引越來越遠(yuǎn)，他朝外面看了一眼，察覺宣霜與這些鎮(zhèn)民去的方向一致后，祁曜幾乎沒有猶豫地就抬腳出了客棧。
順著方向走了一小會兒，祁曜就見前方不遠(yuǎn)處聚集著許多人，祁曜一眼就發(fā)現(xiàn)站在外圍的宣霜，白衣如雪，身形高挑，周身冷氣使得他人不敢近身，旁邊空出一小塊地方。
里面不知有什么，周遭響起竊竊私語，宣霜似是不打算離開，祁曜皺眉，什么熱鬧那么好看，竟然引得宣霜這般好奇？
祁曜抬腳往他身邊擠去，將那空處占滿，宣霜肩膀被人撞了一下，轉(zhuǎn)頭就對上祁曜如漆的眸子。
祁曜對他露出個靦腆笑容，“宣霜，你在看什么？”
宣霜看他一眼，淡聲道：“死人了�！�
昨夜居然有人死了？
“什、什么？”祁曜適時露出錯愕的表情，輕輕地伸手揪住他衣袖，像是尋求安全感一般。
宣霜并未揮袖甩開他，也未再搭話。
祁曜便抬頭往人潮里看去，只見正中央躺著一人，能看出是個中年男子，皮膚黝黑，眼珠以及臉頰兩側(cè)凹陷，神情驚恐萬分，嘴巴大張像是死前曾驚叫嘶吼過，四肢扭曲蜷縮成一團(tuán)。比他死狀更駭人的是他全身干癟，無一絲血肉殘留在軀干上，整個人竟成了個空架子！
嘖，干尸啊。
“宣霜”祁曜被嚇得瑟瑟發(fā)抖，往宣霜身上貼了貼，弱弱道：“怎會如此”
宣霜知曉他一向膽小，對他這樣的接觸雖不太習(xí)慣，但也只是輕輕皺了皺眉，道：“你看他手腕�！�
手腕？
祁曜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疑惑地看向宣霜的側(cè)臉，他朝那干尸的手腕看去，有一道像是被利器劃開的傷口，深可見骨，薄薄的人|皮翻開著，可以看出是新傷，卻無鮮血殘留。
“這是”
不知是誰通知了府衙，有捕快佩刀朝這邊走來，驅(qū)趕著圍觀的鎮(zhèn)民。
宣霜順著散開的人群轉(zhuǎn)身，祁曜松開他的衣袖，兩人并肩往客棧的方向回去。
祁曜見他一直沒說話，眉目沉沉，像是在思考什么，祁曜道：“宣霜，那人是不是”
“魂魄散了，全身精血被吸食干凈，”宣霜的思緒被他打斷，知曉祁曜已經(jīng)看出端倪，宣霜接過他的話，聲音有些冷：“應(yīng)是寶哥兒干的�！�
他們已從劉老爺口中得知，寶哥兒靠吸食人的精血修煉，距那夜他們出現(xiàn)救下了劉公子，寶哥兒逃出劉府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好幾日。他當(dāng)時已有殺人之心，那今日發(fā)現(xiàn)的這個應(yīng)該就不是第一具尸體，還有更多的可能沒被發(fā)現(xiàn)。
宣霜回到客棧與洛九棠等人說了此事，之后幾人便在暗中盯著這些捕快。
宣霜猜得沒有錯，不過半日工夫，鎮(zhèn)上陸續(xù)發(fā)現(xiàn)好幾具同樣的尸體，同樣的死狀，同樣的傷口，同樣被吸成干尸。
甚至有些干尸連人|皮都已腐爛干凈，只剩一副空殼白骨，看樣子已經(jīng)死去有一段時日，今日才被人發(fā)現(xiàn)而已。
這個消息并沒有走漏，被鎮(zhèn)上的府衙壓了下來，劉老爺剛從阿滿口中得知這個消息，就有仆從來稟報出說門口有人求見。
進(jìn)來的只有兩個人，皆身著白衣，木簪挽發(fā)，身姿飄逸，劉老爺一眼就掃到最后進(jìn)門那人，眉眼精致，但眼眸含著霜似的，周身冷寂。
劉老爺僵|硬地朝他扯出個微笑，盡量做到禮數(shù)周全。
走在前面之人眉目溫和，笑容可親，劉老爺?shù)哪抗廪D(zhuǎn)向他，被宣霜盯得哆嗦的心肝兒稍稍回溫。
“仙師”他朝洛九棠露出個燦爛笑容，語氣也親近許多，“兩位，快請上座，沏茶。”
“劉老爺，我們今日是有要事上門。”洛九棠揮手打斷他的客套，朝四周掃了一眼，劉老爺立即會意地屏退左右。
左右已無人，正堂只有他們?nèi)嗽冢寰盘囊膊欢等ψ樱苯娱_門見山道：“令公子可醒來了？”
說起這個，劉老爺笑容里多了幾絲真心，他忙道：“今早剛醒來，我喚他來見見兩位”
“不急，”洛九棠搖了搖頭，溫聲道：“醒來便好好休息吧。”
“是是是，我替小兒多謝宣仙師，”劉老爺笑呵呵道：“以及幾位仙師救命。”
宣霜只是抬抬眼，并未與他客套。
洛九棠知曉小師弟的性格一向如此，便繼續(xù)道：“鎮(zhèn)上發(fā)現(xiàn)好幾具干尸，劉老爺可有耳聞？”
“剛聽說�！眲⒗蠣斝闹b聾作啞無用，亦直言道：“仙師，你的意思是”
洛九棠與宣霜對視一眼，宣霜言簡意賅道：“原計劃要盡快進(jìn)行�！�
洛九棠解釋道：“這幾人的死狀極像你說的寶哥兒殺人的方式，未避免他繼續(xù)作惡，我們得盡快引他出來�！�
劉老爺長嘆一口氣，他掩袖遮眼，“造孽啊，這都是我們劉家的錯”
