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唇角的笑意淡了，似是有些失落地低垂了眼睫。

        “我不可以和姐姐一起去嗎？”

        秦沐拎過一旁的包翻看了一下，里面的東西一件沒少，還多了幾袋壓縮餅干。

        她猶豫了片刻，分出了一半物資推到青年面前。

        “這些都給你——你是喪尸，怎么能上人類的船？”

        估計還沒能靠近碼頭，就要被玩家一人一刀砍死了。

        “這些應該夠你吃幾天了，醫院里物資很多，等天完全亮了一定會有很多存活的人類來找物資，你趕緊走吧。”

        青年半蹲在她面前，身上的白襯衣有些臟，幾顆紐扣斷了線，領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瑩潤的鎖骨。

        他微微抬眼：“姐姐是擔心我的身份被其他人發現，所以不愿意帶上我對嗎？”

        當然不止這個原因。

        秦沐嘆了口氣，剛想站起身，忽地看到青年抓起一旁的一塊碎玻璃，毫不遲疑地就往自己的眼睛劃去——

        她一驚，下意識地抬手攔住了對方的手腕，鋒利的碎玻璃距離那雙瑰麗的桃花眼不過幾厘米的距離。

        如果她的動作慢上一瞬，對方的眼睛此刻可能已經瞎了！

        “你瘋了？！”她奪下了青年手里的玻璃碎片，“你瞎了的話怎么活下去……”

        她是個玩家，死了大不了重新開局游戲。

        可是對方算是游戲里用數據堆起的npc，如果死了就真的死了，不會再重建。

        青年垂下手，眸光有些黯然，啞聲答：“可是如果我瞎了，就沒人知道我是喪尸……我醒來以后，只認識姐姐一個人。”

        “姐姐是不是想找關于那串手鏈的線索？我會努力回憶以前發生的事情的，你帶上我一起……好不好？”

        秦沐扔了手里的碎玻璃。

        說她沒有一絲心軟，那是假的。

        看對方剛剛出手的速度，也就和普通人類差不多，這樣的武力值放在喪尸身上堪稱戰五渣，一個不小心可能就被別的玩家殺了。

        而且她確實也需要有關手鏈的線索，帶上他……也不過就是多一張嘴。

        見她不吭聲，青年的語氣又急促了些。

        “我以后少吃點東西……一天就吃半包壓縮餅干，這樣行嗎？”

        秦沐忍俊不禁：“行了行了，不差你這一口吃的。不過你跟著我的話不可以暴露自己喪尸的身份，知道了嗎？”

        “嗯！”

        “那收拾一下，我們出發吧——你先低下頭，閉上眼睛。”

        青年眼尾勾著笑，依言乖巧地低下頭。

        秦沐從包里抽出了一卷繃帶，一圈圈纏上對方的眼眸，做出對方眼睛被刺瞎的樣子。

        為了逼真一些，她還往繃帶上抹了一些血。

        “我綁得不緊，繃帶也纏得不厚，你的視線應該不會太受阻。如果看不清的話，就牽著我的袖子，等我們到了安全區城市，我給你買一副墨鏡戴。”

        秦沐繞到他身后，給繃帶打好了結。

        對方的墨發很松軟，發絲拂過她指尖微有些癢，帶著一股很清淺的海風去腥的冷香。

        “好了，你可以起來了。”

        話音剛落，青年的手就碰上了她的衣袖，第一下抓錯了，抓到了她的掌心上，第二下才扯住了她的袖口。

        手鏈在晃動中發出一陣脆響。

        “謝謝姐姐。”洛淮微凸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我不是很看得清……要麻煩姐姐牽著我走了。”

        上午七點。

        街道上零星可見幾個玩家。

        無一不帶著傷，有的斷了腿，有的手臂被喪尸咬了個血窟窿，洛淮的眼瞎在這些人的掩護下，也不顯得突兀。

        反倒是秦沐，渾身上下除了臟了點，基本沒有什么傷口，在奔向碼頭的玩家中顯得格格不入。

        “見了鬼了，昨晚上那么多喪尸，跟不要命似的，今天早上怎么那么安靜了……游戲規則里也沒說白天喪尸不出沒啊？”

        “大概是昨天吃飽了吧……我跟幾個朋友一起進的這個破游戲，昨晚上就我跑了！其他人都喂了喪尸！”

        “哎呀沒事沒事，等去了安全區城市，你朋友重開幾局游戲肯定就跟你匯合了。”

        “也是啊……”

        秦沐帶著青年混在這些玩家里，一聲不吭地聽著消息。

        “有沒有人知道安全區城市是什么樣個地方？”

        “沒去前誰能知道？不過既然是安全區，肯定沒有喪尸了吧？我是一刻都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待下去了。”

        有的人憂心忡忡：“我聽說去安全區城市的船票就要一瓶礦泉水，那那邊的房租……”

