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整,  黑森林酒吧。

        金發深色皮膚的男人穿著黑色的休閑裝，不緊不慢地推門而入。

        風鈴掛在門上，它發出的聲響很快淹沒在酒吧內舒緩的音樂聲中,  甚至沒有激起一絲漣漪。

        “晚上好,  先生。”穿著侍者制服的服務員禮貌問好,  隨即端著托盤輕盈地避開安室透,  朝著目標地點走去。

        安室透回了一聲,  然后用余光環顧四周。

        這間酒吧風格有些獨特，大廳最前方是黑色木質的吧臺,  吧臺后面有一大面墻，上面繪制著蜿蜒漆黑的森林圖,  而在枝葉的分叉處總會向外延伸出一個平臺，擺放酒瓶和各種調酒器具。

        雖說是酒吧,  這里的擺設卻比普通酒吧要更……冷淡一些？

        音樂舒緩平和,  鼻尖還殘留著濃郁卻不讓人厭惡的酒香。

        他看了一眼時間,  現在確實是九點——準確來說已經九點零三分了,  所以冰爵那家伙到底在哪？

        送完酒原路返回的服務員再次遇到了安室透，他有些詫異，但依舊保持著彬彬有禮的態度：“先生,  您要不要先找個位置坐下？”

        “還有空位嗎？最好隱蔽一點,  我在等一個朋友。”安室透笑著回答。

        服務員點頭：“有的，請您跟我來。”

        很快，服務員就把安室透引到了角落的一個位置：“您需要點什么酒品嗎？”

        安室透：“暫時不用,  等我的朋友來了一起點。”

        “好的。”服務員微微鞠躬,  帶著托盤離開了這里，回到吧臺的位置。

        在位置上坐下，安室透才終于光明正大地審視坐在酒吧的所有客人。

        這些人看起來不像是組織的成員,  所以這里應該不是組織的聚集地或者公共安全屋。

        ……為什么冰爵要在這里見面？安室透有些費解。

        他再次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九點十分了。

        然而他還是沒有見到冰爵的蹤——

        “咚。”

        有人伸手越過他的臉側，似乎是想將一杯盛滿透明液體的玻璃杯放到了桌上。

        不過在他成功之前，就被應激的安室透猛然抓住手腕，停滯不前。

        懸浮在液體表面的冰塊由于慣性晃悠著撞到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

        “來得挺準時，安室。”他說。

        安室透另一只手深入懷中，想掏槍的動作因熟悉的聲音而頓住。

        他抬眼看過去。

        黑發青年低頭看著他，猩紅色的眼眸倒映著他的身影，抵在喉結處的鈴鐺微微晃動，但依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安室透松開手：“……鹿島，沒人和你說過不要在沒有打招呼的情況下突然接近其他人嗎？”

        “聽起來像是做賊心虛。”黑發青年將杯子放到桌上，然后走到安室透對面的位置坐下。

        “這是什么？”安室透無視對方的話，屈指彈了彈擺在他面前的杯子。

        隨著他的動作，透明液面上泛起一圈漣漪，不過奇怪的是，安室透并沒有看到有氣泡冒出。

        “冰水。”

        “冰水？”

        “有什么問題？”

        “不。我只是覺得在酒吧喝冰水……這件事聽起來很有情調。”

        看著安室透甚至懶得掩飾的假笑，秋澤柊羽摸出一支煙咬住。

        ——當然，這是系統出品的特殊香煙，「充滿期待感的奇妙香煙（R）」

        硬要說的話類似哈利波特里的怪味豆吧，不過秋澤柊羽覺得這應該不至于喪心病狂到出現嘔吐味的香煙。

        “你是開車來的，”秋澤柊羽看他一眼，“為什么要喝酒？”

        安室透：“……”

        為什么冰爵總是在這種方面格外遵守規則。

        他這時候才回想起，當初他們三個威士忌都在冰爵手底下的時候，對方也是這樣奇怪。

        還因為嫌棄他開車太猛太快而送他了一本《交通安全法》，很離譜。

        ——你們這群不法分子在特定情況下怎么就這么守法。

        安室透推開冰水，他沒打算喝。

        秋澤柊羽也不在意，這次他抽中了巧克力口味的香煙，感覺不錯？

        下次回本體他想嘗嘗巧克力牛奶了。

        “所以你找我就只是打算請我喝冰水？”安室透問。

        秋澤柊羽詫異地看他一眼：“當然不是。有關蘇格蘭的事情，難道你不打算參與調查？”

