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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神女入世


熒悔用兩顆金珠同師傅換了一柄好劍,那柄劍劍身細長,清冽如玉,可堪截云,她翻遍書冊,為它取名——截云劍。

        這柄劍伴她一生,是她最好的伙伴,但卻是她前十六年無憂時光的終結。

        得到截云的第二天,大師兄下了山。

        再過一天,師傅死了。

        平頂山的招牌、根骨轟然倒塌,世上又少了一個神棍。

        熒悔在靈堂外見到一個身著赤衣的短發少年,想到幾日前她才誆了他兩顆金珠,便側身給他讓了路。

        少年眉眼間意氣飛揚,照理說是進任何一個靈堂都要被一把笤帚掃出門的地步。

        但云徽上人的靈堂不是一般的靈堂,里頭沒有白幡,沒有香燭條案,只有一位老先生正撫琴,一個個歡快曲調從蠶絲弦中清靈彈出,老先生尤其痛苦,不能理解已逝之人的特殊癖好。

        少年卻連靈堂都沒進,堵在她面前,頭頂有瓊英珠樹,紅巾疊簇的石榴花飄飄揚揚落了一地。

        “熒悔,我來帶你下山。”

        熒悔這兩日過得尤為混沌。

        師傅他老人家一生愛美食、好瓊漿、愛花鳥、好丹青,兼為書蠹詩魔。

        臨終前交代她和青何,務必要將他老人家窖藏的好酒、所作的丹青一并送到地下。

        熒悔感嘆師傅一生傲岸,志氣多疏,但好歹是個暢快人,生不帶來的東西死也帶不走這個道理,老人家到了竟然看不明白。

        但作為師傅臨終時的遺言,熒悔和青何商量一二,還是決定遵從。

        為何要商量,因著師傅他老人家的遺言實在太多,多到訂成了一本小冊子,交給青何。

        而那些窖藏好酒不是一壺兩壺,而是二百一十八壇,那些丹青不是一卷兩卷,而是九百九十九卷。

        酒熏煙燎,瓦釜雷鳴。

        師傅給她一場混沌,又給了她一記雷擊。

        她原以為,師傅死后,沒有人再能叫她這個名字。

        熒悔抽出了劍,劍光如游龍,裂風透空向少年飛去。

        少年側身避過,回身笑望她,削下幾縷細碎的短發揚在風中,展笑時唇邊兩道小小笑弧。

        截云釘入院里的石榴樹。

        山風熏熏,轟然巨響,平頂山再看不到石榴花。

        她蹲在山頭,頭頂青天,下望云海,白云蒼狗,感嘆諸事無常,無窮的變化才是有常。

        山頂有塊巨石,上面星星點點嵌著黑色的石頭,在夜里會發出微亮的光,像星辰。

        她不高興時很喜歡待在這里,沒有人知道。

        畢竟距離上一回不高興,已經過去了一年半。

        少年慢悠悠提著截云,抬手一拍,截云入地半截。

        他叼一根枯草,躺在她旁邊的草地上,手里把玩一把通體漆黑無光的匕首。

        安安靜靜,同她從烏金西墜,看到天河璀璨。

        她日日蹲在山頭,這個少年日日跟著她。

        最后一個傍晚,少年嘆了口氣,站在她面前,微微彎下身,身后是漫天紅霞,映得他赤衣更艷、漆眸更沉,眉眼更鋒利。

        少年說:“我不能一直待在這里。”

        不等熒悔開口,少年緊接著封她的路:“神女是不能當守山人的。你同我下山,我把這山給你師兄,你不走,我把這山頭夷平,開一間青樓。”

        過了好久,熒悔找回自己的聲音:“青樓?是什么?”

        少年仰頭看了看天邊暮色,匕首無鞘,別到腰間,好生斟酌了一下語句:“全是女子,讓男人流連忘返的銷金窟。”

        “如此我須得感謝你,師傅他老人家生前最喜歡這樣的地方,對了,青樓里可有好酒?有的話我也省了每年給他敬三杯。”

        “……”少年俯首望翻騰的云海,緩緩說,“你大師兄也喜歡?”

        熒悔一腳將他踹下了山道。

        這一刻,少年所說的話,一字一句,隨云海回滾,翻翻騰騰,再度回到她腦海。

        從他叫出她的名字開始,她的命運之輪就該滾起。

        只是她不明白,師傅為何選了這個少年。

        當夜,她撫摩巨石上的微亮石頭,第一次認真琢磨師傅同那少年的機鋒,雖他老人家一貫不大靠譜,但難保此舉會有更深一層的意思,是她這個做徒弟的沒有領悟到的。

        以她對師傅的理解,他老人家應是深諳分散投資的道理,說得淺顯點,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里,徒弟不能放在一塊地盤里。

        大師兄歸宗,青何守山,神女入世。

        哪日他們在各自的地盤遭遇什么不測,也不至于讓平頂山斷了傳承,他們分散三地,一條無形線,結成一個穩固的三角形,彼此守望相助。

        熒悔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以最高的善意揣測了師傅的用心。

        第二日,熒悔收拾了一個小包袱,推開客房門,那個少年坐在方桌旁,側臉迎著山間跳脫晨光,勾勒一條利落弧線。

        在她進來的一剎,墨黑匕首“噗”一聲,扎入桌面。

        “我叫殷翊。”

        老先生和李婆婆送她下山,他們說:“小神女,山下危險,你要保護自己。”

        青何蹲在山門,面無表情。

        熒悔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我走了,這山頭是你的了。”

