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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磐郢


  當(dāng)輕雪背著重病女子走出六尺巷,沒有看到吆喝商販的身影和絡(luò)繹不絕的游人。

  所以等待她的,是漆黑密麻的披胄重騎。

  若是從高處俯瞰,就會(huì)發(fā)現(xiàn),密密麻麻的重騎延伸到了幾條街的長度,并且正緩緩朝中心靠攏,如一張捕獵包圍的大網(wǎng),獵物陷入其中便插翅難逃。

  桃枝輕輕掠至輕雪身邊,瞇起眼睛。

  看來如皇后娘娘猜測一樣,霜花城駐扎的兩千人,全已變成這場圍殺之局的棋子。

  不過照目前看,恐怕遠(yuǎn)遠(yuǎn)不止兩千人。

  茶商白家既然設(shè)下這場圍籠,就一定會(huì)私募兵馬。表面上家境衰敗,實(shí)則韜光養(yǎng)晦,深深扎根地下,根系如開枝散葉般蔓延。

  逼迫做困獸之斗,好一場圍籠剿殺。

  桃枝忍不住笑了,如果今天站在這里的是金梔或是秋荔,這場棋還真的可以收官無敵。

  可站在這里的人,是鐵甲浮屠的大將軍,是讓一座王朝都忌憚不已的萬人敵。

  “萬人敵”這三個(gè)字,絕不僅是說說而已。

  趴在輕雪背上的重病女人絕望出聲,“你快走,別管我。找到我的女兒,把我那番話講給她。”

  輕雪置若罔聞,輕輕將她放在墻邊。

  桃枝后退一步,躲到她身后。

  太子殿下的四個(gè)侍女中,屬當(dāng)下二人的關(guān)系最為惡劣,彼此之間互相厭煩,互相瞧不起。而此刻,桃枝破天荒拋給輕雪一個(gè)媚眼,像是美人為出征前的將軍送行,輕輕柔柔道:“要贏呀。”

  輕雪不說話,緩緩踏前一步。

  即便她胸口和背后都有鮮血流淌,即便她的腹部還留著半截矛尖,但她只會(huì)義無反顧的踏步向前。

  沙場上面對萬人重騎會(huì)如此,此時(shí)此刻亦是如此。

  領(lǐng)頭武將壓抑下躁動(dòng)不安的馬匹,怒道:“為蒼生太平,殺!”

  鐵甲如潮水般涌進(jìn)六尺小巷。

  輕雪橫臂且橫劍,此方天地忽有劍光直直下墜。

  最先沖殺而上的披甲騎兵被撕裂的血肉模糊。

  劍光撤去之后,在眾目睽睽之下,輕雪拾起那第二把來遲的古劍湛盧。

  輕吐出一口滋潤真氣,她輕輕抹過銹跡斑斑的劍身,三尺青鋒湛亮如水。

  所有人無不感受到一股凌厲劍意。

  武將緊夾馬腹,死死壓抑身下的躁動(dòng),冷笑道:“真的自己是那萬人敵不成。”

  “斬頭顱者,賞黃金千兩!”

  嘩然一片。

  于是當(dāng)?shù)诙啗_殺才揭開帷幕,就顯得洶涌至極。

  鐵甲蜂蛹,密密麻麻涌入狹窄巷口。

  還有無數(shù)游弩手,萬箭攢射。

  桃枝雙手纏繞紅絲,將一波又一波弩箭挑斷。

  巷口處,輕雪只持一劍,古劍魚腸插入身前三尺的地面,周圍死尸堆疊,流血浮胄。

  雙手拄劍身前,面對千軍萬馬。

  諷刺至極。

  她何曾不知這是一場請君入甕的陰謀。

  不過是單騎赴會(huì)罷了。

  曾有一個(gè)男人說過,“這天下很多人都想讓我死,他們覺得我不配繼承帝王基業(yè),不配成為日后的天下共主。他們想殺死我,沒問題,可以來,盡管來,哪怕千人萬人,我都無所謂。”

  所以明明知道會(huì)陷入眾矢之的,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去了。

  青錢城的他,霜花城的她,全都面對鐵甲錚錚。

  幾乎沒人意識到,這對主仆極像,無論心性還是此刻的處境。

  就連她閉上眼睛輕輕說出的那道言語,都與曾經(jīng)的他一模一樣。

  “雖千萬人吾往矣。”

  第三波沖殺開始,這一次不同先前,竟是仿鐵甲浮屠的重騎兵,如蝗蟲狂涌,銳不可當(dāng)。

  霜花城甚至大地震顫如天災(zāi)。

  又是一波游弩攢射,漫天火雨。

  極遠(yuǎn)處,幾張機(jī)床重弩終于蓄滿勁力,爆射崩出,響起巨大音爆聲,速度快到幾乎不可捕捉。

  這種專破武人體魄的巨弩,威力毫不弱于六品武夫的傾力一擊,若是疊加起來,更是恐怖至極。昔年大靖王朝馬踏江湖,曾用兩百張機(jī)床重弩殺死那位天下第三,硬生生將其射成馬蜂窩。

  武夫一人再無敵,終究是匹夫一人之勇。

  沙場百萬鐵騎,千萬巨弩,豈是一人能敵?

