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大明海軍第一艦隊(duì)的一眾鄉(xiāng)勇,將一顆顆人頭摞在甲板上,很快就堆成了一座“人頭山”。
此山在歷史上有個非常文雅的名字,謂之京觀。
一般為夸耀戰(zhàn)功,或者于兩軍陣前,用以震懾敵軍士氣之手段。
昔日隋煬帝三征高句麗,戰(zhàn)死的將士即被高句麗筑成京觀,用以夸耀高句麗的赫赫戰(zhàn)功。
直至唐太宗之時,高句麗才拆毀京觀,并以國禮厚葬之。
朱允熥此時用倭寇之頭筑成京觀,就是想夸耀戰(zhàn)功。
雖然他不是正牌的崇明水師,他身后的大明第一海軍艦隊(duì),也不過是他胡謅的名號,除了他這十二條船,整個大明都沒人認(rèn)他。
但他是大明人,他的血與大明的百姓共融,他的氣與大明百姓共通。
他知道大明百姓的心情,也知道他們心中的渴望。
果然,在甲板上壘起倭寇的京觀后,兩岸的百姓變得更加瘋狂。
“崇明水師,天下第一!”
“崇明水師,天下無敵!”
“崇明水師,王者之師!”
如同潮水一般的歡呼聲,裹挾著百姓們激動的情緒,排山倒海一般壓了過來。
就連緩緩流淌的揚(yáng)子江,都仿佛被這震天的聲音所感染,變得激蕩和不安起來。
與此同時,十二艘飽經(jīng)戰(zhàn)火的戰(zhàn)艦,也在這一排又一排的聲浪沖擊下,變得有些搖晃。
在亢奮的百姓之中,一個干瘦的老頭欣慰的拿袖子抹了抹眼角。
這一刻,朱元璋的心中充滿了驕傲和自豪。
在百姓震天的歡呼聲中,老朱仿佛在大孫的頭上看到了兩只角。
這兩只角雖然還很弱小,但已經(jīng)初具崢嶸之態(tài),隱然有皇者之氣!
船艙內(nèi)。
馮勝的臉上已經(jīng)被貼滿了紙條,但輪到他叫地主的時候,依然嗷嗷叫囂著要翻倍。
這副牌是他們仨見朱桂等人玩得有趣,強(qiáng)行從他們牌桌上沒收來的。
玩法簡單易學(xué),幾人只是偷偷看了會就學(xué)會了。
傅友德見這貨如此執(zhí)迷不悟,也就不跟他搶了,跟駙馬梅殷安安分分地當(dāng)農(nóng)民。
馮勝的地主就沒贏過,好在這廝臉大,還有不少空間能沾紙條呢。
“那個三皇孫呀,還有漿糊沒,趕緊給宋國公準(zhǔn)備點(diǎn)漿糊,他一會兒又要貼六張紙條了!”
傅友德扯著脖子喊了兩聲,見沒人答應(yīng)他,心里登時有點(diǎn)慌。
“咦!”
“三皇孫跑哪兒去了?”
“該不會跳河跑路了吧?”
馮勝已經(jīng)輸紅眼了,聽到傅友德這話,還以為傅友德想撒手不玩呢。
“老傅,你別在這兒打馬虎眼,這都眼瞅著要進(jìn)京了,你還怕他跑了咋地!”
“再者說,船上船下都是錦衣衛(wèi)的人,就算那孫子跳河,也有幾千人去撈他,輪不到咱們操心!”
傅友德見馮勝這樣說,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下了,見到馮勝出了一條大龍,當(dāng)即在自己的牌里抽來抽去。
“你是從三到十吧,正好管上!”
馮勝見這他都能管上,氣得臉都綠了。
“不要!”
“三帶二……”
“不要!”
“三帶二……”
“不要!”
“沒啦,哈哈哈!”
傅友德贏了之后,還賤兮兮地去看馮勝手里的牌,見這貨手里還捏著一對大貓,當(dāng)場就嘲笑起來。
“你這不是能管上嘛?”
“滾!”
“老夫要是管上,老夫……”
馮勝說到這兒突然說不下去了,怔怔地看著船艙外邊。傅友德見狀還以為馮勝跟他耍心機(jī)呢,當(dāng)即拿著紙條就貼了上去。
“起開!”
“你瞅瞅外邊,好像出大事了!”
傅友德見馮勝這樣說,這才朝著外邊張望。只看了一眼,他就被船艙外的景象嚇了一跳。
只見船頭的甲板上,不知何時堆起了如同小山一般的人頭!
傅友德是知道船上拉著人頭的,只是不知道竟然有這么多!
他怎么也沒想到,三皇孫這么點(diǎn)年紀(jì),竟然真敢跟倭寇拼命!
而且最讓他震驚的是,各地州府都上報了那么多的請功文書,三皇孫手里竟然還有這么多的存貨!
他此時腦子里就只有一個念頭,這三皇孫到底殺了多少倭寇,該不會把大明沿海倭寇全殺光了吧?
然而,可能嗎?
就憑他手底下這一千多號人,真能殺這么多?
要是倭寇真這么好殺,那大明也不至于被倭寇折騰這么多年了!
梅殷也瞳孔一縮,臉上滿是不敢置信之色。
他之前只是因?yàn)閷巼鞯木壒,對這個大侄子高看幾分。
然而,此時看到甲板上堆得如同小山一般高的人頭時,他忽然意識到,眼前的小小少年,已然向大明發(fā)出自己的龍吟了!
這龍吟不僅是對著大明,對著朝堂,更是對著自己那便宜老丈人朱皇帝!
皇家有孫已長成……
雖然三人都很受震撼,但傅友德很快就醒悟過來,并且連聲說著糟糕。
兩人不解的看向他,傅友德滿臉郁悶的解釋道。
“京觀!”
