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步步精設計 招招不留情
一直不可一視的查容舍此刻卻極為順從地低首垂手,向著元幼南道:“姑娘,那二人已被逼入附近,可曾到此屋中?”
元幼南輕笑一聲道:“正是,依計而行便可。”只見她突然又仿著崔晴兒的聲音高聲驚呼道:“趙宗主,你,你這是做什么?”說完,向著沈巽藏處嫵媚一笑,轉身推開窗戶,輕跳而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便聽屋外之人高呼道:“查使者,可是有何不妥?”
查容舍高聲道:“大伙兒快進來,這賊子意欲不軌。”說完當前一步,拔出佩劍,指向床鋪鼓起之處,道:“趙宗主,你身為一代宗主如何可夜潛赤煉門,如今竟然還上了師妹的床,意欲何為?”
此刻屋外赤煉門眾弟子已闖了進來,屋內多了火把光亮,如同白晝一般。只見床上趙溯一臉苦笑,旁邊正躺著赤煉門大小姐崔晴兒。
查容舍看著趙溯,陰笑一聲,道:“趙宗主,別來無恙啊!”
那被稱為“溶師姐”的女子此刻上前,一手使劍抵住趙溯喉嚨,另一手卻悄悄解了趙溯穴道。趙溯只覺周身一暖,穴脈通行,周身舒暢。輕輕地對那女子道:“多謝!”
那女子聽聞,又是一愣,看了趙溯一眼卻不說話。
趙溯此刻可以活動,便坐直身子,又回頭看了一眼崔晴兒,只見臉頰微紅,雙目含情,燭光下更是嬌美不可方物。
赤煉門眾弟子見趙溯竟然躺在師妹床榻之上,均極為忿恨,一弟子上前一步,拔出佩劍沖著趙溯道:“趙溯,你個人面獸心的畜生。小師妹不用怕,快快到這邊來。”
趙溯知如今境況,解釋也是徒勞,但赤煉門群情激憤,如若此時再見到沈巽,怕是對他不利。故而,一邊向著沈巽藏身處輕輕搖頭,一邊挪了地方,看向崔晴兒,輕聲道:“崔姑娘,我不便扶你,你自己可能下床?”
“溶師姐”扶著崔晴兒下了床來,崔晴兒此刻仍是滿面桃紅之色,行至赤煉門弟子一側,垂手而立。
趙溯見狀,直起身來,看向查容舍道:“查使者,好謀略啊!”
查容舍卻不理他言語,冷聲道:“趙宗主,你假仁假義,惹得師妹對你傾心,如今見師妹終認清了你的面目,與你解除了婚約,便于心不甘,深夜潛入師妹房中,意圖不軌,如今,大家都已親眼所見,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趙溯苦笑一聲道:“一切查使者已經安排合理,趙某確是無話可說。”
便在此時,突然聽到外間傳來喧鬧之聲,不一會兒,一名赤煉門弟子,跌跌撞撞地闖入屋中,一只手臂尚鮮血直流,向著查容舍道:“查師兄,不好了,楊師叔,他,他被殺了。”
查容舍一驚,道:“什么?何人所為?楊師叔尸身現在何處?”
那弟子扶著手臂道:“就在楊師叔屋中,殺他的人已經被三使困住,此刻正在奮力逃脫,還請查師兄快去看看,別跑了那賊子。”
查容舍看了一眼趙溯道:“帶上他,去楊師叔處。”回頭對崔晴兒道:“師妹,今晚赤煉門內狀況頻出,你身子不好,便在房里休息吧,我派一些師兄弟在門口守衛著,不使他人近前。”
說完,也不待崔晴兒回應,便帶著眾人出了門,回身將房門帶上,招了十余個弟子過來道:“師兄弟幾個便在此守衛,切記不可使人進出。”說完回身看了一眼房內,陰笑一聲,率眾奔內院而去。
那位“溶師姐”此刻仍用劍抵著趙溯,同行而出。趙溯看了她一眼,輕聲道:“尚不知姑娘怎么稱呼?姑娘點穴的功夫確是了得。”
那女子聽聞,突然臉頰一紅,隨后又厲聲道:“我的姓名,你無需知道。”略頓了頓,又輕聲道:“我且問你,你剛剛為何不分辨,說是我點了你的穴道,你已無法動彈,是被他人抱至師妹床上的?”
