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書辭只覺得鼻子一酸,  很想落淚。

        好幾天過去了，她當然看到了沈賜的誠意，知道少年在努力彌補,  清楚他其實認識到了錯誤。

        又有幾個人不犯錯的？

        縱使天才如沈賜,  也一樣會犯錯。

        葉書辭眼眶發熱：“那天姜曉給我打了電話，我了解情況之后其實就沒怪你了。”

        沈賜誠懇道：“是我態度不好。”

        像他這樣的天之驕子,  能低頭承認錯誤,  也是葉書辭沒想到的,  她本以為，那天的物理筆記和排隊買來的奶茶,  已經是他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沒想到,  他能做的，比這要多得多。

        “那份禮物,  ”葉書辭猶豫了下，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你還要嗎？”

        沈賜的喉嚨發出輕而緩的笑聲,  蕩漾開來,  格外磨人。

        “就問你要不要禮物，你笑什么？”葉書辭奇怪地問。

        沈賜抱臂，眉目舒展開,  笑著調侃：“我之前都說不要了，怎么還問？”

        葉書辭皺皺眉,  無所謂地聳聳肩：“那份禮物是我精挑細選的，你不要了我也不知道送誰，還蠻可惜的。”

        如此的赤誠直白，樸素得讓他驚訝。

        在已經被他冷言相對，不收禮物的情況下,  還能如此坦蕩不計較，沈賜佩服這個姑娘的勇氣。

        “小同桌，”少年淡淡笑了笑，笑容有點寵溺的意味，“你真可愛。”

        月亮遙遙掛在上空，如螢火的光輝照進女孩眼底，葉書辭赧然地撓撓頭。

        之前看網上說，男生可以夸你漂亮，可以夸你善良，也可以夸你勇敢，就是不能夸你可愛。

        可愛代表著你沒其他優點，只是糊弄你才這么說。

        葉書辭曾經對此深信不疑。

        可現在不是了。

        她相信沈賜是真的覺得她可愛，因為此刻少年的眼底，像藏了一片海的深邃與蔚藍。

        進入一月之后，距離寒假越來越近。

        一中的傳統習俗是給高三學生補課，可這兩年教育局查得越來越嚴，硬是規定必須與其他學生一樣享受寒假。

        期末考試的安排也出來了，一轉眼，一個學期就這樣過去。

        興許是緣分使然，葉書辭與沈賜分在同一棟樓考試，而姜曉和周子奇分在同一個考場。

        一共安排了三天考試，前兩天葉書辭都沒碰到沈賜，難免有點失落。

        她又安慰自己，有什么要緊的呢？

        她獲得的已經夠多了，光是半年同桌朝夕相處，就已經超過她的渴求了，她不該貪婪，卻忍不住貪婪。

        讓葉書辭沒想到的是，沈賜的受歡迎程度竟然如此之大。

        光是考試這兩天，就有幾個陌生女孩向她打聽沈賜。

        “你是沈賜的同桌對不對？”

        她點點頭。

        “我想問問你，沈賜平時有什么明顯的興趣愛好嗎？比如喜不喜歡魔方，唱歌，或者游戲廳之類的。”

        葉書辭不想跟人討論太多沈賜的私事，可女生還在問：“對了，我聽說沈賜喜歡你們班那個女孩，有這么回事嗎？”

        她第一反應，那個女孩是林蔚。

        葉書辭的心臟往下墜，面上波瀾不驚，依舊佯裝不清楚的模樣：“沒聽過他有喜歡的人。”

        “真的呀，我之前見過他們兩人走在一起，就那個很會打扮很漂亮的女生，叫林什么的那個……”

        葉書辭頭疼極了，像有一根細線輕扯著，一點一點切割著心臟，也懶得再講下去，干脆找了個機會接水去了，哪想到她一心鉆到這事里面，不小心燙到了手。

        考完最后一科，葉書辭收拾好東西，往熟悉的樓梯走，目光所及之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葉書辭停住了腳步。

