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奶奶的手雖然干瘦且蒼白，但手感十分綿軟，不粗糙。她的手背上有著斑斑點點的老人斑，和星云密布的皺紋。在握著冬柚的時候，讓冬柚分明能感覺的到，孫奶奶掌心里的溫暖和慈愛。

        冬柚在眾人們警惕的目光中，怯怯地蹲坐在孫奶奶的身邊。

        孫奶奶笑瞇瞇地對眾人們說：“冬柚的手是溫熱的，我們冬柚沒有死，她還活得好好的！”

        這么一說，冬柚分明聽見耳邊傳來好些人松了一口氣的聲音。

        “嚇死我了！我被冬柚嚇得差點尿褲子了。”

        “沒被炮彈炸死，卻被冬柚嚇死，也真是夠了。”

        ……

        一位剛剛顯懷的孕婦笑著對她說：“哎，冬柚啊，我真想跟你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可眼下啊，哎……”

        有個老阿姨心直口快地說：“冬柚，要我說，你還是死了的好。否則，若是被星衛軍們抓去了，還得再遭一次罪！”

        之前那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大聲地對她說：“冬柚姐姐，一個大叔送給了你一口棺材。”

        冬柚：“……”

        先前那個拿著粗樹枝的男子蹲在一旁，冷哼道：“之前是我背著你逃難的，你那會兒已經昏迷不醒了。正好到了貝爾街，前方就是醫院，這里整條街都有著殯葬一條龍服務，我們又不好帶你進醫院……”

        孫奶奶握緊了冬柚的手，心酸道：“幸虧這家棺材店老板人好心善，收留了我們，讓我們躲在他的后院地下室。這里有一口廢棄的棺材，他看你快不行了就說給你用。我們本來商量著，等這波動亂過去，就找個地方把你給埋了。”

        孕婦擔憂地說：“剛才外面轟炸得這么厲害，也不知道棺材店老板他們怎樣了。”

        “希望沒事，再過一會兒咱們上去看看。”拿著粗樹枝的男子悶悶道。

        冬柚只能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可心中的疑云卻越發濃厚了。

        更讓她奇怪的是，自己明明是在準備北滄殿下的封王大典，怎么從這些人口中說出來的，全然不對了呢？

        見冬柚的表情依然很茫然，孫奶奶又試探性地問了句：“是不是鬼門關走一圈，好多事兒想不起來了？”

        冬柚點了點頭，在心底掙扎了好半天，才把那句疑問說了出來：“我們……為什么要逃難啊？”

        “還不是星衛軍要置我們于死地么？”人群里一名中年男子憤然道。

        星衛軍？

        這是個新鮮詞兒，冬柚發誓，她絕對沒有聽說過。

        “要我說，星衛軍就不是個東西！”又有一個小青年怒吼道：“他們不就是看我們地球人太強大了，所以想要滅掉咱們么？”

        冬柚更懵了。

        地球人？

        沒聽說過有番邦叫這名字啊！？

        是北狄那邊的嗎？

        “但這一切都是星際帝國做出來的決定，星衛軍們也只是聽命令行事罷了。”老阿姨解釋道。

        “歸根結底，還是我們地球人之前太猖狂了。”孫奶奶搖了搖頭，嘆道：“樹大招風吶！老古人說的總沒錯。”

        “媽媽，那為什么壞叔叔們只抓我們，不抓其他人啊？”那個小男孩仰著小臉問他媽媽。

        他媽媽無奈道：“因為，我們是無間者啊！”

        “無間者是什么？”冬柚終于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她實在是太困惑了。

        這些人口中所言的，她全然不懂。卻讓她后知后覺的是，這些人的語言習慣，也和之前她說話的方式全然不同。

        關鍵是，她不僅能聽的懂，而且，她開口說的話，也跟他們口中的語言方式沒有半分差別。

        之前那個小青年嘲諷了一句：“你不過就是死而復生了，怎么就像是大變活人了似的？連星衛軍污蔑我們的名稱你都忘了？”

        冬柚實在沒辦法回答。

        拿著粗樹枝的男子蹲在她身邊，用手中的粗樹枝在地上胡亂畫著圓圈，口中無奈地解釋道：“就是星際帝國最高審判官們，說我們地球人研發了永生藥，用了之后就可以長命不死，說我們地球人是在破壞生物規律，違背生物道德倫理觀念之類。總之，他們就想找茬給咱們地球人扣帽子！”

        “其實根本不是什么永生藥。”那個孕婦悶悶地說：“是咱們地球人研發的無間藥，服用后，可以在星際間任意旅行，不會被引力、磁場、大氣等問題所影響。這本是造福全星際的好事兒，結果，到了那幫缺德的星際審判官口中，竟然成了永生藥了！還把‘無間’的名字套在我們頭上，說我們是‘無間者’！意思是，我們可以永生不死了。”

        “更可氣的是，星際帝國的一個總司令，說我們無間者的人生從此就跟無間地獄一般，終番輪回，也不見天日！”一個女孩子憤憤道。

        “當初我買這藥幾乎花了我的大半家產呢！死貴死貴的，沒想到，還招來殺身之禍了。”中年男子嘖嘖道。

        “無間藥本身就貴。除了那幾個研發人員以外，能買得起的，家中都是過億資產。”粗樹枝男子嘆道：“總而言之，就是錢太多惹的禍。”