趙溯輕笑一聲道:“姑娘解穴之時,隱藏手法,想來是不愿同門得知,在下自然不便言明。”
那女子靜默了片刻,突然出聲道:“夏瀠溶。”
趙溯道:“什么?”
那女子看著趙溯,又出聲道:“我說,我叫夏瀠溶。”
趙溯道:“原來是赤煉門‘造次’使者,怪不得功夫如此了得。早聽說赤煉門七使里只有一位年輕女弟子,名為夏瀠溶,如今得見真容,是在下之幸。”
夏瀠溶此刻卻不再言聲,只看向前方,趙溯隨著她目光看去,見一隊人已行至一處房舍前。此處房舍獨門獨院,與眾不同,正是赤煉門“去仁”使者楊謂的居所。
此刻楊謂居所外已經圍滿了人,赤煉門眾弟子手持火把,叫喊聲不斷,卻不近前。院內只有三人與一黑衣人糾斗在一起。
只見那黑衣人使一柄烏黑長劍,其劍看似不利,卻是削鐵如泥,那三人的兵刃上已經處處缺口,想來是與其劍相擊后馬上撤走,方不至于斷開。
那三人年紀均在五十上下,一人白須當胸,每次擊出,白須便隨著勁風飄動,極為飄逸。另一人五短身材,筋骨結實,其劍沒有任何花招,只擊命脈之處,其力甚大,但此刻卻因無法與黑衣人劍鋒相交,只能一點即撤,因屢屢出招,無法制住對方,惹得他劍招更厲。還有一人,其貌不揚,身體欣長,面無表情,出劍極緩,只在那二人撤劍之時方擊出一劍,但三人中卻是他的功法最高,每一劍必擊黑衣人弱處。那黑衣人武功雖也不差,但被三人圍困,已現疲態,只借著武器上的便利,仍不至于被縛罷了。
此時那長須老者,一招“蛟兔三窟”分擊黑衣人上身三處要穴,黑衣人后退半步,舉劍斜劈,但終是慢了半步,其長劍雖抵住了兩處劍鋒,但前胸已被長須老者劍鋒點中,鮮血汨汨而出。那三位老者,正是赤煉門“所惡”“顛沛”“終食”三使,一向自忖甚高,見他已受了重傷,便不肯再攻,各后退一步,只圍住那黑衣人,不再上前。趙溯看那黑衣人身形,猜到一人,卻不知他為何而來?查容舍此時已帶著眾弟子圍上前去,其當先一步,進入院中。
查容舍看著那黑衣人道:“賊子,竟敢在赤煉門動手,還不束手就擒?”
那人道:“本就不是我先動的手,你們赤煉門不分清紅皂白,便上前圍攻,不知是哪里的道理?”
查容舍早聽了門人回報,怒斥道:“你這賊子,殺了赤煉門‘去仁’使者,還敢在此叫囂?”
那人冷聲道:“‘去仁’使者非我所殺,我來至此處時,他已經死了。”
查容舍道:“少在此狡辯,赤煉門弟子親眼所見,怎會有差?”說著一招手,讓剛剛通報的弟子上前,道:“齊師弟,你再說一下剛剛的經過為何?”
