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就是想讓蔣瓛知道，自己對他所說的話并不是很感興趣，讓他收起賣弄的心思。

蔣瓛經(jīng)過這一番折騰，也早就沒了那點嘚瑟之心，只剩下對朱允熥的敬畏。

蔣瓛再次來到朱允熥床前就規(guī)矩多了，朱允熥不發(fā)話，他連個大氣都不敢喘。

朱允熥見他這般懂規(guī)矩，這才淡淡地開口。

“你剛剛說知道兵部的貓膩？”

蔣瓛見朱允熥發(fā)問，趕忙將心中的猜測說出。

“回稟殿下，卑職猜測兵部誣陷殿下的鎧甲，是來自之前的損耗！”

“損耗？”

“回殿下，正常倉庫保管都有損耗一說，比如說糧食發(fā)霉腐爛，武器、鎧甲生銹腐爛等等。”

“自從殿下接管官辦作坊以來，武器鎧甲產(chǎn)量激增，兵部庫房的損耗也自然激增……”

蔣瓛說到這兒的時候，小心地看了眼朱允熥的臉色，見他面上露出思索之色，這才小聲的說道。

“陛下這兩年對錦衣衛(wèi)管束甚嚴，不讓卑職往六部派遣太多人手，因此卑職對此事也不甚知曉�！�

“不過，兵部想要搞到這么多不在賬冊上記錄的兵器、鎧甲，只能通過損耗這種方法！”

“若是殿下想要徹查，卑職定當(dāng)全力以赴，將此事的來龍去脈都替殿下查清楚！”

朱允熥聽到這兒臉上露出恍然的表情。

搞了半天，原來并不是利用平時的“損耗”，故意留了一批貨在等著孤……

只是，他們平時克扣了損耗，難道還敢明目張膽地賣出去？

“蔣瓛，你給孤說說，兵部平時是如何處理損耗的�！�

“回殿下，兵部處理損耗的辦法可多了�！�

“兵部雖然不敢銷售鎧甲，但卻可以在撥付的時候，將普通的鎧甲換成精良的，將精良的鎧甲換成殘破的。”

“如果邊軍和藩王給的分潤多，他們就在額定的數(shù)量之外，再多撥付一定數(shù)量的陳舊鎧甲。”

“陳舊鎧甲沒有太大限制，多給點、少給點，完全是他們說了算。”

“不過，這個陳舊和殘破只是紙面上的說法，實際上如何就是他們說了算了。”

朱允熥聽到這兒長嘆了一口氣道。

“孤明白了！”

“對了，這些事皇爺爺知不知道？”

朱允熥這個問題還真給蔣瓛給問住了，畢竟他不是第一任指揮使，他前邊還有兩個死鬼呢。

“回稟殿下，這個卑職就不知道了。不過，想來以陛下之圣明，應(yīng)該是知曉兵部的貓膩的吧？”

朱允熥聞言冷笑幾聲道。

“難怪皇爺爺對官員如此痛恨，他們是真對不起皇爺爺?shù)男湃伟�！�?br />
蔣瓛見皇太孫這般說，當(dāng)即單膝跪地道。

“請皇太孫下令，卑職不出三天，定然將這個案子審問清楚！”

朱允熥聽到這話再次陷入猶豫。

從本心里說，他是不喜歡動用特務(wù)組織的。

因為這樣會顯得自己很無能，無法調(diào)動官員的主觀能動性，就只能用這種恐怖高壓的態(tài)勢來強迫他們屈服。

一旦他動用錦衣衛(wèi)，就算最后查出真相，也會讓天下人以為是屈打成招，是為了遮掩自己的錯誤，這才將兵部的官員推出來背鍋。

然而，這口氣不出，他心里又不痛快。

朱允熥糾結(jié)了好一會兒，才對蔣瓛說道。

“準！”

“但此案不可牽連太廣！”

蔣瓛聽到這話心中大喜，皇太孫終于肯信任自己了！

“諾！”

“請皇太孫放心，卑職一定將此案控制在兵部，絕不牽連到其他部門！”

朱允熥聽到這話頭皮都發(fā)麻，自己所說的不要牽連太廣，是說只抓主犯的意思，可到了蔣瓛這個特務(wù)頭子耳朵里，不牽連別的部門就算完了？

但自己剛剛話已經(jīng)說了，也只好硬著頭皮干了。

“不許弄死人，也不許有人自殺！”

“孤要活口！”

蔣瓛聽到前邊的話，心里還有幾分不滿，覺得皇太孫太仁慈了。可聽到后一句話，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皇太孫是怕有人被殺人滅口呀！

“卑職明白！”

“保證不讓他們殺人滅口，也不讓他們通過自裁來逃脫刑罰！”

朱允熥見蔣瓛又誤會自己的意思了，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錦衣衛(wèi)這把刀還真不好用啊。

