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柚見狀，心中驀地一凜，她放下手中物資，疾步奔到隊伍的最末端，震驚中，她高呼一聲：“王叔！”

        王叔正沉默地站在隊伍最后頭，他的眼神呆滯，表情木訥，看到冬柚跑了過來，他努力地扯了扯嘴角：“你也在啊！”

        冬柚看著他全身已被黑氣籠罩，估摸著，生命已走向倒計時，前后應該也不過是五六天的時間，她著急地說：“王叔，你最近真的不能出家門啊！”

        王叔全身乏力地沖著隊伍前方指了指：“來領物資的。”

        “可以讓王嬸兒來領啊！”冬柚都要急哭了。

        “她要在家照顧我女兒……”王叔一提及女兒，哽咽的聲音再度蔓延了出來，那心酸的話語匯聚成眼淚，瞬間從他的眼眶里流出：“我女兒已經在昏迷狀態了。”

        冬柚想了想，趕緊說：“這樣吧！王叔，你先回去，我等會兒幫你領物資，三人份的，領完了，我直接送你家去，好嗎？”

        “冬柚，不用了，謝謝你。我正好在這里排隊待一會兒，透透氣，我一回到家，我一看到我女兒，我就……我就……嗚嗚……”

        隨著王叔的哭泣，他周身黑氣波動得似乎更猛烈了一些，冬柚擔憂道：“王叔，你身上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最近你別悲傷過度，你千萬要想開點啊！”

        “我女兒還那么小……”

        冬柚著急地看了看前方隊伍，她繼續說：“王叔，這樣吧！如果你暫時不想回家的話，你就去你的棺材店地下室，順便幫我把陳桑阿姨的物資帶過去，好嗎？她的我已經登記好了。等會兒我領了你們三個人的物資，直接去棺材店地下室找你，好不好？”

        冬柚這么一說，王叔總算答應了。

        但冬柚絕對不會想到的是，當她把王叔一家三口的物資帶到棺材店地下室，并跟他一起回家后，王叔又獨自一人出來了。

        其實，他不是覺得家里太難過，太憋屈。

        而是，他一直在想辦法，想找人救他的女兒。

        而他想找的，不是別處，而是黑塔。

        星衛軍。

        王叔心里一直都明白，如果地球人救不了他女兒的話，那最后一線希望，就是星際帝國了。

        星際帝國那邊的醫療要比地球這邊發達很多。整個宇宙里有能力的人才，基本上都匯聚到星際帝國。那里不僅醫療技術發達，武器和現代化高端科技，更是其他星球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所以王叔，最近一直在黑塔周圍轉悠，想要碰碰運氣。

        想看看能不能遇到什么人，把他帶進黑塔，去跟北滄上校說說話。

        聽說，北滄上校的妹妹洪杉甯教授，就是星衛軍里生物研發團隊里的領軍人物。他們在研發抗無間者異變的藥物，那就一定有辦法檢查一下他女兒的病因。

        所以，如果能跟北滄上校搭上邊，也許，自己的女兒有救。

        但王叔不理解的是，目前已經到了生死邊緣了，冬柚竟然還攔著自己，不給自己出門？！

        所以，他等冬柚回去后，便一個人在深夜時分，再度來到黑塔外。

        他仰頭看著高聳入云的黑塔，那塔尖仿若刺破星空，劃破他生命中最黑暗，最絕望的世界。

        或許，也只有星際帝國，才能帶給他希望。

        夜深了，寒風比之前凜冽了許多，寒風甚至從九天之上拽來了零星飛雪，將整個世界再度籠罩成一片絕望的白。

        飛雪飄到王叔的臉上，飄進他絕望的眼睛里，讓他再度想哭了起來。

        就在他淚眼朦朧中，卻見黑塔里大踏步地走出一個人，那人戴著黑色大檐帽，帽邊只有一顆金色的十字標志，看起來，是星衛軍的一個長官。

        那人踏著疲憊的步伐，向著王叔的方向走來。

        王叔正猶豫著，不知道是不是要迎上去，還是要躲開。

        正當他抬腳準備鉆到旁邊的大樹后頭，卻聽見那人大喝一聲：“是誰在那兒鬼鬼祟祟的？”

        聲音銳利，劃破飄雪的夜空。

        王叔：“……”

        “出來！”那人又高呼了一聲。

        也許是這會兒風雪漸緊，就算這人再怎么提高了嗓門，聲音也絕對傳不到黑塔大廳里去。

        王叔只能踟躕著走了過去，他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這名軍官，道了聲：“長官好。”