齊師弟名齊懷仁,此刻手臂已經被同門包扎完畢,見查容舍問詢,便上前大聲說道:“稟告查師兄,楊師叔一向喜歡清凈,他的院落我們弟子也極少過來。今日,赤煉門下來了賊人,大部分弟子都圍至靈堂處了,這里便更是無人走動。我本也想到前院去幫忙的,誰知聽到楊師叔處有異動,便想著先過來看看。一進門,便看到這黑衣人站在院中央,手持利刃,我見狀知不好,惦念師叔安危,便闖到師叔房中,果見師叔已倒在血泊當中,而此人膽大妄為,竟立在院中并未離開。我雖知武功不濟,卻也不愿此人逃脫,故而便一邊叫人幫忙,一邊與其惡斗,那人起先還不屑反擊,而后見赤煉門眾人都持著火把向這邊圍來,便急了,出劍擊中了弟子。此時三使已到了,這賊子自然便無法逃脫,我見狀便趕緊跑到前院去報訊了。”
查容舍聽畢,向著黑衣人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來赤煉門?”
此刻那三使之一的“所惡”使者開口道:“此人手持的是難得的寶劍,名為藍菁,世間持有此劍者便是冷月居的掌事者,此人應是冷月公子。”
那黑衣人向“所惡”使者抱拳道:“赤煉門‘所惡’使者果然慧眼獨到,尊使那柄‘所惡’劍也是極為名貴的,只是劍鋒過利,怕需要混些材料再打造一下方好。”說完,扯下蒙面的黑布,卻是一位俊朗公子,正是冷月居的“冷月公子”戚彥崢。
“劍鋒鋒利些不好嗎?為何要再煉?卻要加何物為好啊?”赤煉七使中的“所惡”使者瞿秋子天生俊美,須發更為飄逸動人,但一生只對一物癡迷,便是寶劍。
他的一柄“所惡”劍也為當世名劍,但瞿秋子卻總嫌其不夠鋒利,無事之時便總要用上好的磨石去反復打磨。最初,打磨后確實會更加鋒利,但此后,卻越打越薄,反倒極易出現斷口,他一直不懂其中原由,但這件事卻一直讓他感到極為困惑。
今晚,與戚彥崢相斗,“所惡”劍剛與藍菁劍相觸便有了缺口,再見其他二使的寶劍也是如此,這藍菁劍果然不同凡響,心中贊嘆不已。此刻聽戚彥崢所言,正與自己一直的疑惑相關,不禁忘了他事,先開口問詢起來。
戚彥崢道:“《考工記·攻金之工》有云:三分其金而錫居一,謂之大刃之齊。金與錫的齊數(青銅合金中各成分的比例,古時寫作“齊”)便該是金三錫一才為最佳,金高錫低,雖會過于鋒利,卻易折斷,尊使的‘所惡’劍所以易裂便是這個道理。”
瞿秋子聽聞,冷哼一聲道:“‘三分其金而錫居一’的道理誰又不懂?當年祖師爺制劍之時正是按此齊數配置,怎會有錯?”
戚彥崢道:“金錫齊數雖對,但赤煉門所用之金,乃當年赤發道人取自中原烈火峰頂峰上的赤鐵打制而成,那赤鐵經烈火燒鍛,所含金極純,幾無雜質。而古人所言的‘三分其金而錫居一’其中的‘金’是我們日常所用的金,其尚含有少量的鉛,如此才會增強劍的韌性,減弱其中錫的齊數。故而尊使的‘所惡’劍便要重新調和其中各物的齊數,方能更佳。”
冷月居因為“去仁”使者定制配劍,所以對赤煉門七使之劍進行了詳盡調查,因所選之材需最接近赤煉門赤鐵,所以對赤鐵成分也逐一考訂,方制成“去仁”劍。故而見“所惡”使者困惑,便知其中原故。
瞿秋子恍然大悟,大喜道:“正是如此,我翻遍了古籍也找不到原因,原來是因祖師爺所用材料不同所致,確實如此,確實如此。”言罷,一手捋著胡須,一臉欣賞之意地看著戚彥崢。
查容舍聽瞿秋子不糾著戚彥崢殺人之事,反倒為了一柄佩劍問東問西,極為不耐。但赤煉門七使中“所惡”使者身份僅次于“所欲”使者石勝,且石勝早已閉關不出,門派中之事多已交予其他幾使處理,故而“所惡”使者便在赤煉門中輩份最高,瞿秋子在問詢,他便無法開口。
此刻見瞿秋子終于不再談如何煉劍,長噓了一口氣。向著戚彥崢恨聲道:“冷月公子,我且問你,你今夜因何獨闖赤煉門,又殺害了‘去仁’使者,究竟是何原由?”
