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肖沉香之死
沈玉容和蘇湘儀他們剛剛出發兩天，江湖上就出了一件大事。
竟然真如他們之前猜測的一樣，肖家被滅門，而江湖上都在傳說滅門肖家的兇手就是濯蘭宮。肖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這件事一出立刻就轟動江湖，各大門派掌門都趕來沂州商議圍剿濯蘭宮。
不過還沒等各位掌門商議出一個方案來，更加轟動江湖的消息就傳了出來。莫倚瀾聲稱這些事情與濯蘭宮無關，兇手竟然是十八年就瘋掉并且傳言中四年前就病死的陸敏儀。
就在各位掌門震驚萬分想要找莫倚瀾討要說法的時候，莫倚瀾竟然主動約他們見面，聲稱要把陸敏儀交給他們處置。
莫倚瀾把她這個師妹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是這樣的莫倚瀾竟然公開宣稱犯下那些駭人聽聞的滅門案并且涉嫌殺害和親公主的兇手是她的寶貝師妹，而且還要把她師妹交出來任由他們處置。這一點無論怎么想都十分可疑。
但是清云劍派掌門沈正源認為莫倚瀾此舉是在挑釁他們正道門派，他們沒理由退縮逃避，必須要徹查清楚。而四海盟目前暫代盟主虞憶初主持事務的盟主義父元一枚也認為他們幾大門派掌門應該見見莫倚瀾，看看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看看陸敏儀到底是死是活。
沈正源和幾大門派掌門各自帶著一部分弟子都來了沂州，元一枚也帶著四海盟中各個門派的掌門和一些弟子趕來了。虞憶初暗中聯系了她父親的朋友，也是她在四海盟中的忠心手下，得知顧朔離安排的人一直按照他們的要求給元一枚傳遞宮中的假消息，元一枚也相信虞憶初還在宮中監視宮中的情況并且準備配合顧奉安和白靜瀅宮變，并沒有懷疑，而她母親也被帶來了沂州的消息。
莫倚瀾他們事先做好了安排，雖然元一枚需要把梅雨涵作為威脅虞憶初的籌碼帶來沂州，但是他知道陸敏儀還活著并且正道門派要問清真相處置陸敏儀，這時候作為替身的梅雨涵對他來說就沒有什么用處了，他去赴約的時候就不會把梅雨涵帶在身邊。而在他帶人離開住的客棧去赴約的時候，梅雨沐、韓素晴、陸星移和段歸塵就可以陪著顧朔離和虞憶初潛入客棧救走梅雨涵，再去約定的地點與他們會合。
客棧中。
梅雨沐、韓素晴、陸星移和段歸塵幫助顧朔離和虞憶初解決外圍的四海盟弟子，里面還有虞憶初的手下接應，虞憶初和顧朔離順利地從窗戶翻進了梅雨涵的房間。
“母親�！庇輵洺跻贿厗局酚旰贿吶讨拥男那椴炜戳艘幌轮車�，確認沒有什么機關就匆匆上前撲進了她懷里。
“阿初。”梅雨涵看到虞憶初也十分驚喜，緊緊抱著她淚流滿面。
梅雨涵盡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但是仍然激動得微微顫抖。她知道元一枚一直拿她當陸敏儀的替身，元一枚也從來不對她隱瞞。她逆來順受一方面是為了保護虞憶初，另一方面也是覺得是因為自己和陸敏儀像才害了虞鎮海，強迫自己活下去忍受這一切想要贖罪。這次聽說陸敏儀還活著，她知道元一枚帶她來沂州她可能再也沒有機會離開。她恨擔心去了皇宮的虞憶初，不知道虞憶初會不會有危險，又覺得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虞憶初，一直十分難過。
確認自己懷里的虞憶初還呼吸平穩安然無恙，梅雨涵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是活著的。不過她也知道現在他們還沒有脫離危險，所以也只是抱了抱虞憶初就整理好情緒松開她，準備跟著她離開。
一個身影輕巧利落地推開門閃了進來，梅雨涵利落地一甩右手，把袖中的匕首抓在手里，左手推開虞憶初右手反手就把匕首抵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動作狠辣又果決，和她柔弱的外表完全不符。
