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孫奶奶曾經告訴過冬柚，北滄上校不建議她去弗洛星。

        一是因為年紀太大，長時間的顛簸可能讓她吃不消。二是孫奶奶身體里的異變指數自始至終都是零。

        冬柚建議過她離開黑塔，去地下城。孫奶奶拒絕了她。

        冬柚甚至找洪杉甯幫忙，讓孫奶奶居住的房間放在矮一點的樓層。但洪杉甯表示，矮一點的樓層里沒有住房，大家都是在高層居住。

        冬柚只能看著孫奶奶的周身黑氣，一天天地濃郁，一天天地增加。

        她知道，天命已定，命數不可更改。但孫奶奶跟其他人不一樣，她是當初在廢墟里救了冬柚的人。冬柚怎么的也不能就這么看著孫奶奶死去。

        所以，冬柚每天都要去黑塔報道，每天都去求孫奶奶離開黑塔，跟自己一起住在地下城。

        孫奶奶確實動搖過，但洪杉甯和蘇河舟兩人都對她太好，黑塔17層光線充足，視野開闊。她完全不想離開這里。

        更何況，洪杉甯團隊也一直在研究孫奶奶的身體，到底是出了什么原因才導致她吃了無間藥后，卻沒有任何異變指數的。

        雖然洪杉甯也想邀請冬柚也一同加入研究，但礙于冬柚的立場，他們還是選擇作罷。

        所以，本著自己也是研究對象的這一標準，孫奶奶更不想離開黑塔了。

        冬柚就這么悲哀地看著孫奶奶自己一步步地走向死亡，她勸孫奶奶：“不管發生什么事兒，哪怕再重大，你也要跟我商量，你也要在看到我之后，再去做決定。”

        由于這話叮囑的次數太多，孫奶奶的耳朵都起老繭了。

        但當冬柚在地下城里，跟石硯清一起看完那些無間者去弗洛星的光影畫面后，冬柚忽然心神不寧了起來。

        “怎么了？”石硯清發現冬柚的表情不對勁。

        “去弗洛星的人里沒有孫奶奶。她最近周身的黑氣逐漸增加，我擔心，她的命數就在這兩天。如果孫奶奶離開地球去弗洛星，也許還有一線轉機。但現在，轉機已經完全沒了�！倍�柚擔憂地說：“我去黑塔看看她�！�

        這一路，冬柚走得心發慌。

        現在的主城區大街小巷已然和之前不大一樣了。早沒了頹敗的樓房，現在都是車水馬龍的大街。

        冬柚一個大齊穿越而來的人，就算是這段時間總去黑塔看孫奶奶，也無法適應這么高科技現代化的車輛。

        若是往常，哪怕再怕自己被磕了碰了，也只是擔心而已。

        但在今天，冬柚在離開地下城后沒幾分鐘，便差點被一個騎著飛車的人撞了。穿過幾個大街后，她又差點兒被空中降落的一輛黑色轎車給壓著了。

        好不容易快到目的地了，她抬起頭來，去看那高聳入云的黑塔，結果，不知從何處而來一團墨云將艷陽四月天給遮蔽，云層之下是微刺的春風，毫無半分暖意。

        而這一跡象，在冬柚的眼中是應景卦象，實為大兇！

        她越想越怕，越看那墨云心中越是著急，腳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幾分。誰知，當她快到黑塔下時，卻看見好多人在黑塔左側圍著。

        圍觀的人里，不僅有黑塔里的星衛軍，還有不少主城區里的路人。

        甚至有人嘖嘖嘆息，搖頭離去。

        冬柚向來不是個愛湊熱鬧的人，但是走了一路的她，莫名早已心慌腿軟，身心早已成了一團無法形聚的散沙。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越到前方，越是能聽見旁人議論的聲音。但她就算再怎么凝神去聽，慌亂的大腦和思緒都聽不了旁人一句完整的話語。

        突然，幾個星衛軍從后方奔了過來，口中喊著：“讓開！讓開！不準動尸體現場！”

        隨著聲音的傳來，圍觀的人們四下散開。冬柚怔怔地呆愣在原地，卻赫然看見那尸體不是別人，正是孫奶奶！

        冬柚的大腦轟然炸開，頭痛不已，眼淚奪眶而出。

        為什么？

        孫奶奶為什么會死？

        昨天見到她，她還跟自己有說有笑來著。說起來，距離昨天見到她，也才度過了二十個小時。

        可這二十個小時，卻已經是天人永隔。

        冬柚崩潰地癱軟在地，眼淚默默地流著。她就這么看著星衛軍們將孫奶奶的尸體現場圍成了一個大圈，看著于澈帶著一大幫人過來拍照，錄頻……

        冬柚哭泣了好一會兒，等自己的心緒堪堪穩定了些，她在心底卜了一卦。

        山地剝卦，動爻為第二，變為山水蒙卦。

        此卦象一切為兇，但就算是兇，卻在變卦這里起到了終止作用。也就是說，所有的兇險，危難都已過去。接下來也許會有一些麻煩，但這些麻煩不足以致命。

        而這些兇險全然指向一個比較高層的權利集團。冬柚覺得，對孫奶奶來說，目前生活里更高層的權利集團也只有星際帝國了。

        而剝卦的演變，在這一大環境里，會促成生死之別，而這種生死之別，不僅是身體上的，更是心靈上的。所以，孫奶奶在去世之前，一定遭受了非常大的心理折磨。

        卦象在腦海里推演了一番，冬柚猛然想起了什么，擦干了眼淚，立即站起身來，朝著黑塔大廳沖去。

        孫奶奶不會就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一定出了什么事兒。而這事兒，肯定是星衛軍他們干的！

