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言說自己殺的是妖怪，柢山山神聞言嗔怒道：
  “妖怪如何，它們在此山生長，本就是此山生靈。這個世界如今是人獸共存，可遙想莽荒之初。
  天地之始，這獸便存于此間，是分毛、羽、昆、鱗四類。這四類獸生于自然，死于自然，便是這世間生靈。”
  “而后才有人，人長于此間，同獸一樣，本也是自然生靈之一，本與獸無有分別，這生老病死優勝劣汰謹遵法則即可。
  然人自視比獸長了些靈智，逐漸便狂妄開來，掘土挖金，大興土木，將同為生靈的獸視作羹珍，肆意濫殺。
  獸同人之間差異漸大，為自保其中有演化成妖，此也乃自然結果。儂還否覺得濫殺妖怪無罪？”
  我見這柢山山神一心只將妖怪當作山上生靈，心中有些惱怒，但想得換到祂的角度，這樣說法也倒合理，只好作罷爭辯，只順著祂的意思問：
  “山神老爺，你剛才還說優勝劣汰是自然法則，我殺妖的行為不正合這自然法則。天下人吃獸，獸食人符合。
  同理人殺妖，妖殺人不也符合這法則。既然是自然法則，那我這行為，應該不算有罪吧？”
  柢山山神說：“優勝劣汰雖是法則，但凡皆應有度。像儂這般濫殺，叫吾這山上生靈幾乎斷絕，如何談的無罪？”
  我則答道：
  “好吧，山神老爺。既然你認為我有罪，那我就有罪。但是同理，你那山上的這些妖怪，也是有罪的。”
  “老爺可是山神，山神應該秉公裁決。這些妖怪曾經在山下附近，屠殺了一個鎮子的人類。
  不僅如此，它們還以那鎮子為籠，圈養尸僵，以鎮子為餌，誘害過往路人，吸食人的魂魄。
  老爺你應該知道，人的魂魄牽涉輪回，恣意妄為會破壞輪回平衡。似這般的罪責該如何裁決呢？”
  在猿翼山通過江心月仙子我知道一個事實，就是在這個世界有個規則，妖怪可以食人，但不可殘害其魂魄，干擾輪回，此是大罪。
  惠舍雖然吃過人，但未傷過魂魄，因此逃過死劫。
  虹云身為食人魂魄的厲鬼，傷得都是該她報應之人，而她自己也受到死劫反噬。
  如果不是遇到我，也許不久就會魂飛煙消。就是這樣，她此后再不能轉生，也隨時處在湮滅可能，可謂懲罰實在嚴苛。
  我的行為，雖然殘忍，但也是這些妖怪的報應。而這個山神卻想以此定罪于我，屬實有點包庇的意思。
  “算得儂這樣說，是這個道理。吾不得不承認。按照天理法則，吾山這群妖怪理當承受它們應受罪責。
  不過這與儂濫殺不是一回事。既然儂對自己所犯罪行坦認，那便該接受所呈罪責。
  吾現在可以宣判，儂恣意濫殺，破壞了自然平衡，特此判處五雷轟頂之刑！”
  “這個混蛋！”我心中暗暗罵道，也明白眼前這個山神偏執的己見。
  這就像一個執法者，若一心想置你于死地時，你說什么也沒用的。
  柢山山神言罷，不再理會我，只將頭高高仰起，呼嘯一聲，但見原本雪白空間中忽的黑沉下來，如烏云籠罩著我，云中雷聲轟鳴，電光閃現，聲勢攝人魂魄。
  這種五雷刑罰，只在影視見過，本不覺啥。如今親身感受，卻是不同，心下惶恐不安，卻又無計可施。一般孤獨無助，驚駭憤怒，各種情緒擠壓一身。
  當真我就這樣要死了嗎？而且死的這樣慘迫，眼睜睜看著自己神魂俱滅，生死不存？
  正在我絕然之時，適時聽到一個聲音：
  “傻孩子，你雙手未被綁縛，就這般甘心受這破鳥兒羞辱，神滅魂消嗎？”
  這個聲音深沉渾厚，在我腦海回響多次，每次都是在我危機之時，給予我強大的力量。
  但是每個有能力的神人見到，都叫我提防這個聲音，這股力量。我也當這是心魔，故意誘惑于我，叫我迷失心智，好奪舍我身。
  “可是我現在身在牢籠，出不去啊！”
  “哈哈哈，小小籠子有何難哉。只要我將力量借給你，你自可打破這牢籠，將那破鳥兒摁在你身下！”
  果然如此，這個聲音還是誘導我用他力量。