“我們這么多年沒見了你就這么對我，我好傷心啊�！泵酚赉灞凰笆拙o緊抵著脖子，夸張地一偏頭吐著舌頭做了一個仿佛被割喉的假動作，然后又一臉心痛地看著她抹著眼淚假惺惺地說。
“很好，不是別人假扮的。這么多年過去你還是這么不正經，我很放心�！泵酚旰櫰鸬拿际嬲沽�，收起匕首笑著說完拍拍梅雨沐的肩就要帶著虞憶初離開。
“你們姐妹兩個故意的嗎？明知道我沒有姐姐了你們還要這樣秀。再這樣我就把你們丟給肖沉香�！表n素晴佯裝生氣抱著胳膊倚著門框不客氣地說道。
“先把他們平安從這里帶出去再算賬也不遲。”陸星移笑著對梅雨涵和梅雨沐眨眨眼說道。
“好多老熟人啊�！泵酚旰行@訝地看著他們笑著說道。
“還有你女婿呢。”梅雨沐一邊得意地笑著一邊拉過顧朔離，然后看著梅雨涵微微睜大的眼睛繼續說道：“忘了告訴你，你女婿還是長公主。”
梅雨涵難以置信地看看顧朔離，又看看虞憶初，然后一把揪著如愿以償看到她驚訝表情以憋忍到肩膀微微發抖的梅雨沐后領子，笑得溫柔說道：“回去我會好好找你算賬的。”
韓素晴從那話里聽出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一邊轉身帶路領他們離開一邊笑著對身邊的陸星移說道：“這么多年過去還是只有梅雨沐能讓溫柔如水的梅雨涵發脾氣。”
莫倚瀾和正道門派商議后把見面商討并處置莫倚瀾的地點安排在了郊外的一處大宅子，那宅子是霽云樓池清霜的，霽云樓在沂州一向行事光明磊落，池清霜名聲也極好，有他為此做擔保，正道門派雖然仍然不放心濯蘭宮，卻對這件事沒有異議。
約定的那天沈正源和各門派掌門帶著弟子們去了那個宅子。
沈正源是正直到刻板的人，對自己和弟子都要求十分嚴格，身上青色云紋的衣服都整齊到幾乎找不到一條褶子。元一枚則是一件黑色的袍子，臉上戴著黑色的面具，面具和臉的縫隙隱約可見猙獰的傷疤，整個人透出一種陰郁的氣息和若有若無的邪氣，好像從煉獄中歸來的惡鬼一般。
沈正源本能地不想同他有什么交流。但是元一枚是暫代虞憶初管理四海盟的。虞鎮海死后他幫著梅雨涵穩定了四海堂的勢力并且威逼利誘幾個小門派聯合，組成了四海盟，發展到今天實力也不容小覷。而清云劍派當年因為簡尋芳堅持不是蘇宸害肖沉香墜崖而死的兇手威望受損，被其他門派指責孤立，四海盟又明里暗里一直同他們作對。要不是沈正源行事光明磊落一向讓人挑不出錯處，楚云歌他們這幾個弟子又爭氣，清云劍派的地位也難以維持到今天。
所以沈正源即使再不愿意也只能同元一枚簡單客套地寒暄了一下。院中相對擺著兩排椅子，看樣子是為各位掌門準備的，沈正源和元一枚寒暄過就在一側的第一個椅子上坐下，元一枚輕笑了一聲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看都不看沈正源一眼，只看向房子的方向，隔著面具看不到他的神情，沈正源卻感覺到他似乎壓抑著很強烈的情緒。
其他門派的掌門們也都看情況帶著弟子們在兩邊坐好，互相寒暄過后也都各懷心事，不再說話，等著看沈正源和元一枚要怎么做。
楚云歌他們為了安全一直沒有告訴沈正源他們在同濯蘭宮一起調查的事情。因為一旦消息被肖沉香截獲沈正源和清云劍派都可能會有危險。所以沈正源還以為他們幾個接到他的消息一起來處置陸敏儀的。
池清霜作為擔保人自然是要出席的，而風凝煙和隋鶴翎作為風語堂的堂主和鳴鶴山莊的莊主也收到了邀請。
因此沈正源和那些正道門派的掌門看到他們也并沒有覺得奇怪。
不過當莫倚瀾抱著安靜昏睡著的陸敏儀出現，楚云歌和池清霜他們幾個都站到莫倚瀾身邊時，沈正源和其他正道門派掌門卻鎮定不下來了。
“這是什么意思？”“什么情況？”“怎么回事？”
“沈掌門，我們只知道你的掌上明珠是莫倚瀾的徒弟，竟不知道連你這幾個好徒弟都被她收買了去，如今這事，怕不是你也參與了吧？”元一枚眼睛沒有離開過莫倚瀾懷里的陸敏儀，冷笑著質問沈正源道。