        黑塔外的哨兵對于冬柚每天的到來都已經見怪不怪了，今天竟然也沒有攔著她搜身。

        冬柚要去找北滄上校，她要跟他理論一番，哪怕他再是北滄殿下的轉世，也不可如此逼人的性命于此。冬柚甚至想了，必要時，她會跟他大吵一架！

        但是，就當冬柚沖到電梯間的時候，洪杉甯攔住了她。

        “冬柚�！焙樯煎笣M臉哀傷地看著她，說：“你是因為孫蒼蘭奶奶而來的嗎？”

        一聽到孫奶奶的名字，冬柚的眼淚再度奔涌而出。她看著洪杉甯，難過地說：“我想要找北滄上校，他一定知道孫奶奶的死因！孫奶奶到昨天還有說有笑的，絕不可能一夜之間就成了這樣。她肯定是被人逼死的�！�

        “不。”洪杉甯走到冬柚跟前，抓著她的雙手，一字一句地說：“是孫奶奶自己選擇跳樓的�！�

        冬柚的心臟猛地一抽，她難過地搖頭：“不可能！”

        “是真的�！焙樯煎竾@了口氣，說：“這件事太突然了，別說我，就連我哥都不愿意見到她走到這一步�！�

        冬柚覺得自己的脊梁仿若被人抽走了一般，莫名地往下癱軟。洪杉甯一把拉住了她，將她扶到旁邊的休息間，那里是個小型的茶間，小小的兩人沙發正好將冬柚的身心平穩了幾分。

        洪杉甯給她倒了杯水，說：“這件事，跟宇宙第一審判庭有關�！�

        “什么？！”

        原來，更高層的權利集團是……宇宙第一審判庭？

        “之前審判庭不是清查你們無間者的賬戶信息嗎？然后就查到了孫奶奶的身份和背景。”

        “孫奶奶的身份和背景非常簡單，她就是一個很普通的老會計！”冬柚想要為孫奶奶正名。

        洪杉甯也給自己倒了杯水，并坐在冬柚的身邊，說：“對，問題不出在她這里。出在她的先生身上�！�

        “她先生？”冬柚一懵，轉而循著記憶說：“我記得，她的先生是做進出口醫藥的。好像……是自己做生意的�！�

        “這是孫蒼蘭奶奶告訴你的嗎？”

        “不。這是我跟她說我天師身份的時候，她和其他人本來都不相信，然后我就用感應的方式探了她的過往。孫奶奶聽我說了她的家庭背景后，也證實了我說的是對的�！�

        “不錯，你的感應確實很強，不愧為大齊的天師。”洪杉甯喝了口溫水，潤了潤喉，嘆道：“一切都是她先生為了謀取更大的利益財富導致的。”

        “什么意思？”

        “孫奶奶的先生叫周政廷，是你們太陽系這邊最大的進出口藥商。無間藥本來是你們地球基地軍方的用藥，后來之所以成了民間富豪爭相購買的藥品，就是因為她的先生周政廷�！�

        冬柚：“�。�！”

        “如果按照周政廷之前本本分分做生意，他也頂多買得起他和孫奶奶兩個人的藥量。但是，他的全家都吃了�！�

        冬柚連連點頭，道：“對，我認識孫奶奶的第一天就聽說了，當時大家都還感慨她很有錢來著。但我后來用感應方式推測，她家之所以都能吃上，不過是因為她家先生是第一渠道罷了�！�

        “事實確實如此，但周政廷這人，后來為了謀取更大的財富，就將無間藥摻了假�！焙樯煎高z憾地說：“無間藥在研發過程里，確實有各種異變的情況，所以，先前那些試藥人確實因體質不同，有的發生異變了。但是，你爸媽所在的團隊研究到最后發現，無間藥里有一種成分叫做拜司蒽，必須加到一定的程度，方可避免這種異變。所以后來，地球基地軍方的用藥里，都是完整的，最好的無間藥。但是，拜司蒽的成本太高，所以，到了周政廷手中，他根本不知道這其中的奧秘，就跟其他藥廠聯合削減了里面幾種成分的配比，其中就有拜司蒽�！�

        冬柚的心深深地寒了起來。

        “你的身體里之所以異變指數始終是0，也是因為你吃的無間藥是跟原先軍方人員吃的一樣的。孫奶奶也是。但是，地球上那么多身體出現異變的無間者，他們不是�！焙樯煎竾@了口氣，說：“這事兒就是最近第一審判庭做調查的時候，查出來的。這則消息是宇宙第一審判長昨天晚上親自連線孫奶奶，把事情的一切告訴了她�！�

        冬柚的眼淚再度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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