估計皇爺爺用這幫人的時候，也是這般無奈吧？

既要讓他們?nèi)缋撬苹�，又不能讓他們太狠，只能一邊敲打一邊用�?br />
“你去忙吧，明天給孤消息！”

“諾！”

蔣瓛得了皇太孫的命令，當(dāng)即樂顛顛地出去點起人馬，氣勢洶洶地沖進兵部抓人。

茹瑺正在兵部辦公呢，突然看到幾個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wèi)沖進來，二話不說就將其給帶走。

“你們這是作甚！”

“本官可是朝廷命官，沒有皇帝陛下的旨意，你們不能拿我……”

“我們奉了皇太孫的旨意！”

“皇太孫？”

茹瑺聽到這句話，頓時跟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委頓的跌坐在地上，任憑錦衣衛(wèi)架著他出了兵部衙門。

在茹瑺被抓后，兵部上下幾百號人，幾乎沒有一個人幸免，全都被錦衣衛(wèi)“請”到北鎮(zhèn)撫司去協(xié)助辦案了。

哪怕是臥病在床的史來恭，也被錦衣衛(wèi)從病床上拖下來，抓到了錦衣衛(wèi)大牢。

兵部出事之后，京城的其他五部的官員無不心驚膽戰(zhàn)，就連文華殿內(nèi)的一眾屬官，都感覺天塌了一般。

在他們的印象中，皇太孫殿下是仁義的化身，怎么只是一轉(zhuǎn)眼間就跟老皇帝那般殘暴了？

就算兵部這次有錯，也沒必要將兵部上下幾百號官員一網(wǎng)打盡吧？

戶部尚書陳宗理，當(dāng)天就沖到工部衙門，將工部尚書秦逵桌子上的硯臺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就是你說的仁義之君？”

“不過是因為一件小事，就大肆株連，將兵部幾百號人全都給抓進錦衣衛(wèi)大牢！”

秦逵也對朱允熥有些不滿，感覺朱允熥這次有點小題大做了。

因此，面對陳宗理的指責(zé)，秦逵沒有一句辯解的話，只是勸慰地說道。

“還沒到最后一步，沒準皇太孫只是嚇唬一下他們呢？”

“再者說，這次兵部的事情干得確實有點過分！”

“他們今天敢誣陷皇太孫，明天指不定能干出來啥呢！”

陳宗理是聽了秦逵的話，這才暗暗支持皇太孫。哪怕皇太孫搞出個財政部，他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過多干涉。

皇太孫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直接把他老腰都給閃斷了，讓他有種所托非人的沮喪感。

現(xiàn)在聽到秦逵還在狡辯，陳宗理當(dāng)即怒不可遏。

“那天你也在場，馬車上的武器和鎧甲，都是水利作坊鍛打出來的好東西！”

“證據(jù)確鑿，怎能說是兵部誣陷皇太孫？”

秦逵聽到這話，臉上登時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

“老陳，你們戶部也管著不少倉庫，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倉庫管理的貓膩？”

“想必你們戶部，每年糧食、錢財?shù)膿p耗也不小吧？”

“咱都不說別的，光是散碎銀子熔化后重新熔鑄，這里邊就有多少損耗！”

“兵部這次做得這么過分，當(dāng)著陛下的面誣陷皇太孫，皇太孫就算殺幾個人泄憤也是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

陳宗理聽到秦逵這番話，也意識到問題可能出在兵部身上了。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皇太孫奪了戶部的“損耗”，估計戶部的官員也會造反。

畢竟，大明朱皇帝定的那點俸祿，實在是太可丁可卯了，就是家里多養(yǎng)只雞都不夠。

要是沒有這些合理合法的“損耗”可以吃，他們這些官員真得上街要飯了。

“就算……”

“皇太孫也不能把兵部的人全都抓走啊！”

“現(xiàn)在偌大的兵部一個喘氣的都沒有，若是此時邊疆戰(zhàn)事一起，你讓朝廷如何調(diào)兵遣將，如何平定叛亂？”

秦逵趕忙命人給陳宗理奉茶，自己則充當(dāng)起小廝，親自給陳宗理搬來一把椅子。

“老夫沒心情喝茶！”

陳宗理袍袖一揮，拒絕了工部官員的奉茶，但對于秦逵搬來的椅子，卻是一屁股坐了下去。

“老陳，皇太孫不是殘暴之人，也不是不曉事的人，沒準只是將他們叫過去問問話，天黑之前就放回來了呢？”

“再者說，就算是擔(dān)心國事，也輪不到咱倆擔(dān)心啊�！�

“不管是皇帝陛下，還是皇太孫的三個師傅，都比咱們更擔(dān)心！”

陳宗理聽到這話，心里頓時明悟了幾分，下意識地端起桌子上的茶盞。

“你的意思是說，皇太孫若是大肆株連，那三位師傅也不會同意？”

秦逵微微一笑道。

“三位師傅地位超然，可他們再超然，也逃不過文官的身份�！�

“只要是文官，有幾個喜歡錦衣衛(wèi)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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