元一枚的話一出，各位掌門都變了神色，坐在他那一側的幾位掌門本來就是歸屬四海盟或者同四海盟交好的，本就不看好清云劍派，此刻抓到了機會，立刻大聲發難。
坐在沈正源這一側的掌門自然是與清云劍派交好并且保持中立，不希望正道門派內部起紛爭的，可是看到對面那么質疑沈正源，他們不由也有些動搖。幾位掌門蹙眉對視，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簡竹若看到那些本該正直公正的正道門派掌門這樣被人挑唆不分青紅皂白質疑他們和沈正源的樣子，突然有些理解了當年的簡尋芳。她不知道此刻百口莫辯的師父沈正源會不會想起簡尋芳當年堅定決絕地堅持說出真相，堅持蘇宸是無辜的，就算面對他們正道門派的責難，就算要被逐出門派也在所不惜。
她從前一直覺得簡尋芳對不起她母親和她，此刻她也突然明白，世間難得兩全。雖然看上去最后簡尋芳是眾叛親離，但是他的妻子方如之都是理解他的，他的師兄沈正源雖然不能理解他，但是依舊會幫他照顧好妻兒�？商K宸，除了簡尋芳，沒有人能再為他說一句公道話，沒有人能為他說出真相。所以簡尋芳明知道他一個人的聲音無法改變什么，還是堅持要為蘇宸說出真相。
想起簡尋芳，簡竹若不由微微紅了眼眶。微涼的觸感從她手心傳來，是寧挽楓的手從她的袖子下伸了進來。簡竹若偏過頭去，就看到冷著臉的寧挽楓站在她身邊，目光落在元一枚身上。簡竹若有些動容，輕輕捏了捏寧挽楓的指尖，示意她自己沒事，寧挽楓收回手，右手拇指一動，手里握著的劍出鞘了一寸。
“咳咳。各位是不是忘了今天的重點了？”莫倚瀾把懷里的陸敏儀放在中間的椅子上，清了清嗓子看著他們說道。
那些掌門聽了她的話一時都怔住了，想起他們來的目的，又看看昏迷著的陸敏儀，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一時也都神色各異，不說話了。沈正源臉色鐵青，看看楚云歌他們，又看看他們周圍，想要找到沈玉容的影子，卻沒有看到。
“我就很好奇了，江湖上人人都知道陸敏儀是你莫倚瀾心尖尖上的人，如今怎么就舍得把她交出來讓我們處置了？”元一枚冷笑一聲咄咄逼人地說。
莫倚瀾十分坦然地一笑，仿佛在說天氣很好一樣自然地說道：“因為我得了絕癥。”
空氣仿佛都凝固了。那些掌門都僵住了，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莫倚瀾，醫仙谷的傳人，全天下醫術無人能及的莫倚瀾，竟然說她得了絕癥。
他們一時不知道該驚訝還是該同情。如果是尋常郎中說的絕癥，那么有可能是疑難雜癥，神醫面前還有治愈的可能�？墒沁@個神醫說她得了絕癥，那么她就是必死無疑了。
元一枚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似乎是不信，嗤笑了一聲說道：“莫神醫不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吧？這個笑話可一點也不好玩。”
莫倚瀾仍舊十分從容，撫摸著陸敏儀的臉挑釁一般看著他說道：“我也希望是開玩笑。但是事實上我確實沒有時間了，敏儀的狀態很糟糕，她瘋了很多年，瘋起來不受控制，所以她殺了很多人。我活著的時候，還可以照顧她，與其到時候她再落到別人手里受折磨，不如現在讓你們處置了她，我再去陪她。”
那些掌門們停了莫倚瀾的話都反應過來，不由都神情凝重小聲議論起來。
“她殺了很多人？都有誰？”元一枚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陸敏儀，冷笑一聲接著問道。
“你們說呢？”莫倚瀾笑著看著那些掌門反問完，又看著元一枚意味深長地笑著一字一句說道：“肖沉香，陸家滅門，靖慧公主失蹤，玉泉山莊滅門，肖家滅門，都是她做的�！�
沈正源難以置信地開了口：“陸家滅門也是她做的？”
