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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堂議事


一張四四方方的桌子,覆著一幅八州堪輿圖。其上一共二十四座城池,便是現在大奉正統余下的江山,

四個人,分別坐在桌子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皇帝甘愿坐在次位,故而左邊和右邊的尊位分別由瑰流和張濟淇落座。

這間議事堂,棚頂不知為何出奇的高,故而雖然整體不大,卻給人一種氣派嚴肅的感覺。尤其是正對大門掛著的牌匾,提有“不讓江山”四個大字,筆力遒勁,是當先帝當年的親筆。

皇帝和周頊抱來的許多奏章和文書,實在是倚疊如山,所以干脆放到了腳底下。一切準備妥當之后,隨著他一生“議事開始”,周頊頓時正襟危坐,女子帝師也睜開了眼。

皇帝俯身彎腰,從腳底下搬起第一堆奏章,分發給眾人。

“第一件難事,想必各位來時已經看見,大奉叛軍又向交戰地帶推進了五十里。據斥候消息,此次至少有一萬人,兵農皆有,應該是要修筑一道新的防御工事。”

皇帝頓了頓,又說道:“具有侵略職能的防御工事。”

瑰流低頭看著地圖,皺眉道:“滿打滿算,南北的交戰地帶似乎也只有兩百公里。叛軍這一次直接推進了四分之一,意圖很明顯,就想把扼住咽喉的手一點一點往上挪,直到真正把咱們掐死。”

皇帝無奈點頭:“的確如此。若是真讓他們建起一座能夠屯兵養兵的軍鎮,就有四座軍鎮能夠互相照拂,互相支援了。按此情況,那么次次戰場交鋒,我方幾乎是必敗無疑。”

瑰流直直盯著地圖邊界,似乎看見了威武壯哉的大靖王朝,輕聲道:“倘若有一只手把他給掐住呢?我們只要再使些力氣,就能夠趁機擺脫。”

“你想的太簡單了,沒有這么容易。”張濟淇開口道:“如果你看過大奉版圖,就不會有此想法。不同于你們大靖,大奉版圖是南北狹長,從天上俯瞰,就是一條細帶,故而即便一端受敵,對另一端造成的影響其實非常有限。你說的那種此消彼長,除非是那種數十萬大軍浩蕩攻伐,叛軍才可能將這里的兵力抽掉削減。只是,你們大靖真能這般慷慨解囊嗎?”

瑰流平靜道:“戰爭自古講策略和布局,除非確定能夠決定徹底成敗,否則誰都不會輕易挪動幾十萬大軍直接攻伐。如果用百萬大軍橫沖直撞就能夠解決問題的話,那么我何須今天坐在這里和諸位議事?所以是否大舉出兵,和誠意無關。而且我既然孤身一人入大奉,就已經說明了足夠的誠意。”

氣氛有些不對勁,在座任誰都能看出來二人在暗暗較勁。皇帝連忙打圓場道:“瞧我這記性,忘記給先生和帝師接風洗塵了。周頊,一會兒議事結束之后,你吩咐黃翠跑一趟庖廚,就說今晚在朕的住處設宴,菜肴和美酒都要提前備好。”

周頊連忙道:“臣遵命。”

然后偌大一座議事堂,突然沉寂了一會兒,無人說話。

瑰流久久盯著地圖,突然道:“如果折中一下,或許可行。”

女子帝師沒有說話,便是默認了他的想法。

周頊也說道:“臣也以為,以戰為守,是最好的選擇。”

皇帝苦笑道:“敢情你們三個都想出了辦法,就朕一個人是傻子是吧?”

“以戰為守,還是不夠準確。”張濟淇道:“確切來講,應該是以戰養戰。”

瑰流皺皺眉,“也不應該是以戰養戰,說是合縱連橫還差不多。”

合縱什么?

合縱大奉邊陲,十幾座小國。

張濟淇冷笑道:“你以為你是巧舌如簧的縱橫家?退一萬步來講,即便你游說本事很大,但想要逐一合縱那些邊陲小國,也需要巨量的精力和時間。與其這樣,還不如以戰養戰,用殺伐攻掠的手段來擴大領土和兵力。”

“你這是不仁道的。我絕對不會同意。”瑰流面無表情。

張濟淇仿佛聽見了個天大的笑話,捧腹大笑,“好一個君子死而冠不免,你就在仁義道德中溺死吧。”

瑰流以手叩桌,冷冷道:“沒錯,你說的沒錯,但是我寧愿君子死而冠不免。我身邊的那個小丫頭,看見了吧?他娘早早去世,他爹是守城士兵,被攻城的叛軍所殺。那么小的孩子,就失去了雙親,顛沛流離。今天在這間議事堂,如果真的通過了你張濟淇以戰養戰的主張,后續真的用攻伐的手段強行占據十幾座小國,會有多少孩子像小丫頭一樣失去爹娘?又會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請帝師回答我的問題。”

“不知。”張濟淇平靜道:“我只知道,如果想要收復河山,眼前這是最好的辦法。而你滿口的仁義道德和禮樂規矩,只能感動你自己,卻救不了任何人。”

瑰流針鋒相對,“用錯誤的手段,去達成正確的事,也配稱最好?”