        這軍官不是別人，正是于澈。

        一晚上發放物資的疲憊，并沒有讓于澈燃起半分困意，相反，他覺得今夜在人群里標榜自己可親可敬的形象，沒準會帶來其他無間者的投誠。

        更何況，剛才他是從方漸那兒出來的，兩人就接下來如何讓無間者投誠做了一番分析和討論。

        這會兒，他正志得意滿，腦子里想著未來可能會做上北滄位置的理想畫面。

        所以，他看到眼前這個一臉滄桑的中年人，立即心中狂喜，以為是來投誠的無間者。

        可真走近了，借著黑塔里面的燈光仔細一瞅，方才發現，其實也不過是個鬼鬼祟祟的普通人。

        不過，于澈總覺得，這個普通人有點兒眼熟。

        “你大晚上的在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到底想要窺探什么？！”于澈沒好氣地問。

        王叔想著，這人雖然不是北滄上校，但看他的帽子就知道位置也不會很低，沒準，也能幫到他的忙。

        于是，他直接開口道：“長官，晚上好。我不是來窺探什么的。我就是想問問你，如果我們普通老百姓遇到麻煩了，能不能來找你幫忙？”

        這么一句含糊不清，意味不明的言辭，立即讓于澈心中琢磨了起來。

        他凝神一瞅，眼前這男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可能是遇到了麻煩。

        但遇到麻煩去找他們基地軍方去啊！去找那個沒物資還不知道為什么如此心高氣傲的石硯清啊！

        找我干嘛？

        于澈剛想拒絕，卻再一琢磨，不對。

        這會兒，是他自己營造親民形象的時間，沒準，可以利用這件事讓更多的無間者來投誠呢？

        這么大膽的想法剛在他腦海里萌發，于澈便勉強露出親民的笑意，說：“可以，你是遇到什么麻煩事兒了？”

        王叔哭喪著臉，一五一十地說：“是我的女兒，她快要不行了。主城區的醫院給判了死刑，后來去地下城找基地軍醫看了下，也是說不行了。但他們沒有一個人說我女兒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就算是檢查，也是什么問題都沒有……”

        “哦。”于澈明白了，但他滿腦子都是無間者投誠的事兒，所以，這會兒又問了句：“你女兒快不行了，又查不出病因，那她是不是無間者啊？”

        王叔趕緊搖了搖頭，說：“她不是無間者，我們也沒那個錢買得起無間藥啊！”

        “嗯。”于澈仿若深思一般地點了點頭：“如果是無間者就好了……”

        “啊？”王叔這下不明白了：“什……什么意思？”

        于澈看王叔的模樣，總覺得就是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但他累了一晚上，這會兒腦子有點兒卡頓，但并不影響他用一點點小心機。

        于是，于澈清了清嗓子，對王叔說：“是這樣的。你知道我們北滄上校，是個非常嚴厲，恐怖的人，對吧？”他邊說，邊做了個開槍的動作：“只要被北滄上校發現無間者，那直接就是被擊斃的事兒啊！”

        王叔滿臉困惑地點了點頭：“哦，我知道。”

        “現在呢，我為了讓其他無間者來黑塔報到，跟北滄上校分成了兩條渠道。只要跟我聯絡，我都能保證無間者的絕對安全。但是，無間者來黑塔報到么，肯定要先做身體檢查的呀！”于澈滿嘴胡謅道：“如果你女兒是無間者，我不僅能保證她的絕對安全，而且，我還能找人幫她做身體檢查。”

        王叔頓時臉色一苦，顫音道：“可是，我女兒不是無間者啊！現在也沒有地方可買無間藥了，我……我……”

        于澈幫他出了個主意：“如果你知道其他無間者的藏身地，你跟他們說說，你帶他們來找我投誠，我就可以安排他們去做身體檢查了啊！正好嘛，檢查名單里，我塞入你女兒的資料，不就行了？”

        王叔怔愣地看著他，本是在眼底燃起的希望之光，卻再度黯淡了下去。

        于澈繼續道：“到時候，就讓我們星衛軍里漂亮美麗的洪杉甯小姐，為你女兒親自做身體檢查，怎樣？洪杉甯在我們星衛軍里地位可高了，是研究生物學的領軍人物。”

        一提及洪杉甯，王叔的眼底再度燃起了希望。

        可是，于澈給他的條件，是讓他帶著其他無間者來投誠。

        他腦海里想起了自己棺材店地下室里的陳桑，又想起了躲藏在其他三大藏身地的無間者，甚至想起了書店地下室里還有兩個無間者。

        雖然于澈說得誠意滿滿，但王叔總覺得，事兒沒那么簡單。

        一時間，他一籌莫展。

        可能是王叔皺著眉頭的擔憂模樣，曾經在于澈的面前表現過，所以，一下子讓于澈想起來了：“你是……那個棺材店老板王守德對不對？！”

        王叔心下一驚，看著于澈的眼睛，他緩緩地點了點頭：“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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