“知道就好，”宣霜無動于衷，未將劉老爺?shù)难蹨I看在眼中，冷硬道：“何時能動手？”
劉老爺被他問得一愣一愣地，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小兒的人生大事，一時太過倉促，各種事情都需要安排——”
“一切從簡�！毙溃骸敖袢毡阒譁�(zhǔn)備，后日辦婚宴�！�
“這”在宣霜冷得仿若數(shù)九寒天的目光中，劉老爺只得訥訥道：“好、好吧�！�
洛九棠見劉老爺答應(yīng)，不禁心里一松，果然，小師弟才是最適合干這種事情的，比他強多了。
宣霜三言兩語敲定計劃，便與洛九棠悄悄出了劉府，回到客棧時，祁曜與二師兄、桐清都在大堂等他們。
見他們進(jìn)來，桐清趴在桌上，蔫蔫地掀眼，“大師兄，小師弟，你們回來了？”
“桐清，你怎么了？”洛九棠見狀，忙關(guān)心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桐清癟嘴，“我胃不舒服。”
“吃錯東西了？”
洛九棠說著要去探他脈搏，坐他身邊的二師兄輕嗤道：“他哪里是吃錯東西，他是去看了那些干尸”
“你閉嘴！”桐清抬頭瞪著他，“不要再提這兩個字了，嘔”
坐他對面的祁曜嫌棄地心里翻了個白眼，身為一名修士，居然會被幾具干尸嚇得半死，真是令人無語。
“桐清師兄，你怎么還害怕呀，”祁曜故意道：“我都不怕了”
“我沒怕！”桐清捂了捂嘴，含糊反駁道：“我只是覺得惡心！”
洛九棠見狀哪里還不明白，定是桐清聽說鎮(zhèn)上有干尸后，忍不住好奇心，趁他們?nèi)⒏畷r，拉著其余幾人去府衙偷看，受到的沖擊比較大，一時沒緩過來。
二師兄看向洛九棠，道：“師兄，你們?nèi)⒏M(jìn)展如何？”
“劉老爺同意加快計劃了�！甭寰盘牡馈�
二師兄剛要說什么，阿吉從后廚端了個碗過來，放到桐清面前，笑呵呵道：“這位客官，這是小店的清心茶，可緩解反胃干嘔。”
桐清聞言雙眼一亮，端起碗道：“謝謝阿吉，你真好！”
阿吉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見他喝完接過碗，對洛九棠等人道：“幾位客觀若也要，我就去再端幾碗來�！�
幾人忙謝過他的好意，說不用了。阿吉便轉(zhuǎn)身自顧自地忙了起來。
桐清舔舔唇，滿嘴清甜，一碗清心茶下去果然神清氣爽，頓時沒那么難受了。他又生龍活虎過來，纏著洛九棠問計劃具體該怎么實施。
大堂人多，洛九棠領(lǐng)著幾人回二樓的客房詳細(xì)商議。
其余幾具干尸沒有鎮(zhèn)民看見，府衙可以壓下來，但當(dāng)街出現(xiàn)的那具可是許多人親自圍觀過的，想瞞也瞞不住。
劉老爺不知是如何與鎮(zhèn)監(jiān)交涉的，下午時，有捕快來請洛九棠幾人去府衙做法事，說是鎮(zhèn)上有妖邪作祟，要請仙師們出手。
洛九棠領(lǐng)著幾位師弟去了，但宣霜不湊這熱鬧，說是捉妖邪其實是做給鎮(zhèn)民看，好安撫民心。
宣霜不去，祁曜仗著自己裝得膽小，黏人的形象深入人心，大大方方賴在宣霜身邊，自然也不用去作戲給別人看。
洛九棠幾人作完法剛回來客棧，劉老爺便送了一堆謝禮過來，但都被宣霜一一退回。
飛云鎮(zhèn)就巴掌這么點大的地方，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都瞞不過鎮(zhèn)上人的眼睛，不過半日時間，大家都知道鎮(zhèn)上來的這一群仙師，與劉家關(guān)系不一般。
不久，便有人看見之前當(dāng)街惡疾發(fā)作，差點一腳踏進(jìn)鬼門關(guān)的劉公子四處游走，雖還虛弱，但已不似病入膏肓的模樣，鎮(zhèn)上流言四起都說是這群仙師治好了他。
然后，宣霜等人離開飛云鎮(zhèn)，劉老爺領(lǐng)著劉公子前來相送，鎮(zhèn)上不少人圍觀他們御劍飛行上天，身影漸漸消失。
說是離開，其實當(dāng)天夜里便悄悄潛進(jìn)了劉府，這回是劉老爺親自來迎接的他們，將幾人安排在后院收拾出來的客房里。
深夜，劉府，后院。
宣霜聽見動靜，道：“明晚婚宴時，你留在此處�！�
祁曜剛沐浴完，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垂肩的長發(fā)濕漉漉滴著水，聽見宣霜的話，他愣了一下。
不去前院參加婚宴，他怎么趁亂殺宣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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