        一個女孩正拿著一封信向沈賜表白。

        女孩長相嬌柔可愛，個子不算高，讓人格外有保護欲，戴著一頂白色的絨球帽，眼睛水靈靈的，很無辜，是男生很喜歡的那類長相。

        葉書辭的手情不自禁絞在一起，心臟狂跳著，再次泛濫起酸酸澀澀的味道。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她知道這個場合自己應該離開，可腳下仿佛千斤重，怎么都挪動不開腳步。

        沈賜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靜：“我現在不太想談戀愛。”

        識趣的女生現在就應該離開了。

        可這位格外卡哇伊的女孩元氣滿滿，并沒有因為沈賜的拒絕而沮喪，笑得依舊很甜，伸出手臂：“學長，那我可以排個隊嗎？”

        沈賜蹙眉，眉眼染上幾分冰冷，拒絕道：“不好意思。”

        他清楚不必再跟女生寒暄下去，否則只會讓對方覺得，他在給對方希望。

        沈賜將視線偏離，目睹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驀地一笑，朝著她擺了擺手：“葉書辭。”

        比起剛才，嗓音溫和許多。

        少年如此溫暖，也讓葉書辭被抓包的尷尬消失得無影無蹤，卡哇伊女孩看看沈賜，再看看葉書辭，臉色大變，嫉妒之火差點就從眼睛里冒出來了，幾乎小跑著下了樓。

        葉書辭唇角忍不住上揚幾許。

        沈賜朝她走了過來：“姜曉讓我叫你一聲，一會兒一起吃火鍋嗎？”

        葉書辭歪頭笑了笑：“你們都來嗎？”

        ——你會來嗎？

        如此卑微的愿想，她只想多見他。

        沈賜點頭：“就咱們幾個，沒有別人。”

        葉書辭甜甜地笑了，眼睛彎了彎：“那行，我的書有點多，我放回家就過去。”

        就在這時，周子奇也走了過來：“賜哥，你也在啊？”

        “嗯。”

        “姜曉派我過來跟葉書辭說吃火鍋的事。”

        葉書辭心情莫名大好：“當然去。”

        “葉書辭，你的手怎么回事？”

        她的手下意識蜷縮起來，得過了兩個多小時了，當時還不覺得疼，此刻火辣辣的，好在燙傷面積不大，也不嚴重，就是中指腫起來了。

        “剛才接水沒注意，不小心燙了一下。”

        葉書辭的眼睛下意識看向沈賜，少年目光下垂，眉頭緊鎖著，也看向她的手，薄唇緊抿著，什么都沒說。

        “那你以后可得注意一下，”周子奇吐槽，“不是我說，咱們這學校也太破了，飲水機都舍不得安幾臺，天天上手接開水，不被燙到才怪啊。”

        葉書辭想說到底怪自己不小心。

        可陳清潤不知道什么時候背著包走到她面前：“葉書辭，我有幾句話想說，你方便嗎？”

        葉書辭有些不解，陳清潤沒跟沈賜和周子奇打招呼，像看到兩個透明人似的，明明大家在一個班，抬頭不見低頭見。

        兩人找了個安靜的地方。

        陳清潤找她是為了表白。

        “葉書辭，你很善良，很可愛，我從小就對你印象深刻，一直記得你，”陳清潤眸子微垂，金絲框眼鏡折射著光芒，“跟你在一個班的這段時間，我更加喜歡你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對你好。”

        她清楚喜歡一個人的表現，多少也能看出陳清潤的想法。

        可現階段她只想好好學習，也努力與少年劃清界限，不做讓他誤會的事情。

        她咬了下唇：“對不起，我不太想談戀愛。”

        大概沒想到她拒絕的速度如此之快。

        “是不想跟我談對嗎？”陳清潤眸子染上偏執，嗓音愈發低沉，“如果對方是沈賜呢？你還會這么說嗎？”