戚彥崢聞言,看向查容舍,抱拳道:“在下冷月居戚彥崢,今夜前來,本無惡意。只因貴派‘去仁’尊使曾在小居訂制了一把“去仁”劍,但那寶劍今日卻被人使巧計騙了去,如今尚未找到。在下怕那騙劍之人來行刺‘去仁’使者,故而前來通報一聲。卻又不想打草驚蛇,使那賊子不敢現身,本意是想與‘去仁’使者共謀將此人擒住的。誰知在下剛來至此處時,這位小兄弟便來到院中,見我一身黑衣打扮,便大叫大嚷起來,隨后又與我動手。我本不愿傷他,但他招招致命,故而不得不出手,本想著先逃離此處再說,但終是被三使拖住,無法離去。”
查容舍嘿嘿一笑道:“我看冷月公子怕是丟了‘去仁’劍,怕江湖中人得知,壞了冷月居的名聲,故而欲到此殺人滅口的吧?”
戚彥崢搖搖頭道:“絕非如此,冷月居百年聲譽雖可貴,但生命更可貴,在下怎么會因此傷人呢?”
“戚公子,怎么?那偽裝之人未曾回到冷月居嗎?”趙溯聽戚彥崢說起“去仁”劍之事,開口問詢道。
戚彥崢此刻才看到趙溯,驚愕道:“趙兄怎會在此?”
趙溯淡然一笑,道:“此事容會再提,戚兄,那偽裝之人此后難道未曾再回到貴居嗎?”
戚彥崢輕輕搖頭道:“卻是如趙兄所言,我們沒去尋他,他卻自行回到了冷月居,但其后都怪在下,弄巧成拙了。”
原來趙溯離開冷月居后,戚彥崢便將出去找尋那偽裝者的手下都招了回來,又與赤煉門來取劍的二人打好招呼,依計行事,那二人見事情發展到如此情況,也只能配合冷月居,盡快將劍找回,以完成取劍的任務。一切安排妥當,便只靜待那偽裝之人自投羅網了。
果然,酉時前后,那二人折返店中,說起當時“去仁”使者尚留個信物在此,剛剛走得匆忙卻忘記取走。戚彥崢聞言也不揭穿,便拿出準備好的一件玉佩,道:“便是此物了,剛想安排人送去,可巧您二位又來了,便請一同帶去,如若‘去仁’使者驗劍時有何問題可再來冷月居修改。”
說完,親送了二人出至門口。隨后便安排了人手跟從。戚彥崢知此二人只是小嘍啰,安排此事的必然另有其人,如今只要跟隨著二人,看他們在何處更換衣物,便可找到他們的巢穴。
跟從之人跟了他們三條街市,并未跟丟,至第三條街市的街尾時,偽裝之人環視四周后進了一間當鋪,名為“再起當鋪”,卻是取意“東山再起”之意,祝愿來此典當之人,都是解一時眉急,終有東山再起之日。這當鋪極為普通,并無什么奇特之處。
那二人進了當鋪,想來是去更換在冷月居的衣服,冷月居的人也就不便跟隨,只在外等候。誰知二人等了近半個時辰,仍不見那二個偽裝之人走出,心中不禁疑慮,便進內查看,卻見那二人已經沒了蹤跡。
只時當鋪中只有兩名伙計,一人站柜,一人在打掃,那站柜之人約四十左右年紀,看起來飽經滄桑,像是個“掌眼”的,另一個年紀不大,身材瘦弱,面目極為清秀,想來是個學徒。
那追蹤之人進來,見失了那二人蹤影,內心焦急,仔細詢問那二人蹤跡。那掌眼的伙伴道那二人進來典當了衣服,又買了舊衣穿上便從后門離開了,這在典當行里也是常事,便并沒計較。冷月居跟從之人萬分心急,左右察看,反復查問,但見此處也不過是間尋常當鋪,并無蹊蹺,只得趕緊回報戚彥崢。
戚彥崢也慌了手腳,沒想到竟然跟丟了人,又沒找到他們的巢穴,更怕他們再偽裝成冷月居的人去行刺,故而便于今晚夜潛赤煉門,欲告知“去仁”使者提防,也想與“去仁”使者商議,見到送來“去仁”劍之人務必抓獲,以便追查。
卻沒想到,剛一進入“去仁”使者院落,尚未進屋,已被赤煉門弟子發現,被圍困至此。