張濟淇瞇眼道:“用正確的手段,做了一件錯誤的事,難道就是最好了?”

皇帝惴惴不安,因為他猜出來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果不其然,兩道目光同時看向他,卻都不說話。

是以王道取之,還是以霸道取之,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這位江山主人手里。

瑰流看著他,開始施壓,“八王之亂以來,想必你已經看過很多百姓的凄苦模樣。如果還是決定用殺伐之道,就和那些到處燒殺搶掠的叛軍沒有區別了。我相信陛下,應該想要仁厚千古,而不是濁名萬世。”

女子不管那位坐立不安的皇帝,微笑道:“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了,一向以王道馳之的大靖王朝,幾十年前好像主動發兵滅了南詔啊。說什么攻其民,愛其國,攻之可矣,不還是死了很多無辜的人?”

瑰流沉默良久,輕聲道:“我爹確有過錯。如果換作我,我不會這么做。”

“你只是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小娃娃,尚未登基繼位,我不和你計較。”張濟淇顯然不愿再爭辯此事,斜眼看向皇帝,“這件事就聽他的,我倒要看看究竟怎么合縱。此事翻頁,說下一件事。”

皇帝暗暗松了口氣,俯身又抱了一卷卷朱紅之筆批閱的文書。

“這是二十四座城池用于民生、養兵等方面的開支,我都派人逐一調查過,的確沒有任何枉用之處。但即便是真的有所需求,我也只能以最低限度批準。”

皇帝又從腳下抱來一堆沒有朱砂批閱的文書,扶住額頭,愁眉苦臉。

“這些是近日以來八州各地呈遞上來的文書,簡明言之,還是缺錢,希望朝廷撥款。戰爭打了已有半年之久,江山打沒了,百姓打沒了,富饒之地也打沒了,還哪有錢?不怕諸位笑話,朕現在一日三餐都只是清湯寡淡。一會兒朕可以帶諸位走一趟國庫,看看里面是鼎鐺玉石,金塊珠礫,還是空蕩蕩的,除了老鼠以外什么都沒有。”

“難怪我一路走來,發現大多商販連一塊碎都換不開,甚至有些連銅板都沒幾個,褲兜里空蕩蕩的叮當響。”

瑰流頓了頓,想起來時路上的一件事,笑道:“往沂城來的時候,我路過一個買燒餅的路邊攤,沒問價錢就要了一張燒餅。畢竟一張燒餅才幾個銅板?可你們猜怎么著,他竟管我要半貫錢,還說在大奉就是這規矩。我一聽就明白了,他這是欺負我是個人生地不熟的外鄉人。當然我也沒和他計較,畢逃避戰亂,活著不容易,就給了他一貫錢。”

皇帝點點頭,無奈道:“的確就是這種現狀。沂城這種天子腳下還好,大多人都不敢放肆。可是偏遠些的地方,劣幣逐良幣,甚至有些官府都已經開始私鑄私造。朕之所以沒有嚴打,是覺得這種形勢雖然不好,但起碼還能勉強維持,如果真的嚴打嚴罰,牽一發而動全身,可能會遭遇更差的情況。”

張濟淇微微皺眉,“這種情況你不鑄造新幣”,等著干什么呢?

“朕當然知道要改舊制,推新令。”皇帝猶豫一下,苦澀道:“可是具體的推行之法,牽扯太深,朕和周頊都舉棋不定,故而想請先生和帝師親自擬策和執行。”

瑰流搖搖頭:“改幣制可是王朝大事,我只是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小娃娃,閱歷淺薄,恐不能勝任。所以這件事還是交給帝師來做吧。”

張濟淇微笑道:“說起來,我和你們瑰家還有些淵源。幾百年前是同一支家族,只不過后來分了出去。所以你這個二十歲的小娃娃,是不是應該叫我祖宗?來,現在就叫一聲,讓我這個人老珠黃的老嫗懷個舊?”

瑰流死死盯住她,半信半疑,冷聲道:“真有此事?”

張濟淇似乎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后歪頭一笑,“假的。”

瑰流砰的一聲站起身。

眼看就要收不住場了,皇帝連忙也站起來,于是作為臣子的周頊也趕忙站起來。

“今天的議事就到這里吧,想必先生和帝師都累了,都回去好好休息。”

說著,皇帝拉住瑰流的胳膊,把他往外拽。

似乎想到了什么,回頭沉聲道:“周頊,現在就給朕回家,去陪你的妻子和閨女!”

周頊連忙領命,彎腰行禮道:“臣這就回去!”

皇帝拽著瑰流走出了議事堂,很快消失不見,

周頊自己一個人把所有的奏章和文書都搬了回去,然后才離開。

于是議事堂,只剩下張濟淇一個人,還坐在位置上。

她捂住嘴,打了個哈欠,忽然有些倦意。

想到剛才那位太子被氣的臉色鐵青,又有所忌憚的模樣,她就覺得好笑。

突然,議事堂的光線變暗了些,原來是一個男人站姿門檻處,擋住了灑落進來的陽光。

他頭戴一頂蓮花冠,笑瞇瞇看向女子,問道:“我可以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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