“這可是京觀!”
“這要是讓倭寇知道,咱們大明拿倭寇的人頭做京觀,那還不得發(fā)了瘋似的來報復(fù)!”
梅殷聞言心里也是一凜,暗道自家這大侄子做事太不計后果了。
只有馮勝滿臉的不在乎。
“愛咋咋地!”
“就算倭國舉國來攻又如何,正好讓咱老馮練練手!”
傅友德聞言沒好氣地道。
“你懂什么!”
“三皇孫此次是私自出兵,既沒有皇帝陛下圣旨,又沒有兵部的調(diào)兵文書,若是因?yàn)榇伺e招致倭寇對沿海百姓報復(fù)性屠殺,御史言官能把三皇孫噴成篩子!”
馮勝聞言不屑地撇撇嘴道。
“這又如何?”
“誰讓上位老藏著掖著,不給這孩子名分的。”
“要是上位給了這孩子皇太孫的名分,你看哪個御史言官敢多說一句話!”
“呃呃?”
傅友德和梅殷聽到這話一陣愕然,不過很快就爆出一陣大笑。
“高!”
“想不到老夫琢磨了大半輩子,反而不如你個馮大傻子看得通透!”
“就這么著,反正三皇孫已經(jīng)出招了,就看上位如何應(yīng)對了,哈哈哈!”
三人以為朱允熥筑起京觀,是想向老皇帝夸耀戰(zhàn)功,順便找老皇帝要皇太孫的名分。哪承想,轉(zhuǎn)眼間朱允熥就打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朱允熥拿紙板卷成個大喇叭,對著岸上和江面上的百姓喊話。
“孤乃大明三皇孫朱允熥,今奉了皇爺爺?shù)氖ブ冀藴缳量,共計搗毀倭寇巢穴三十四處,擊斃倭寇三千六百七十一人,解救被倭寇擄掠之百姓七千余人……”
朱允熥這番話一出,岸上登時響起山呼般的喝彩聲。
“三皇孫威武!”
“三皇孫威武!”
在一眾百姓的吹捧聲中,朱允熥并未迷失自我,而是振臂高呼起來。
“此戰(zhàn)之所以能取勝,本王不敢居功,全賴皇爺爺籌劃之功!”
“大明威武!”
“大明皇帝陛下威武!”
“大明萬年!”
“皇帝陛下萬年!”
朱允熥喊一句,江上和岸邊的百姓就跟著喊一句。
一時間,整個江干碼頭內(nèi)外,到處倒是大明萬年,皇帝陛下萬年的口號聲。
朱元璋在這山呼“萬年”的聲音中徹底淪陷。
這不就是咱孜孜以求的民心嗎?
這鱉孫不過是領(lǐng)著一千多號人,乘著十幾艘小破船,出去溜達(dá)這么一圈,竟然收獲了百姓這么多的敬意!
一時間,老朱竟然吃起大孫的醋來。
只是這醋吃起來一點(diǎn)都不酸,甚至還有點(diǎn)甜絲絲的。
老朱看著站在甲板上振臂高呼,鼓噪?yún)群暗镊M孫,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小逆孫以為拍咱的馬屁,就能免了一頓毒打啦?
啊呸,做夢去吧!
好在這鱉孫腦瓜聰明,還知道喊出“奉旨出征,討賊伐逆!”的口號,也算是給咱留了個活扣,要不然,咱還真不知道咋跟朝廷那幫人解釋哩。
畢竟,朝廷法度是他親自定下的,沒有圣旨和兵部文書,任何人不得調(diào)動一兵一卒。
唉!
攤上這么個惹事精,咱這個皇爺爺也是倒霉!
“二虎,一會兒回宮的時候,想著提醒咱一聲,給這逆孫補(bǔ)一張圣旨吧!”
二虎聽到這話,滿心歡喜的答應(yīng)。
“好嘞!”
“卑職保證不帶忘得,嘿嘿嘿!”
老朱聽到二虎這話,忍不住埋怨起來。
“咱大孫之所以如此無法無天,就是被你這個夯貨給慣得!”
“你以后若是再敢縱著他胡鬧,看咱不把你打發(fā)到遼東啃樹皮去!”
老朱跟二虎抱怨的時候,站在甲板上的朱允熥話鋒一轉(zhuǎn),臉上也露出些許惆悵來。
“應(yīng)天府的父老鄉(xiāng)親們,此役雖然大勝,但我軍也是傷亡慘重。
“實(shí)不相瞞,孤此次總共帶了一千兩百人出征,光是戰(zhàn)死者就有一百二十八人,重傷者有二百五十六人,輕傷者五百一十二人,其余人也大半掛彩!
“就是本王也多處受傷,身中數(shù)刀,幸得皇天護(hù)佑,這才幾次死里逃生,從閻王手里搶回一條性命,嗚嗚嗚……”
“然而,那戰(zhàn)死的一百二十八人卻永遠(yuǎn)葬身魚腹,再也回不來啦,嗚嗚嗚……”
“本王身負(fù)皇恩,為國戍邊,上陣殺敵乃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
“然而,跟隨本王出征的將士無辜啊,他們至今連個名分都沒有哇,死后也得不到朝廷的撫恤銀子,哇嗚嗚嗚嗚……”
“我知道諸位苦倭寇久矣,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以告慰被倭寇殺死的親人在天之靈!”
“今天我在這里正告諸位,甲板上的人頭當(dāng)街拍賣,價高者得!”
“每個人頭起價十兩銀子!”
“每次加價一兩!”
“倭寇人頭有限,欲購從速!”
“此次拍賣之錢款,本王一文不要,全部用于撫恤死難的應(yīng)天府鄉(xiāng)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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