趙溯聽戚彥崢說完,已知問題所在,便道:“戚兄,我知你想找到幕后主使之人的心境,但那主使之人也是個深謀遠慮的。他見事情有了變故,雖仍讓那二人冒險折返冷月居,但已有了警惕之心。那二人頭次來取劍,冷月居尚只是派了二位普通的迎客之人招呼,而第二次再來,只是取一件信物,卻得見冷月公子本人,且得你親送至門口,這其中的差異在你看來并無不妥,但對于這幕后之人看來,卻有極大問題。此人雖膽大妄為,但更心思細膩。只是那偽裝之人卻并不會如此聰慧,想來他二人尚需要稟明情況,由此人做出下一步計劃的判斷。而中途換裝的當鋪便是這個接頭的地點,那時此人應就在當鋪之中,聽了二人回稟后立即做出讓二人隱匿,不可再去赤煉門的命令,隨后也便遁走。”
戚彥崢聞言大驚,道:“如此說來那當鋪便是據點之一了?”
趙溯點頭道:“正是,此人便是算準你們查看后只會判斷這里是普通當鋪,不會過多留意,便堂而皇之地在此行事。”
“什么?他竟然敢如此大膽嗎?”戚彥崢驚道,更暗自悔恨自己與主使之人擦肩而過。
趙溯道:“如今看來,此人一計不成,便又生一計,估算到你未找到幕后主使之人,必要到赤煉門尋‘去仁’使者解釋一二,故而便先下手為強,將‘去仁’使者殺害,你便因丟了‘去仁’劍而有了殺人動機。”
戚彥崢點頭道:“卻是如此。”
“你倆不要在此一唱一和,都給我閉嘴。”查容舍先是被“所惡”使者問劍搞得焦躁不已,此刻見二人又分析了半天丟劍之事,更是心煩意亂,忍不住大聲呵斥。
瞿秋子厲聲道:“容舍,不可造次。此二位都是江湖上有名望之人,事情未查清之前,怎可如此對待客人?”瞿秋子因戚彥崢解決了他多年之惑,故而對其極有好感。此刻聽查容舍出言不遜,不禁開聲呵止。
查容舍垂手,道:“是,容舍因楊師叔身死,悲痛過度,故而失禮了。”瞿秋子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查容舍嘿嘿一笑道:“咱們赤煉門今日還真是熱鬧了,先有懸意門趙宗主夜闖小師妹閨房,又有冷月居冷月公子暗殺‘去仁’使者。好在惡徒都已抓獲,便請幾位尊使共聚議事堂,決意如何處置。”
“所惡”使者瞿秋子、“顛沛”使者武奇道、“終食”使者向韻葵聽聞,互望一眼,點頭贊同。
查容舍見三使認同,心中大喜,因赤煉門七使中“所欲”使者石勝閉關修煉,去仁使者楊謂已死,“造次”使者夏瀠溶一向不理他事,如今只要三使認同,便可依計而行。
查容舍側身一讓,對三使道:“那如此,便請三使行至議事堂。”三使聞言,當前而行。查容舍回身向眾弟子道:“請各位弟子也齊至議事堂,今日之事涉及我赤煉門下眾弟子的榮辱,請各位共同見證,同懲惡賊。”眾弟子聽聞,齊聲響應。一眾人等,持著火把,浩浩蕩蕩地向議事堂而來。
赤煉門的議事堂便在二進的中廳,其側便是靈堂所在。早有弟子先行一步,將議事堂燈火點著,再加上其他弟子所持火把,將議事堂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趙溯、戚彥崢被赤煉門弟子押至堂中,三使居中而坐,夏瀠溶此刻卻不與三使同坐,仍持劍站于趙溯身側,自是防他脫逃之意。趙溯見狀,只微微一笑,并不言明。
查容舍當前站立,向三使一禮道:“三位師叔,弟子今夜抓獲兩名賊子,一為懸意門新任宗主趙溯,其夜入師妹崔晴兒閨房,且意欲不軌,另一人為冷月居冷月公子戚彥崢,為了掩蓋冷月居將‘去仁’使者所制佩劍丟失一事而夜闖‘去仁’使者居所,將其殺害。此二事,人證物證俱在,還請三位師叔定奪。”
三人對望了一眼,“所惡”使者瞿秋子道:“依你之意,此事該如何處置啊?”
