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諜網
玲瓏九轉,不但能夠提升境界,還極大裨益心神,哪怕瑰流喝完酒一宿未睡,都沒有感到一絲倦意,破鏡之后非但沒回去休息,反倒是悠哉坐在屋檐上看日出。
如今有蓮花冠道人傳道領路,再加上自己資質“尚可”,修煉就變得相當簡單。至少,下三境和中三境一定是這樣的。至于上三境,蓮花冠道人也說想要躋身大修士不是什么難事,但大修士哪怕境界相同,也分境界高低,心態優劣,所以能夠躋身何列,這就完全取決自己。
不過瑰流當下也很憂郁啊。隨便練練就是二境修士,而且按照蓮花冠道人的說法,很有可能是近百年來最強的二境,所以修士一途當真暢通無阻。可是自己這武夫道路,自從來到這大奉以后,勤奮苦練,不曾停歇一天。可不管怎么努力,哪怕已經從姚眺那里取到了“真經”,卻始終進展緩慢。
而最讓瑰流感到憂郁的,還是瑰清那句話:“你這幅身體的武夫資質極其平庸,哪怕練一輩子,也無法躋身大宗師。”
而且瑰流自己也能感覺到,自己這幅身體的練武資質,實在不如何,甚至比自己先前那副身體的武道資質還要平庸。
無論如何,瑰流都不愿意放棄武道。他心里始終有個既荒誕又可憐的想法,沒讓任何人知道。
萬一萬一,以后真的還能見到她,練出個大宗師的體魄,最起碼不會被她一劍刺死,哪怕只彌留一口氣,能夠清楚地看她一眼,能夠和她說一句話,也就足夠了。
所以,不管武道再怎么難練,他都不會放棄。不是說大修士的壽命極長,動輒好幾百年嗎?我瑰流資質不行,但是可以硬耗,日拱一卒,功不唐捐,哪怕就是一步一步拱,我也要拱到大宗師行列去。
要趕去幫皇帝陛下處理政務的周頊步履匆匆,沒有注意到屋檐上坐著的瑰流。
看著他匆忙登上馬車的背影,瑰流嘆氣一聲。兩袖清風,光明磊落,真正做到了為國家嘔心瀝血一輩子,這樣的朝臣,估計全天下也就僅此一人了吧?不論才能和手腕,只論忠心耿耿,莊天機和張沽的爺爺,這兩個真正做到了“君臣相宜”的朝臣,都比不過周頊。
只是這周頊雖然忠誠,但生平政績實在一般,否則四大權臣家族中,周家豈會是最不起眼的那個?當然,凡事都有好有壞。如果周家當真如日中天,周頊當真權柄滔天,老皇帝就不可能將懿安皇后的親姊妹嫁給他周頊。
從皇帝口中,瑰流聽說了女子帝師一人搗毀一城的壯舉,甚至那三千輕騎明明都逃竄回了自己的地盤,卻硬生生被女子帝師斬于城下,城頭上的士兵眼睜睜看著袍澤被殺。這一招殺人又誅心,可謂極其惡毒,不愧是“清算人”能夠做出來的事。
只是這種事,一般情況作用不大,如果不是為了搗毀那逼近五十里的第四座軍鎮,女子帝師想必也不會出手。千百年來,沙場的真正勝利還是取決于兩軍交戰。說句不好聽的,大宗師、大修士,只能在對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干些“偷雞摸狗”的事。如果光明正大地對壘,面對早就準備好的機床重弩和投石車,游弩和弓箭的攢射,鐵騎的碾壓,十有八九是有去無回的。
大靖王朝初期,有過一場百萬鐵騎踏江湖的“整風運動”,其中就有個七品巔峰的大宗師,被三十道機床重弩活活射死。也有個七境后期的大修士,被一萬游弩手圍攻,耗了三天三夜,最后被活活耗死。
蜉蝣真的可以把大樹撼倒,這才是沙場最可怕的地方。
所以還是希望女子帝師謹慎行動。畢竟別忘了,“溫朝”也不是沒有高人坐鎮的,至少目前已知的,就有個名為“京房”的陰陽家大修士。
今天還有個挺重要的事情呢。瑰流伸了個懶腰,跳下屋檐。
屋子里,小丫頭抱著個劍鞘,張個大嘴,呼呼大睡。口水順著嘴角流淌,絲絲滴到了劍鞘上。
瑰流看見這一幕,不由啞然失笑。這個世界就是這么奇怪,有的人一輩子都沒享受過福運,而有的人,根本就不把福運看作福運。比如眼前這個小丫頭,整天拿著白徽宗的至寶亂劈亂砍,睡覺時也不離手,口水都滴在了上面,完全就不懂得愛惜。白徽宗修士要是知道此事,那還不得氣死?
瑰流走近床榻,步履無聲,從小丫頭懷里輕輕抽出比她都高一點的劍鞘,將其擦拭干凈,然后帶著白發傀儡,悄悄離開了周府。
瑰清曾告訴他,誅仙劍不要輕易暴露,除非是生死攸關的時候,否則平日里就另用佩劍。
蓮花冠道人也說:“春官大人本命物的品秩太高,甚至比《元始無量度人上品妙經》還容易招來覬覦,所以一定要藏好。其實以春官大人的資質,大可以煉化第二把本命劍,用于平日。”
瑰流自己也知,煉化第二把本命劍的確是必需要做的事,只是如何能找到品秩又極高,又契合自己大道的本命劍,這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天下名劍,十之八九都已經被收入囊中,那十分之一,都已失傳許久,上哪去尋?
