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天下評冊
儒家的稷土書院,位于大靖王朝南邊,依山傍水,掃地焚香,終年書聲瑯瑯。
稷土書院的副院長,是一位年邁的教書先生,年輕時求學天下,曾跟隨許多名家學習,天命之年不再起而行之,而是靜心而坐,講學以仁。
這一趟不辭辛苦去往稷土書院,一方面是秦芳的授意,另一方面是為了歸還名刀淥水。
兩百年前,儒圣張繼霖創立書院,于天下各地散葉開花,其下門生三十六人擔任院長,七十二人擔任副院長。稷土書院的院長,便是這位儒圣的首徒。
二百余年時間,滄海桑田,儒圣張繼霖受天命限制,早早離世,門下一百零八學生也陸續凋零,直到如今兩大王朝對峙的時代,儒家張氏一脈只存儒圣首徒。在七十二座儒家書院里,稷土書院難掩頹勢,加之院長遠游天下,已有幾十年不曾露面,所以書院日益凋敝,難復昔日數千人曲水流觴,蒲團問道之景。
傳言這位儒圣首徒,修行大道二百余載,已然有圣人之姿,和梵柯山的老住持,以及大奉王朝麒麟寺的真人齊名,被稱作“三教大隱”。
御劍凌空千萬里,山川大江飽收眼底,看過了許多這樣的壯闊風景,也會覺得有些乏味。午時,瑰流和王姒之在一座小城稍微歇腳,吃了頓湯面,然后繼續南下趕路,直到暮色沉沉,才結束了一天的行程。
紅燈懸掛,這座老城三處環水,幾百年來始終是南糧北運的重要渡口,大河兩岸全是高高的吊腳樓,商貿在這里十分繁盛,客棧自然很多。瑰流和王姒之找了一處可以欣賞河上風景的客棧,在附近酒樓吃過飯,然后瑰流拎了壺酒,興致勃勃要去河邊走走。
燈火映在漆黑的水面,如夜空星光。瑰流喝了幾口燒酒,有些醉意,瞇起丹鳳眸子,說道:“別院深深夏簟清,石榴開遍透簾明。”
王姒之微微皺眉,“就喝這些,不許再喝了。”
瑰流顯然不聽,聞言反倒又仰頭灌了一口酒,干脆一屁股坐在水邊,雙手托腮望向漆黑無邊的河面,輕聲道:“想家了。”
王姒之在他身邊輕輕坐下,柔聲道:“仍憐故鄉水,萬里送行舟,這也是夭江的水。”
“姒之,你肯定很想家吧?”
王姒之平靜道:“很想很想,一直如此。”
瑰流搖搖頭,“你不該陪我繼續南下的,如果和我娘回宮,這時候你早就見到你爹了。”
“不跟著你,難道讓你逛一路青樓?”王姒之瞥瑰流一眼。
“我哪有!”瑰流理直氣壯,剛想來場轟轟烈烈的駁斥,忽然想起幾天前還和李子昕逛過一次青樓,聲勢瞬間小了下去,有很大狡辯嫌疑的小聲道:“我是那種不知羞恥的男人嗎?就算是天下第一美人投懷送抱,我也肯定把她推開啊。”
王姒之冷笑一聲,“說這種鬼話還臉不紅心不跳,不愧是天下第一大紈绔。”
瑰流自知理爭不過,默默喝酒不再說話。
眼下并無煩惱,只是有些小小的感慨。
如果自己走的每一步真的是娘親和國師早就策劃好的,那么有一步,甚至是好幾步,絕對是出問題了。
就是儒圣張繼霖。
梵柯山受佛門氣運饋贈,這沒什么好說的,畢竟這本就是梵柯山和娘親的交易。
只是不知道,如果按娘親原本的打算,這一趟游歷,應該達到何種程度,是行到梵柯山就返回,還是繼續南下稷土書院,再去一趟大奉王朝,走三教氣運合一的練氣路數。
既然淥水在手,那么儒圣張繼霖的出現,應該在娘親和國師的布局之內。
只是出現了意外,張繼霖沒有饋贈氣運,而是選擇散道,廣施恩澤于天下。
也正是因為沒有得到預想的儒家氣運,所以才要繼續南下,去稷土書院碰碰運氣。
只是人家真的會給嗎?人家憑什么給?尤其還是在當下書院日益凋敝的時候。
瑰流真覺得這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所以此番主要目的還是歸還淥水,不是還給稷土書院或是儒圣首徒,而是將其親手放在書院后山,張繼霖的無骨冢前。
回客棧的路上,王姒之忽然停下腳步,微微咬唇,有些猶豫道:“聽說天下評冊已經公布了。”
瑰流眼前一亮,“真的?那咱現在去官府買一套回來。”
王姒之嗯了一聲,有些莫名的緊張。
看出她的異樣,瑰流微笑道:“怎么?怕你美人評第八的地位不保?”
王姒之有些不忿,用力狠狠踩了瑰流一腳,不屑道:“你以為我和你一樣,喜歡沽名釣譽?”