查容舍正色道:“在下認為,其二人所為之事極為卑劣,但因其身份畢竟不同,還需區別對待。趙溯雖為一派宗主,但徇私枉法,處事不公,昨日因與沈七爺交好,便罔顧事實,一意為沈七爺開脫,致使無法推出‘江湖仇殺令’白白放過了沈巽那賊。今夜又不知廉恥,因師妹與他解除婚約,而夜潛師妹居所,意欲不軌。此等惡行,一定要昭告世人,讓武林中人知道他偽君子的真面目。”
查容舍看了一眼戚彥崢又道:“而此人則更需嚴懲,其只為了掩蓋丟劍之事,便大膽上門暗殺楊師叔,冷月居行商手法如此卑劣,不配在江湖上謀事,不只應將冷月居所行之事公之于眾,更應讓其一命賠一命。”
戚彥崢一臉無奈看著趙溯,見趙溯一臉淡然,不禁低聲道:“趙兄,你可是有何解決之法?”
趙溯輕輕搖頭道:“沒有。”
戚彥崢不禁奇怪道:“那緣何如此淡然,你可知查容舍如此行事,怕是要先壞了我二人名聲方可,戚某身死無妨,但冷月居聲名若因在下被毀,卻是百死不可贖了,此事卻該如何是好?”
趙溯輕笑一聲道:“戚兄勿急,靜觀其變。”
戚彥崢一愣,看了一眼趙溯,不明所以,順著趙溯目光望去,見查容舍仍一臉怒容在對著三使陳訴二人如何卑劣,三使面露難色,顯見因二人身份特殊,一時無法決斷。
查容舍見三使一直不敢定論,向身旁的齊懷仁使了一個眼色,齊懷仁偷偷退至眾人中,振臂一呼道:“為楊師叔報仇,為師妹雪恥。”眾人聽聞,也隨著大聲高呼起來。“為楊師叔報仇,為師妹雪恥。”
“去仁”使者楊謂因性情冷淡,赤煉門下眾弟子對其雖尊敬有加,卻并無親近之情。但小師妹崔晴兒卻是從小一起長大,且崔晴兒雖為赤煉門宗主之女,卻沒有一點架子。曲鳳霞處事嚴苛,對弟子也是毫不留情,處罰極重,崔晴兒卻不時勸阻,故而赤煉門眾弟子承其情誼的極多。今晚崔晴兒受人欺辱,眾人早已義憤,一經煽動,更是群情激昂,誓要為小師妹討得公道。
查容舍任眾人喧鬧片刻后,一伸手,眾人方安靜下來。查容舍上前一步,謙卑地向著三使抱拳道:“三位師叔,如今赤煉門下眾弟子也都認為這二人罪行可恥,是否便將其二人關押,明日昭告武林同人,為師叔和小師妹討還公道。”
三使見狀,也便點頭應允。查容舍心中一喜,一招手道:“來人,先將此二人綁了,待天亮發落。”便上來幾名赤煉門下弟子,將二縛在柱子上,戚彥崢見趙溯并不掙扎,便也順從,不知為何,與趙溯一起,總會讓人感到極為安心。
查容舍見一切順利,便對眾人道:“赤煉門自宗主身死之后,是非不斷,一群宵小之徒都欺上門來,正是欺我門無人做主啊!我赤煉一門,門徒千余人,如今卻是如此敗落,想來真是令人悲痛。”說完掩袖拭淚,一臉悲戚之情。
赤煉門下眾弟子聞言議論之聲不斷……
“卻是如此啊,以前宗主在時,咱們赤煉門是何等氣象,別說上門行刺,便是我門下弟子走在路上,別派之人也要躲得遠遠的啊!”