  故而在沙場面前,武夫所混的江湖不過是小打小鬧。

  巨弩,箭雨,重甲鐵騎,圍殺之局。

  可是那道雙手拄劍的身影始終巋然不動(dòng)。

  身后像是站了一位身形飄渺的高大男子,一雙金眸,拄劍之姿。

  像是神靈庇護(hù),又像是聯(lián)袂出劍。

  桃枝瞇起眼睛,終于來了。

  昔年平定余孽之亂,她三劍破萬騎。如今一座小小霜花城,幾千甲胄,算得了什么?

  千年前的春秋三劍,絕跡太久,以至于世人都以為只是儒教典籍里的傳說。殊不知這三劍千真萬確存在,而且全在一個(gè)人手里。

  皇宮,一處落滿灰塵的私人小宅。安靜放置的檀香木盒忽然顫動(dòng)不止,仿佛其內(nèi)有東西呼之欲出。

  當(dāng)那柄古劍磐郢確信聽到了劍主的召喚,當(dāng)即高高飛掠而出,轉(zhuǎn)眼消失不見。

  京城云海之上,出現(xiàn)了只有后三境的大修士才能有所感應(yīng)的異象。

  秦芳連忙追隨而去,在金色云海上看到那柄古劍的遙遠(yuǎn)身影。

  她輕聲呢喃:“一定都要平平安安的。”

  霜花城,六尺巷,接連撥斷數(shù)十波箭雨,桃枝雙手血肉模糊,卻只能咬唇繼續(xù)堅(jiān)持。

  指間三千紅線,將漫天箭雨全部挑斷,又拼命燃燒氣血撕裂巨弩,她臉色蒼白如紙,終于忍不住嘔出一口血。

  她不像輕雪有那般渾厚氣機(jī),可以一人敵萬人。雙手纏繞紅線的殺人手法雖能破開任何體魄,但只擅長殺人,而且對自身消耗極大。

  顯然,此刻桃枝的氣機(jī)已經(jīng)干涸,若是強(qiáng)撐下去,用沸騰氣血化為氣機(jī),無疑會(huì)有生命危險(xiǎn)。

  領(lǐng)頭武將看出她已是強(qiáng)弩之末,嘴角翹起,大聲命令道:“換弓箭!”

  數(shù)千人的游弩,動(dòng)作整齊劃一,拋下連弩,取下身后所背的長弓。

  每支箭矢不是通體寒芒,而是呈現(xiàn)出詭譎的黑紅色。

  那是煉火淬毒的箭矢,射出之時(shí)可燃起熊熊火焰,箭頭涂抹的劇毒可以瞬間讓人斃命。

  天生怪力的武將,猛然拉開那把百石之弓,笑容猙獰,“即便你是萬人敵,又如何?!”

  話音剛落,一道清風(fēng)忽然吹開霜花城的巍峨樓門。

  古劍磐郢飛掠直走,所過之處,皆有一縷縷清風(fēng)繚繞。

  但那不是風(fēng),而是儒家善養(yǎng)的浩然氣。

  剎那間,街道上幾乎所有馬匹都撲通跪下,人仰馬翻,互相擠壓,亂作一團(tuán),更別提什么搭弓出箭。

  輕雪握住古劍磐郢,一劍抹過,武將盔纓盡斷。

  他下意識扔下弓,將半截紅纓握住手中,卻感到脖子沁涼。

  這個(gè)昔年曾進(jìn)京考取功名的武官,閉上眼睛,嚴(yán)肅莊重道:“君子死而冠不免!”

  下一秒,古劍磐郢卻從他的脖子上挪開。

  還有一道清冷的聲音,“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不殺你。”

  這一日,霜花城再無茶商白家。

  這一日,春秋三劍出世,天下盡知。

  輕雪背重病女人走進(jìn)一家客棧,老板早已聽聞那六尺巷的驚天聲響,顧不上內(nèi)心懼怕,趕忙上來迎客。

  他害怕之余還有震驚,傷成這樣還能活下去?

  開好房間,輕雪說了幾味藥名,全是溫里驅(qū)寒的藥物,讓他去鋪?zhàn)永镒ニ帯?br />
  面對這位神仙一樣的女子,他不敢怠慢,連忙照做。

  而那一邊,桃枝重新逛了六尺巷,若有所思。

  她來到一戶紅漆剝落的大門前,玉手輕推,用剛剛恢復(fù)的一點(diǎn)氣機(jī)破開那道掩人耳目的屏障。

  她提裙走了進(jìn)去,當(dāng)場感受到一陣寒意。

  四四方方的院子,天井處并無遮擋,陽光卻透不進(jìn)來,呈現(xiàn)出一片陰森森之景。繞廊而過,磚石地面長滿荒蕪雜草,一攤攤干涸血跡零星散布。

  桃枝伸出手,輕輕撫過廊柱。雙手占滿無數(shù)鮮血的她,對于血腥味極其敏銳。

  她知道,這道廊柱上,曾撞死過人。

  繼續(xù)往前走,一間亭子有些不合規(guī)制,將穿廊隔斷。

  大理石紋的桌子上,有一攤黑色粘稠的干涸血跡。

  桃枝憑借直覺,下意識抬頭看去。

  果不其然,橫梁上懸掛一架鍘刀。麻繩拴住鍘刀柄,經(jīng)受風(fēng)吹雨淋,鍘刀銹跡斑斑,麻繩也搖搖欲斷。

  桃枝想象以前的場景,是誰把腦袋貼在桌子上,又是誰用鍘刀將其腦袋砍下?