話是這樣說,但王姒之還是有些局促不安。在心愛男人面前,哪個女人不想自己更美些?美人評的高位便是對此最有力的證明。
上一次入選天下第八,王姒之總覺得是自己運氣足夠好,所以這一次,她不認為自己能保持原位,甚至不認為自己能入選天下前十。
看她心不在焉,瑰流嘴角翹起,一把將她扯到身邊,拉著她就往官府方向走。
若是想買一整套評冊,則要擲出千金,這其中美人評和陌玉評價格不菲,也最是搶手。一路上瑰流自然不可能帶那么多錢,所以只買了美人評和墨玉評。沉甸甸的竹冊剛拿到手,瑰流就迫不及待想要“一睹其芳容”,結果王姒之非要等回客棧再打開,瑰流便只能依她。
將燭臺和四周角落的碳爐點燃,房間里溫暖如春。王姒之在床邊坐下,雙手放在膝上,忐忑不安道:“打開看看吧。”
瑰流見她這般姿態,先拿起陌玉評,慢騰騰打開,故作驚訝道:“這榜首是誰?竟然連姓帶名和我一模一樣,這是為何?!”
王姒之聞言,抬起頭仔細端詳不遠處站著的瑰流,那雙金色的丹鳳眸子,世間獨一,不知讓多少女子一眼就誤了終生?不知不覺,王姒之看癡了,好像真的被天下第一美男的名頭迷住了。
忽然,她猛地回過神,看見瑰流正在看另一份冊子,并且還微微皺眉。
“還是天下第八啊。”
瑰流有些失望。
王姒之頓時瞇起眼睛,輕輕站起身,氣質陡然一變。那一刻,瑰流仿佛看見了五百年前那位毒蝎般的大隋皇后。
知道她誤會了,瑰流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家小姒之長得這么好看,才排第八?要我說,排前五都不是問題!”
這句話說的極為精辟,若是瑰流直接把王姒之捧成第一,自然顯的很不真誠,王姒之也肯定不會相信。
最終的結果,是王姒之來到瑰流面前,用力跺腳踩他,把美人評搶了過來。
僅一眼,她就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因為位置很靠前。
天下第五。
王姒之羞怒質問:“你戲弄我?”
瑰流搖搖頭,柔聲道:“夫君不敢。我家小姒之,長得這么好看,怎么就配不得天下第五?”
“其實上一次評選,即便主體上是我娘操刀,但受各方勢力影響,仍有諸多不公之處。比如你,其實落得天下第八的頭銜,不是讓人艷羨的名譽,反倒是種你自己都不清楚的委屈。”
王姒之不再糾結自己的排名,纖纖玉指摩挲榜首之位的那兩個名字,問道:“你的兩個妹妹,哪個長得更好看些?”
瑰流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后給出答案,“瑰清是冰山美人,只可遠觀,近看會有壓迫感,她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狐媚子不一樣,她是禍國殃民的主,是繾綣的溫柔鄉,她的狐媚,只要是個男人都會喜歡。兩個人身上所體現的是決然不同的美,就好像對立的黑白棋子,是無法做比較的。”
同為女人,王姒之卻聽的心神搖曳,她很想看一看美人評榜首究竟是何等的天香國色,自己與其又相差多少。
再往下看,王姒之看見了很多熟悉的名字。
比如位居第三的,那位生在大靖王朝卻生活在大奉王朝的女師,被大奉老皇帝毫不掩蓋稱作“清算人”的張濟琪。
忽然,她笑瞇瞇道:“這個排第二十八的女人,是你身邊那個叫作桃枝的丫鬟吧?還有這個第三十五的,是那個叫金梔的丫鬟?再低些,這個排第五十位的女人是叫輕雪沒錯吧?”
王姒之嘖嘖出聲,“咱太子殿下真是好福分,丫鬟美婢全是美人評上的大美女,兩個妹妹還都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
瑰流一時半會猜不透她的心思,心虛的撇撇嘴,“長得好不好看又和我沒關系。一個大隋皇后在我身邊,我哪有膽子沾花惹草。”
王姒之微笑道:“別啊,我這個大隋皇后哪有震懾力。否則你也不會把我丟在客棧,和李子昕去青樓買醉。”
瑰流不愧是“好男人”的典范,態度連忙轉變,低聲下氣道:“沒有下次了,真的。”
王姒之哼道:“再有一次,我就讓雪球把你吃掉。”
瑰流脫下外衣,倒頭躺在床上。
王姒之忽然想到什么,俯身從行囊里拿出個冊子,見瑰流閉眼假寐,就直接把冊子放在他臉上。
“嗯?”
瑰流疑惑將其拿起,結果下一秒就目不轉盯。
武平榜首之位,秦芳。
而自己,和白衣拳仙姚眺,同列為天下第十。
王姒之打趣道:“武評前十的大宗師,了不起啊。”
瑰流點點頭,一本正經道:“是有些了不起。話說,這武評是哪來的?”
“昨天下午趁你睡懶覺,我去官府買的。”
瑰流坐起身,疑惑道:“這么關心武評?”
王姒之不說話了,主動坐在瑰流腿上,將腦袋靠在瑰流懷里。
天底下哪個女子不想要自己男人盡可能多得好處。讓兩大王朝瞻目的武評,終于可以讓世人知道,天下第一大紈绔,不是整天游手好閑的混世魔王,而是歷經千辛萬苦才成就的武評大宗師。
王姒之一只手撫摸瑰流胸膛,閉上眼睛,柔聲道:“你很累,很努力,我一直都知道的。”
瑰流不說話,爪子剛剛攀上飽滿的高峰,王姒之突然站起身,鮮紅眸子仿佛有妖光流轉,她猛地把瑰流撲倒在身下。
“你想要,我都給你。”
王姒之瞇起眼睛,對著瑰流脖子輕輕咬下。
“姒之,你......”
瑰流眼皮沉重如巨石,呢喃幾句便昏睡過去。
她仔細凝視瑰流面龐,躍躍欲試。
今晚,她就要好好品嘗一下武評大宗師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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