“誰說不是啊,咱們宗主那火爆脾氣,誰敢惹她啊?別說咱們門下弟子,便是江湖上其他三大劍宗的宗主見到咱們宗主也是禮讓三分啊……”
“哎!宗主一死,什么都變了。小師妹又不會武功,群龍無首,可不就被人欺負嗎?”
眾人言說間,想起曲鳳霞在世時的諸般好處,不禁悲從中來。一些女弟子已經不由地淚流滿面。
齊懷仁趁勢言道:“我看其他門派就是欺我們赤煉門沒有個領頭的,今夜咱們趁著人齊,便選了宗主出來可好?以后有人領導,也不至于被其他門派的人欺辱?”
三使也未想到事情會發生到如此地步,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查容舍便道:“三位師叔,既然宗主已死,盡快選出下一任宗主確是當務之急。赤煉門有人帶領,方不會無故被人欺辱。”
說完恨恨地看了趙溯一眼,見趙溯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其眼神如同在看猴戲一般,更加氣惱。但當此之時,當選下一任宗主才是正事,故而不再理會趙溯,又向三使抱拳道:“本來我門當中,除了宗主之外,便是石師叔武功最高,但一則石師叔已閉關多年,從不愿理江湖中事,二來石師叔年歲已高,門派中諸事繁雜,卻是打擾其清修,我看,不如……”說到此處,看了一眼“所惡”使者,便道:“不如,請瞿師叔擔任下一任宗主可好?”
瞿秋之聞言趕緊擺手道:“不可,不可,我只喜歡與我的那些寶劍相處,讓我管理宗派事務卻是萬萬不可。”赤煉門下眾人見瞿秋之如此,不禁心中暗笑。這位師叔愛劍成癡,別說讓他當一派宗主了,估計請他當武林盟主,也不會動心的。
查容舍聞言一臉困惑地道:“瞿師叔若不愿任宗主,那另兩位師叔均在瞿師叔之下,若越過瞿師叔任宗主更不合宜,卻該如何是好?”
齊懷仁突然高聲道:“查師兄,不如你做我們的宗主,你與師叔們不在一輩當中,于我輩當中卻是佼佼者,由你擔任最為合適。”
眾人中又有幾人也同聲附合,其余眾人便低聲議論起來,一時嘈雜之聲不斷。
查容舍擺手道:“在下何德何能,怎么能任下一任宗主呢?更何況同輩之中,在下的排名也在‘造次’使者溶師姐之后,若要在我輩之中選出一人,那也該是溶師姐方好。”說完一臉赤誠地看著夏瀠溶。
查容舍知夏瀠溶性情冷淡,一向不理旁人,就算對小師妹也并不親近,但唯對曲鳳霞極為忠心。曲鳳霞身死,夏瀠溶雖并不如他人一般悲泣不已,但其內心傷痛自是無法言說。
故而,今日早些時候便與她說知,昨日趙溯如何為殺害曲宗主的原兇辯護,引其仇恨之心。今夜如若他潛入赤煉門,不如設計擒住,那沈巽與他交往,定然來救,屆時便可為宗主報仇雪恨。
夏瀠溶一心只為曲宗主報仇,聽查容舍所言,便依計而行,至于小師妹的清譽等事,她都不看在眼里。
但其后事態發展越來越古怪,特別是冷月公子戚彥崢被發現刺殺“去仁”使者楊謂一事,讓夏瀠溶心生疑惑。
楊謂與他人相交不深,卻與夏瀠溶極為契合,二人均喜穴道之術,常暗中切磋。因穴道之術總要肌膚相觸,楊謂怕對夏瀠溶聲名有毀,故而并不與人提及,二人也是暗中往來,赤煉門中人并無人知曉。