        “這是你的事情，”安室透皺眉，“和我有什么關系？”

        秋澤柊羽：“……”

        你小子最好是在欲擒故縱。

        “和你當然也有關系。”秋澤柊羽扯起嘴角，“你——其實和深尾矢人見面了吧？”

        面對這樣的問題，安室透還算冷靜，早在下午和冰爵通話后他們就做好了會被提到深尾矢人的準備。

        他看著身體前傾，緊緊盯著他的冰爵，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微笑著拋出一個重量級話題：“我把你還在追查深尾矢人的事情告訴了布蘭代德……你覺得他會通報給BOSS嗎？”

        肯定會啊。秋澤柊羽心想，這問題還用問？

        “哦，原來如此。”秋澤柊羽坐回位置上，把玩著手里的打火機，“那你也一定把出現疑似蘇格蘭的家伙的情況告訴他了吧？”

        “說出去被清算的又不是我，為什么不說？”安室透演技很好地露出惡劣的笑容。

        秋澤柊羽扯出微妙的笑容，他以一種肯定的語氣說道：“他們會讓你加入任務的。”

        安室透維持著表面的神情，但已經開始飛速思考冰爵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來我不用在你這里多費口舌了……波本。”

        還沒等他思考出個所以然，他就看到黑發青年撐著桌子，俯身將已經消耗了一半的煙按滅在他旁邊的冰水中。

        對方渾身裹挾著一種淡淡的煙草味。

        “別忘了，當初的四個人里，只有我們兩個還活著……而且依舊在組織里活躍。”他說，“調查蘇格蘭的事情，他們會命令你參與的。”

        “——因為這也是一種制衡。”

        “波本，我會一直看著你的。”他俯身的同時在安室透耳邊惡意地說道，“其實啊……”

        “現在，我依舊懷疑你是臥底。”

        安室透冷笑著把對方推開，身子往后一靠：“是嗎？你這是在威脅我。如果你在懷疑我是臥底，之前卻沒有任何行動，只是聽從命令不再深入調查……那我能否懷疑你才是那個對組織不忠誠的人？”

        黑發青年直起身：“我只是一把比較鋒利的刀，糾正持刀之人的錯誤并不在我的責任范圍內。”

        他扯出一抹微笑，尖銳的犬齒在唇邊若隱若現：“或者說……我只會耐心等待勝者的出現。”

        安室透陷入沉默，他看著冰爵：“你根本不像是一個人。”

        人最基本的對自己的七情六欲，在冰爵身上似乎毫無體現。

        成為勝者的所有物這件事，究竟有什么值得愉悅的？

        明明……你這家伙也有能力成為“勝者”吧。

        “是嗎，你倒也不是第一個這么說的家伙。”冰爵收斂表情，冷淡地說，“無論用的什么手段和策略，不管是無意還是刻意，歸根到底都是人類打敗和折服了我。”

        “所以勝者，也只能來自這樣的群體。”

        ……

        “真是莫名其妙。”等冰爵走后，安室透不耐煩地推開那杯冰水。

        “這位先生，這杯冰水我就收走了。”路過的服務員注意到被污染的冰水，非常負責任地走過來，將冰水端起。

        安室透按住他的手，微笑著說道：“不用麻煩了，我自己處理。”

        語氣禮貌笑意溫和，然而他那大到讓人難以掙脫的力度表現出了他強硬的態度。

        安室透確實很不耐煩很想把冰爵踹進坑，但那家伙徑直離開就是把爛攤子給他收拾而已。

        也就是說，這杯子里裝著的煙，他得幫忙處理，不能落到其他人手中。

        冰爵這種雙刃劍，也虧那位先生敢放心地使用。

        敷衍走了服務員，安室透感受到手機的振動，他拿出來看了一眼。

        [任務變更，和冰爵一起調查‘蘇格蘭’。——布蘭代德]

        “……嘖，真讓那家伙說中了。”

        不過看起來冰爵并沒有被那位先生找麻煩，安室透瞇起眼睛，是深尾矢人的計劃出了問題，還是說……

        深尾矢人別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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