所以瑰流眼下的狀況很尷尬,明明是個天資冠絕的劍修,卻只能畏畏縮縮。若是與人對敵,不拿誅仙劍,“百年間最強二境”就形同虛設,能拿出手的就只有那相當平庸的武夫二品。
而且以后,可能都劍修四境了,武夫還停留在二品;可能劍修都六境了,武夫才爬到三品。那么如果面對一個五品的小宗師,也只有被挨打的份。
沒有第二把本命劍,就是這么委屈。
但是眼下,女劍修黃茹還沒把這柄名劍“西天”要回去,殺幾個境界不算太高的人不是太難的事。
昨天議事前,張濟淇特意找到瑰流,直言道:“我明日要遠行一趟大奉邊境,你幫我殺十個人,你自己一個人可能應付不過來,記得帶上你那個傀儡。”
所以瑰流一直都在想,既然是幫“清算人”殺人,這算不算自己也當了一天的“清算人”?
很快,瑰流就悄悄步行到一座宅院。據女子帝師說,這宅院有位蟄伏多年的六品小宗師,曾經混跡大奉江湖,還曾開宗立派過,威風一時。哪怕后來宗門凋敝,落得個仇人追殺,落魄凄慘的下場,但很快又被“開青眼”選為先帝的御前侍衛,再次風光無限。
但拋開以往,這個小宗師現在是“溫朝”的重要人物,手下有十幾個諜子,組成了一個負責收集情報的諜網。先前大奉幾次奔襲戰術的失利,都和這座宅院里的人脫不開干系。所以今天今日,這個院子里的人一個不留,必須要全死干凈。
瑰流拍了拍白發傀儡的肩膀,說道:“去吧。”
原本還木訥不動的傀儡,瞬間暴起,一拳就轟開了宅院大門。
煙塵彌漫,隱約可見里面的幾道人影。
瑰流心思微動,笑道:“上闕的詞牌飛劍,都出來見見血吧。”
話音剛剛落下,宅院里的墻壁上多出了六個被釘住頭顱的尸體。
他們強健的軀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最后血肉枯萎,成為一副副干尸。
瑰流緩緩走到門檻處,似乎已經看到了那個人影,說道:“還不現身?”
宅院里死寂一片。突然,風聲稍動,瑰流瞇起眼睛,白發傀儡瞬間擋在身前。
毫無征兆出現的一劍瞬間彈開,發出震耳欲聾的金石之音。
不遠處,一道蒼老的聲音喃喃響起,“七品武夫?怎么可能?”
最內的屋子里,房門被推開,嘎吱的一聲,仿佛整座宅院都晃動了一下。
從白發傀儡身后走出,瑰流看見了這位當年風光無限的小宗師,沒想到竟是身形佝僂,已然老的不成樣子。
這等高齡,方才還能用出六品巔峰的一劍,這不禁讓瑰流有了幾分警惕。
“晤...不對,是副傀儡啊...”老人聲音極其孱弱,時斷時續,用拐杖敲了敲地面。
瞬間,整座宅院升起一道符箓大陣,浩浩蕩蕩的威壓自中心逼下。
白發傀儡雖然巋然不動,可瑰流的膝蓋卻瞬間彎曲,一點點趨下。
瑰流嘴唇喃動,聽不清楚說了什么。白發傀儡瞬間暴動,朝老人沖撞去。
“退。”
老人雙指并攏,往前輕輕一點,白發傀儡瞬間倒退數丈,并且胸口發出沉悶的重擊聲。
這一刻,瑰流猛地瞪大眼睛,心里只有一個想法。
被算計了。
是女子帝師設的局還是她被高手反將了一局?
瑰流來不及多想,祭出誅仙劍,剎那間雪白劍氣扶搖直上,沖破了最上方的符箓陣眼。
得以站直身子,瑰流后退幾步,不敢輕舉妄動。
能輕而易舉打退傀儡,眼前這個老人絕不可能是普通的大宗師!
“你到底是誰?”
瑰流一只手悄悄拂住腰間,蓮花冠道人曾說,那件春官法袍的品秩極高,可以庇護性命。
老人蹣跚著腳步,上前一步,笑呵呵道:“這么輕易就入了我的棋盤,清算人果然名不虛傳。”
“吳佩弦和京房的棋力,遠不如你那娘親,故而才會都讓你僥幸逃掉。這一次,我短暫屏蔽了一切的天機。張濟淇不會救你,蓮花洞天之主不會救你,你娘不會救你,天上那位也不會救你,我倒要看看還有誰能救你。”
瑰流沉默不語,雙手分別持劍。
誅仙、西天,上闕的六柄詞牌飛劍,還有白發傀儡,以及道家春官,這便是他的全部底牌。
然后,這個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人,面對一個活了幾百歲的老怪物,竟然做了個狂妄至極的動作,對他勾了勾手指。
“盡管來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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