        他怎么會看出自己的心意？有這么明顯？

        葉書辭猛然抬起頭，皺著眉第一反應就是瘋狂否認：“我不喜歡任何人，你不要這么說。”

        她始終是愛情的膽小鬼。

        卻渴望愛情降臨到她身旁。

        葉書辭放下書包，打車到了火鍋店，其他三個人都已經到了，就連菜也上齊了，火鍋咕嚕咕嚕冒著熱氣，店里不少人在說話，沸反盈天。

        周子奇正跟姜曉聊天：“曉曉，林蔚也想來，但我想到你不喜歡她，就沒同意，怎么樣，我是不是很聽話？”

        姜曉女王般摸了摸周子奇的頭：“我們哈士奇最聽話了。”

        這是姜曉給周子奇取的第一百零一個外號。

        即便滿臉委屈，卻欣然接受。

        周子奇看向沈賜：“賜哥，這個林蔚對你有意思對吧？”

        姜曉嘖嘖冷笑：“這還用說。”

        女生最能看透女生，尤其是最明顯不過的喜歡，葉書辭抿抿唇，沒有接話。

        沈賜倒了幾盤菜下鍋，嗓音如泉水寧靜：“應該不是，她母親跟我母親是故交。”

        “周子奇，”姜曉向來大嗓門，疑惑的聲音響起來，“你怎么就要了一份蝦滑啊？”

        周子奇撓撓頭：“我就點了火鍋店的四人套餐，我看這個菜品還挺多的，應該夠我們吃了。”

        姜曉撇撇嘴：“我們小辭喜歡吃蝦滑。”

        這時候，沈賜不動聲色端起蝦滑的盤子，用勺子將蝦滑全部下到鍋里。

        火鍋的香味溢滿鼻腔，大家開開心心聊著天，倒是周子奇問了一句：“葉書辭，陳清潤那家伙剛才喊你干什么啊？”

        葉書辭眉心跳了跳，她下意識看向沈賜。

        沈賜低著頭正吃菠菜，神色有些漫不經心。他似乎不怎么愛吃蘸料，只放了不到三分之一調料碟。

        葉書辭還記得第一天上競賽課，有謠言傳出，沈賜跟林蔚單獨在一起，她百般試探，百般猶疑。

        哪怕沈賜始終在八卦的漩渦，可她仍擔心沈賜會屬意別的女孩。

        可八卦臨到她身上，沈賜一點興趣都沒有，她自嘲地笑笑。

        人只能仰望月亮，被月光照亮，卻不能變成月亮。

        月亮永遠是月亮，高不可攀，照映人間離合。

        葉書辭想保護陳清潤的隱私，就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中途沈賜去了趟洗手間，服務生又上了盤蝦滑。

        “我們應該沒點第二份吧？”

        “我點的。”沈賜微微傾身，用餐巾紙擦著手，淡聲接了話，“同桌不是愛吃么？”

        其實大家吃了不少，已經差不多吃飽了。

        沈賜將這盤蝦滑放到鍋里煮，不到兩分鐘就煮熟了，少年用漏勺幫著葉書辭撈了一些，輕輕放到她面前的小碟中。

        姜曉托著下巴調笑：“你怎么對我們小辭那么好啊？”

        少年唇角噙著散漫的笑容，薄唇輕啟，淡淡吐出兩個字：“保密。”

        周子奇和姜曉都大笑起來，葉書辭也牽唇笑了。

        曾經無數次因為他酸澀、難過，可在受到他與眾不同對待的這一刻，全部煙消云散。

        她恨自己沒出息，可她就是如此的沒出息。

        哪怕沈賜對她的好，無關情愛。只是因為，生日那天的事，他有所虧欠。

        她明白的，她都明白。

        沈賜對她沒有絲毫男女之意。

        否則怎么會不感興趣陳清潤找她私聊了什么？

        吃醋、嫉妒才是愛情的本源。

        葉書辭這么想，可她回到家，發現包里多出一管燙傷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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