        下了山,熒悔才曉得,幾畝薄田,二頃梅花,數間茅屋,滿山青樹的平頂山竟然需要十八道古陣法相守。

        她不由得頭一回正眼看殷翊,或許這個少年并不像表面上那樣懶痞驕矜,千百年來無人能破的十八道古陣法,竟讓他給破了,當是有兩把刷子的。

        殷翊對她的欣賞十分受用,卻道:“你師傅這人,進山還需闖十八道古陣法嗎?用金子砸開你們山門也就是了。”

        熒悔在此刻覺得平頂山的沒落不是沒有道理的,千百年來,平頂山頂著世間第一神山的名頭,每百年出一個神棍,匡扶明主,治災解禍,平定世間亂象。

        世人皆以為,得平頂山者得天下,大家一開始想著用誠意感化山中人,那得是多么糊涂且自誤的一個想法。

        后來大家本著我沒有你也不能得到的感情,紛紛用武力試圖攻破平頂山,可在萬山之中,連平頂山的土都摸不到一抔,山上的人卻十分有規律地百年一出。

        久而久之,平頂山成了一個響當當的傳說。

        可是到她師傅這一代,已經沒有多少真才實學了。

        她師傅死了,教給她這個小神女的,都是些什么?此不足為道,好歹師傅抓得最緊的一個課業是輕功,師傅說,若是被打了,跑得快些許還能保下一條命來。

        但熒悔很有些脾氣,小神女這個名頭響當當,怎能做一個只會跑的小神女。

        所以她的劍也使得極好。

        她真是平頂山傳到最后一代,最名不副實的小神女,于這個“神”字,她沒摸到半分精髓。

        下了山,殷翊看她站在一片迷障之外,看著冉冉迷霧出神。

        他一手搭在烏蹄的鬃毛上,緩緩道來:“千年前,有一誠心之人,在平頂山下搭著茅屋住了十余載,一朝神光罩頂,得遇仙人,仙人分他同飲一杯酒,此人喝下之后五內皆通,仰天大笑而去,劍指西南,直取王位,百年后命后人將他的骨灰灑在平頂山下,道,愿與神人俱。”

        熒悔神色平靜:“由此可見,平頂山第一代開山祖師,乃是個酒鬼。”

        “……”

        殷翊背過身去,繼續說道:“一百年后,有一男子流落到平頂山周,在迷霧中兜轉三日,旭日初升時,見得僧人蹲在他跟前,掂兩顆骰子說,‘比個大小,你大,我就隨你下山,助你徑行直遂,青云萬里。’這人餓了三天,屬實有心無力,被僧人握著手拋了兩個一,僧人蹲在地上一拋骰子,大笑出山,助這人屠盡滅度河怪魚,建凜東城。”

        熒悔若有所思:“由此可見,平頂山第二代傳人,乃是個賭鬼。不過,還有比兩個一更小的么?”

        殷翊說不下去了,極是不情愿地吐了一句:“你若是想山上了,每年可以回來一趟。”

        熒悔偏頭問他:“青何的性子,不是個愛金子的,我拿什么闖這十八道古陣法?”

        一群雀鳥從頭頂振翅而過,殷翊躲過一泡白丁香,問:“你師傅沒教你?”

        “沒有。”

        殷翊沉默很久:“那你師傅這幾年教了你什么?小神女。”

        “師傅每日把我拘在屋里,他自己跑到后山喝酒,喝夠了一個時辰才回來放我,偶爾喝多了,便教我畫一畫符,教我怎么做,才不會被人打。這個你應當很清楚,那日,你給了我兩顆金珠也沒打我一頓。”

        殷翊突然看她,漆黑眸子暗流涌動,半天才嘆了一口氣:“你還是換個樣子吧。”

        熒悔下山第一天,從小神女變成了九公子。

        她想騎馬,她還沒有騎過馬,山上的平地全用來種菜了,沒有地方跑馬,最主要的是,他們買不起馬。

        殷翊身旁跟著兩匹馬,皆是毛亮體彪,雄姿勃勃,一匹黑毛雪蹄,一匹雪白烏蹄,正親昵交頸。

        殷翊拍了拍烏蹄,道:“烏蹄,你的伙伴。”

        她如愿地騎上了馬,成功地被甩下馬背。

        她咬著牙再爬,再摔。

        看得殷翊身旁的侍衛八里噗嗤直笑。

        殷翊掃他一眼,八里立刻站得板正。

        熒悔再次起身,被殷翊拉住手,熒悔打小在山上跑著大,生得較一般女子高一個頭,與殷翊站在一起,也只差了半個頭,看起來……

        真像兩個姿容卓絕的斷袖,八里心里十分不敬地想。

        殷翊的目光纏在她冷玉一樣的臉上:“我教你。”

        熒悔盯著他的手,思索如何下手才能剁得利索,以哪個角度才能讓血沫子不濺到自己身上。

        殷翊卻笑瞇瞇:“哦,你頭回下山,不曉得我們山下的民風開放,尤以我們凜東城更為開放,男女之間這些許觸碰并不算逾矩。”

        熒悔眉頭跳了兩跳,對這種開放的風氣頗為不習慣,但有個詞說得好,入鄉隨俗,這只是一個俗禮,掙開好似顯得平頂山多么傳統閉塞似的,但平頂山其實自來也與傳統扯不上什么關系。

        這樣一想,看殷翊的眼神頓時和善許多。

        殷翊很快松開手,面上雖然鎮定,但心跳也漏了一二拍,指向一旁:“那邊有棵樹,你且辛苦些,去靠靠,我獻丑給你演示一下。”

        天日高霽,疏淡云絮緩緩在天空扯出一幅藍白畫作。

        殷翊逆著陽光,一步步演示,一句句拆解得分分明明,熒悔想,他是個好老師,比她的師傅云徽上人靠譜。

        他教得那樣好,所以她生平忍了第一次,沒有告訴他,她不喜歡九九這個名字。

        靠譜的殷翊帶著她回了凜東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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