  我的心很困惑，即使面對此時即刻喪命的環境下，我也沒有答應他的幫助。
  他的力量非常的邪門，每次使用時我都會感到意識模糊，表現也非自我。所以即使是死的魂飛魄散，我也不愿失去自我。
  那聲音見我遲遲沒表態，不覺深深嘆口氣說：
  “唉，你這何必聽他們的，我并非心魔，其實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倆本就是一體。你若死去我還安在？”
  “好吧，既然你這般想的，那我也不能強求。但本尊豈能這般輕言死去，你若不從，我先代之。”
  話音未落，我就感到眼前一陣模糊，下意識我想壞了，還是被強行奪舍了。
  但很快我的視線就又恢復清晰，我的意識也很清醒，我能看到我的手和腳，但我就是不能操縱它們。

  我就像是被什么包裹住了，只能看著，卻什么也做不了。
  好吧，現在我就用“我”（我加引號）來指代那個在我意識里的那個他吧。
  “哐當”一聲巨響，我就看到“我”破空而出，凌空飛躍起，然后朝某處一拳打出，但見原本烏云籠罩的空間頓時云消霧散，四下又恢復原來白茫茫的一片。
  “嘿，小子。瞧我的一拳破蒼穹如何？”
  那聲音略帶顯擺的對我說道，我卻怎么表示，這一招真是很厲害，卻無法用言語表達。
  想來我用他力量的時候，也都是這般一拳解決了事情，自己快趕上一拳超人了。我自嘲的笑笑。
  不管了，什么也不管了。我心突然暢然道，比起這些強大的力量，我自己又像什么啊！螢火之光，隨水浮萍？
  我就好像任由風浪推涌的行船，漂到哪就是哪吧，反正現在好像是脫險了，我就耐心看著吧。
  “破鳥兒，以為躲到世界之外就能逃出我的手心，笑話！”
  “我”面對著白茫茫的空間，一陣的冷笑，隨手憑空就這么一抓，竟然拽著龍角將那柢山山神給揪了出來。
  我一直眼神不錯的瞅著，卻看不出這山神是怎么出現的。
  然后一晃的功夫，山神竟被“我”摁到了地面上。地面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卻讓我知道，這里原來也是有底的。
  山神的體型雖然沒有之前展現在我面前那般龐大，就我的體型也如小土山一般，竟被“我”摁著腦袋在地上動彈不得。
  “嘿嘿，破鳥兒，你剛才不是很囂張嘛，不是要叫我魂飛魄散嘛，現在怎么就被我摁住了？”
  山神腦袋動不了，但眼睛還是能瞅著到我，我注視著祂的眼睛，那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困惑，還有一些不甘在里頭。
  “這力量絕不是普通人類魂魄能有的，你……”
  祂看著我一字一句叫道：“你莫非不是人，是魔？”
  “魔你個頭啊！老東西，胡說八道什么？”
  這時一個略帶輕蔑口氣的女聲傳來，這個聲音令我驚喜起來，她怎么來了？
  “我”抬眼看去，但見一位有著銀白色長發，身穿分上下擺的襦裙，上身衣服有著黑黃相間條紋，下裙黃色襯著有著火炎圖樣的紅色下擺的女子，于半空中腳踏冰環款款走來。
  “仙子姐姐——”“我”一時情緒上涌，禁不住高聲叫到。
  那由高處憑空下來的正是杻陽山的三絕仙子，我不知道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不過她的出現意味著我就安全了。
  三絕仙子只是用食指在嘴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莞爾笑道：“前輩口誤了，你的這一聲‘姐姐’，姑娘我可是擔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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