        “你去那邊打打工，當個生活類玩家，也比在這里逃難來得強啊！”

        “也是……也就那些喜歡玩冒險類游戲的人才會在這種地方搏富貴，我啊還是算了吧！”

        一行人到了碼頭邊，昨晚的船已經返程回來了，就停靠在海邊。

        “都別擁擠，先下后上啊！自覺付船票，想逃票的，哼哼。”

        甲板上渾身腱子肉的水手提著一把激光槍，冷笑著掃過眼前排著長隊的傷殘玩家們。

        “我手里的家伙什可不長眼！”

        隊伍開始移動。

        秦沐排在隊伍的中后部分，眼尖地看到幾隊全副武裝，類似一個公會的玩家們訓練有素地下了船，看起來是要在這座城市里找什么資源。

        等這些人離開后，又有兩個熟面孔下了船。

        一個是昨晚惡心她的于小小。

        一個是她的大學學長，陳明，現在應該是于小小的男朋友。

        陳明她不大清楚，不過于小小。

        這個人昨晚被喪尸追得狼狽不堪，又是心壞膽子小的性格，今天怎么還會回來？

        她扭過頭，輕輕拉著洛淮躲到了兩個壯漢的身后。

        于小小和陳明手挽著手逐漸走近了。

        模糊的對話在海風中破碎不清。

        秦沐聚精會神地聽，也只捕捉到了零星幾個詞語。

        “昨晚……死了……我們……找……”

        她喃喃地念了一遍聽到的幾個詞，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什么啊，約等于什么也沒聽見……”

        “姐姐是在聽剛剛走過去的一男一女的對話嗎？”

        秦沐挑眉：“你聽到了？”

        青年口齒清晰地開始復述：“昨晚秦沐被那么多喪尸圍攻，肯定死了，她身上有很多值錢的資源，我們找到的話肯定能大賺一筆——”

        “噓！”秦沐一把伸手捂住了他的唇，看了一圈周圍的人，壓低聲音道，“財不外露，你不知道嗎？說那么大聲！”

        青年“唔”了一聲，秦沐松開手，聽到對方小聲辯解。

        “可是姐姐……沒人知道你叫秦沐啊……”

        “還說！”

        “……那個男的之后還說了一些話，姐姐還想聽嗎？”

        秦沐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你說……”

        “秦沐？秦沐怎么會在這里，你昨天遇到她了？”

        “是啊，她被喪尸圍攻，我本來想去救她的，沒想到她反而想搶我的資源，弄死我！我沒有辦法，只好先跑了……”

        “他們兩個人大概就說了這些。”

        于小小這個人，還挺會顛倒黑白的。

        昨晚明明自己搶了資源害人，臟水卻全都潑到了她的身上。

        “洛淮，你在這里排隊，我去找剛剛那兩個人。”

        “我跟你一起去吧姐姐，昨晚的事情我也記得，那個人分明是陷害你的——”

        秦沐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

        “不要緊的，我就去說幾句話，很快就回來，那個人一向要面子，不敢在大庭廣眾下動手的，你乖乖等著，嗯？”

        她把青年留在原地，自己朝著于小小的方向走去。

        那兩個人閑庭信步，走得很慢，她就故意繞路加快了步伐，假裝在路口和他們撞上。

        “哎——那不是秦沐嗎——”

        于小小聽到男朋友的話，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

        她順著陳明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秦沐好端端地站在十字路口，身后的背包鼓鼓囊囊，一看就知道里面裝了不少好東西。

        而對方的臉上雖然沾了灰塵，但因為骨相漂亮，站在人群中依舊極為惹眼，穿著戰術服反倒有一種颯爽的美感。

        她的瞳孔猛地一縮。

        這怎么可能呢？！

        昨天那么多喪尸，秦沐又傻不拉幾地為了一個寵物蛋自己往喪尸群里沖，這個人怎么可能還活著？

        就算是游戲重開，也不會這么巧又出現在這座城市，而且還運氣那么好又收獲了一背包資源？

        歐皇也沒有那么歐的！

        她趕緊拽住了陳明的手：“阿明，既然秦沐沒死……那我們也不用多此一舉去找她剩下的資源了。”

        白瞎她的船票！該死！

        “這里白天雖然看著很安全，但誰也不知道喪尸什么時候來，我們還是走吧？”

        “都碰到了，不去打個招呼多不禮貌？大家都是大學同學，就算她昨天對不起你，畢竟是游戲里，不要那么較真嘛。”

        秦沐站在十字路口，佯裝沒有發現那兩個人，眼角的余光卻一直落在他們身上。

        于小小穿了一件長裙，顯然認真打扮過，臉上還化了妝。

        旁邊的陳明梳著大背頭，穿著西服，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

        那兩個人拉扯了一陣，最后還是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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