“去仁”使者制劍一事,夏瀠溶也是知道的,楊謂將此事委托給了夏瀠溶辦理,故而白日里那兩名去取劍的弟子卻非楊謂差遣,而是夏瀠溶所派。那兩名弟子回來之后,便曾將取劍時所遇之事都回稟給夏瀠溶,夏瀠溶見此事古怪,便早早與楊師叔稟明了此事。
如若戚彥崢真為了滅口而來,那與楊謂見面之時,楊謂應該已經和其說清,自己知道此劍被人騙去,卻不會聲張,兩人定會研究解決之道,卻不至起沖突,以至被戚彥崢所殺。且趙溯為戚彥崢分析正如自己判斷一樣,但趙溯不知的還有一事,便是楊謂所持的冷月居取劍令牌一直由自己保管,冷月居百年經商,其一劍一令,與眾不同。要想做假,需有原物方可。而戚彥崢和趙溯一直未深究于此,自是以為竊了原令牌拿去仿制之人應是冷月居之人,卻沒想到此人卻正是出自赤煉門。而據楊師叔所說,取劍的令牌他只曾給一人看過,便是“悟道”使者查容舍。一想到此中關系,夏瀠溶不僅一身冷汗,突聽到查容舍喊她之聲,恍過神來,見查容舍一臉關切地看著她道:“溶師姐,溶師姐,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夏瀠溶穩了穩心神道:“無事,查師弟何事?”
查容舍柔聲道:“眾弟子一意欲讓在下任下一任宗主,因瞿師叔一輩都不愿管理宗派雜事,在下倒是覺得如果由我輩中人擔任,也該是溶師姐為佳。無論是武功還是德行,溶師姐都堪為表率。”
夏瀠溶道:“宗主尸骨未寒,今夜又諸多奇事,不如待一切安穩再議下一任宗主之事。”
查容舍聽聞,卻正色道:“溶師姐此言差矣,正是因為赤煉門無主事之人,方才容賊子橫行,欺辱師妹,殺害師叔,如今更加要早日選出宗主人選,方可主持大局,為曲宗主、楊師叔報仇,為小師妹主持公道。”
夏瀠溶聞言靜默不語。查容舍見狀,便續道:“如今師叔們不愿擔此勞苦,你我之輩自然以師姐為尊,故而我意推選溶師姐為宗主,不知師姐意下如何?”
夏瀠溶沉聲道:“也好。”
“溶師姐既然如此說,那在下只能愧領宗……你說什么?”查容查早已算定以夏瀠溶的心性是決然不會當此宗主之位的,故而已想好,只要“所惡”使者瞿秋子不爭,宗主之位由小一輩選出,自己只要先略做謙讓,虛請一下夏瀠溶,夏瀠溶必然拒絕,那自己擔任宗主一位,便順理成章。故而夏瀠溶剛一開口,查容舍已認定她是推辭之語,便想順應著領了宗主之位。待他聽清夏瀠溶所回之言,不禁一驚,忍不住問道:“溶師姐,你,你剛剛是說‘也好’?”
夏瀠溶面無表情地道:“是,我說‘也好’。”
說完不再理查容舍,轉身面向三位師叔道:“如若眾位師叔不愿理宗派之事,那便由瀠溶暫代宗主之職。石師叔雖閉關已四年有余,但至明年春至之時,便會出關了。屆時再由幾位師叔共同定奪由何人擔任宗主。且小師妹雖從小因體弱未曾習武,但赤煉門也有由嫡親女子挑選武林中青年才俊為婿,接任宗主之位的先例。如若依此舊例,由小師妹選一杰出之人當選,也無不可。”
說完,夏瀠溶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趙溯。趙溯見夏瀠溶看向自己,便微笑以對。夏瀠溶見他笑意,卻雙頰泛紅,慌亂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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