        孫奶奶難過地說：“這藥怎么可能讓人永生呢？若是真能永生，那些被他們抓去的人，就不會一個個死在他們的槍口之下了。”她說著說著，口中竟哽咽了起來：“我們全家上下都服用了無間藥。家中老小全被抓了，現在，就留下我一個人了……”

        話音剛落，眾人在看向孫奶奶的眼光中，不僅露出了同情的目光，更是都露出“孫奶奶，你真有錢”的羨慕眼神。

        ……

        冬柚的腦子更亂了。

        她覺得自己聽懂了，但又完全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些什么。

        簡而言之，就是自己成了被追殺的一波人。

        跟剛才她通過光線塵埃推測出來的情形一樣，而那個可以摧毀他們的某種力量，恐怕就是他們口中的星衛軍了。

        她心底正崩潰著，忽而發現，身邊的這些人竟然一個個地，又開始用驚恐的眼神在瞪著自己。

        冬柚心下一緊，朝孫奶奶的身邊再度縮了縮：“又……又怎么了？”

        “靠，難不成真被星衛軍他們說對了？”那個憤怒的小青年更氣了。

        冬柚是根本不知道這些人的腦回路到底在想什么，她本打算向孫奶奶求救來著。誰知，就連孫奶奶看她的目光中，都透著震驚。

        “冬柚，你這死而復生……該不會真是這無間藥起了作用吧？”終于，還是孫奶奶疑惑地問了這么一句。

        “李哥，之前我們中間有自然死亡的人嗎？”孕婦看向拿著粗樹枝的男人，冷不丁地問了這么一句。

        “沒有。”李哥眉頭緊簇，沉思了一會兒說：“都是被星衛軍抓走斃了的。只有冬柚一個，是餓到昏迷，然后斷氣的。”

        冬柚：“……”

        說到這兒，孫奶奶忙問：“冬柚，你這死而復生，現在還覺得餓嗎？”

        這么一提醒，冬柚還真有種饑腸轆轆的感覺：“有一點。”

        “也怪你之前命不好。昨天晚上你咽氣后，李哥和方漸偷溜出去討飯，正好看到商場處理過期產品，一整箱營養液他們就這么扔掉了。”老阿姨笑著說：“幸虧給他倆瞧見了，雖說是過期的，但填飽肚子還是沒問題的。”

        “營養液呢？”小男孩的媽媽環顧了四周，問了一句。

        下一秒，那個憤怒的小青年崩潰地尖叫道：“我靠！昨晚我和李哥好不容易抬回來的呀！”說罷，他瘋了一樣沖到對面墻角那兒。

        此人就是方漸了。

        只見，對面墻角那兒是被大石頭砸翻的棺材蓋，能依稀看見沉重的蓋子底下壓著什么。

        不過，它已經被砸扁了。

        地面上似乎有什么濕漉漉，黏糊糊的液體從棺材蓋底下流出。

        眾人蜂擁而上，將棺材蓋抬起。可惜已經太晚了，蓋子底下是壓扁了的盒子，營養液全部流出，一滴不剩。

        “這是我們未來一個月的食物啊！”老阿姨崩潰道。

        冬柚雖然不知道營養液是什么，但她覺得自己更餓了。

        絕望的氣息在地下室里迅速蔓延，甚至有幾個跟冬柚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已經低聲哭了起來。

        冬柚暗暗地數了一下，加上她自己，這里一共十二個人，如果沒有食物，就算沒有什么星衛軍，恐怕，他們也活不了多久。

        想到這兒，冬柚看著被石頭砸翻的棺材蓋，她的心底莫名有些內疚了起來。

        “哭什么！”憤怒的方漸大吼一聲：“營養液是被誰毀的，誰就去重新找！”

        眾人的目光再度看向冬柚。

        冬柚覺得，剛才那個老阿姨說得特別對，她自己就是命不好。

        莫名其妙來到這里，還沒弄清楚是什么情況呢，卻一下子拉了那么多人的仇恨……

        “對……對不起。”冬柚越發愧疚了，她歉意道：“你們跟我說說，我該去哪里找，我這就去！”

        方漸冷不丁地懟了句：“真能裝！”

        “好了！”李哥發話了：“這事兒也不能怪冬柚。咱們再去找就是。等會兒我先上去看看情況，沒什么事兒的話，我再去昨晚的商場那兒看看。”

        冬柚趕緊說：“帶我一起去吧！我跟你一塊去找。”

        李哥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算了，你剛醒，也沒吃東西，就在這兒待著吧！”說罷，他抬眼看了一圈眾人，說：“方漸，我們再……”

        “我不去！”

        方漸氣鼓鼓地蹲在棺材蓋旁邊，難過地看著一地的營養液。

        “李哥，我跟你去吧！”一個看起來很安靜的大男孩從人群里走了出來。

        話音剛落，不待李哥回答什么，一陣“哐哐哐”的敲打聲從屋頂上驟然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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