  這座施以秘法來掩人耳目的宅院,定藏著一個(gè)驚天大秘密。

  而她已經(jīng)猜到十之八九。

  霜花城的棄嬰死尸,全都葬在城外孤山。可據(jù)欽天監(jiān)術(shù)士觀望,那座孤山的風(fēng)水氣運(yùn)正逐漸好轉(zhuǎn)。藏風(fēng)聚氣,陰陽匯聚,甚至幾十年后可能衍生出寶地。

  可埋尸的極陰極兇之地,怎么可能衍生寶地?

  她穿過亭子,站在宅院正房前,停下腳步,細(xì)細(xì)聽著那道窸窸窣窣的詭異聲音。

  屋里床榻上,干尸女人緩緩轉(zhuǎn)動(dòng)凹陷的眼珠子,死死盯住門外那道陰影。

  她用那雙白骨,緩緩掀開被褥。

  被褥的內(nèi)側(cè),是一大攤觸目驚心的血跡,冰冷潮濕...

  她雙手在下面用力,發(fā)出一道慘烈至極的嚎叫,然后表情痛苦,張大嘴巴,驟然停止了呼吸。

  屋子里忽然響起嬰兒的瘆人笑聲。

  剛剛出生的鬼嬰,看向門外那道人影,竟開始說話:“白家失敗了?”

  隔著一道門,桃枝瞇起眼睛,“陰陽家既然追求亂世,就不會(huì)觀棋不語,你就是這場棋的最后一子。”

  鬼嬰在女人身前蹲下,剝心而食,似乎意猶未盡,緩緩抬頭,笑容滲人,“你,好吃嗎?”

  一顆巨大的陰冥頭顱出現(xiàn)在天空。

  煞氣滾滾,垂落百丈。

  這方小天地,已然由這尊鬼物坐鎮(zhèn)。

  桃枝抹去唇邊鮮血,被迫燃燒氣血,修長玉手纏繞紅線。

  連環(huán)之局,只有殺了這個(gè)鬼物,才是真正的破局。

  否則他會(huì)死。

  所以她必須來這里,必須殺了這尊由陰陽家操縱的鬼物,哪怕付出身死的代價(jià)。

  反正她是死士,本就應(yīng)該為他而死。

  她想一擊斃命,漫天紅線結(jié)成樊籠,卻被煞氣輕而易舉燒毀。顯然,紅線纏繞的手法只擅長殺人,而無法對陰物進(jìn)行克制。

  那顆巨大頭顱張開猩盆大口,似要吞食女子魂魄。

  桃枝冷笑不止,后退一步,裙邊的玉牌發(fā)出微光,一道道純粹的道家罡氣從中流瀉。

  整座由陰物坐鎮(zhèn)的小天地開始動(dòng)搖。

  道家罡氣、儒家浩然氣以及佛教佛光,殺力或許不夠,但卻是邪祟最忌憚的東西。

  天空中那顆碩大的陰冥頭顱面部猙獰,顯然極其痛苦,咆哮道:“看你能撐多久!”

  桃枝閉上眼睛,輕聲道:“去死。”

  既是對它說,也是對自己說。

  緩緩觸碰眉心,她打算燃燒自身血肉,來一場魚死網(wǎng)破。

  早在出宮前,那位國師就有讖語,這一去,十有八九是回不來了。

  死士嘛,反正就是用來死的。

  春草塘邊綠,桃花爛漫山。

  良人遠(yuǎn)游外,公子歸不歸?

  她輕聲呢喃,“公子,奴婢今天不歸了。”

  客棧里,打坐療傷的輕雪忽然睜開眼睛,手指在空中隨意抹過。

  古劍磐郢飛掠而出。

  所攜不過一點(diǎn)浩然氣。

  當(dāng)一柄古劍像釘子般扎入那顆陰冥頭顱的眉心。

  一切都寧靜片刻。

  隨后天地間清風(fēng)繚繞,煞氣盡散。

  那顆巨大的冥物頭顱,面部表情僵硬。下一秒,頭顱轟然炸碎,血肉化為煞氣,消散在天地間。

  這座宅院終于有明媚陽光傾灑而落。

  桃枝愣了愣,朝出劍方向看去。

  她仿佛看見了那個(gè)人,嫣然一笑,嬌滴滴道:“還挺帥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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