莫倚瀾沒看沈正源，而是看著元一枚，一副心痛難忍的樣子說道：“當年肖沉香劫走敏儀要帶她一起跳崖，敏儀受了刺激失手把肖沉香打落了懸崖，蘇宸和簡尋芳救下了她，等她醒來她就瘋了。蘇宸和我一樣，沒有說出來是為了保護她，簡尋芳也只是否認蘇宸是兇手。等到后來敏儀想要回陸家看她父母，她父母仍舊不同意她和蘇宸在一起，還打罵蘇宸，敏儀受了刺激失控，就滅門了陸家。而蘇宸和我，依舊把事情隱瞞了下來。不過后來我們把敏儀看得更緊，之后敏儀發瘋也只是傷害我們，沒有再傷害別人�！�
莫倚瀾說完似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擼起來袖子，扯下自己手臂上纏著的繃帶，把被陸敏儀咬的傷口給他們看。
沈正源和正道掌門們聽完莫倚瀾的講述一時也是百感交集，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是想把罪都扣給陸敏儀然后把濯蘭宮的罪名洗干凈吧？你以為把事情都推到陸敏儀身上蘇宸和蘇湘儀就能逃脫罪責嗎？”元一枚身上那種陰郁的氣息和殺氣驟然濃烈起來。
莫倚瀾冷笑，撫摸著陸敏儀的臉，冷眼看著元一枚說道：“今日你們要濯蘭宮給說法，我給了，陸敏儀和我任由你們處置，你們還有什么不滿意？該說的我都說了，信不信由你們。蘇宸是她的丈夫，蘇湘儀是她的女兒，就算她真要為蘇宸和蘇湘儀頂罪又與你有什么關系？”
元一枚被激怒也就是這一瞬間，不等沈正源和其他掌門因為莫倚瀾的話和囂張的態度而有所反應，他就迅速上前，眾人只見一道黑色殘影一閃而過，就看到他把陸敏儀抱在了懷里。
“你！”莫倚瀾大驚失色，拔劍出鞘直指他，卻礙于陸敏儀在他懷里不敢有什么動作。
元一枚并不管她如何，一門心思全在懷里的陸敏儀身上，他一手緊緊摟著陸敏儀的腰把陸敏儀攬在懷里，另一只手顫抖著撫摸上陸敏儀的臉，充滿了眷戀，仿佛在撫摸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敏儀……敏儀……”
他的聲音微微嘶啞，因為激動和興奮而顫抖著。
下一刻，讓所有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他用撫摸陸敏儀的手一把摘下臉上的面具扔在地上，絲毫不在乎那張滿是猙獰傷疤的臉就暴露在他們所有人的視線之中，急不可耐地吻上了陸敏儀的唇，舔吻撕咬著。
莫倚瀾好像被雷劈了一樣鐵青著臉呆在了原地，握著劍的手用力到骨節發白，手背上青筋暴起，手臂都控制不住微微顫抖著。
好像安靜沉睡一般的陸敏儀突然睜開了眼睛，對上他那張臉立刻驚恐地睜大眼睛想要掙脫，掙扎間右手的指甲抓破了他的脖子和臉頰。
元一枚氣急敗壞地怒吼一聲抓住她的右手手腕制住她，瞪著她質問道：“你還敢反抗我？”
陸敏儀嫵媚動人地勾唇淺笑，左手攀上他的脖頸，看著他反問道：“你是誰呀？我認識你嗎？為什么不能反抗你？”
元一枚正要回答，卻突然察覺到了什么，驟然冷下臉來一把拉下陸敏儀搭在他脖頸上的左手，與此同時，從陸敏儀左手食指戴著的金色扳指中射出幾根銀針，打在了地面上。
所有人都被這突然的變故震驚了。元一枚卻好像受了很大刺激，反手點了陸敏儀的穴道，揪著她的頭發紅著眼睛歇斯底里地質問道：“為什么？為什么你都瘋了還不肯接受我？為什么你都瘋了還想要殺我？”
元一枚胸膛劇烈起伏著，他的臉本來就傷疤縱橫猙獰可怖，配上這樣瘋狂恐怖的表情更是猶如地獄里的惡鬼，那些正道掌門和弟子們都被駭住了，一時都不知道是什么情況。饒是楚云歌他們事先做好了準備，看到這樣的畫面也是不由倒吸一口冷氣為陸敏儀捏了一把汗。
陸敏儀被他揪著頭發，不怒反笑，笑得很大聲，凄涼又絕望，她直視著肖沉香，說道：“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什么？肖沉香，你害我害得還不夠慘嗎？”
陸敏儀的話如平地一聲雷，驚得那些正道掌門都變了臉色，沈正源臉色鐵青抓緊了椅子扶手，有個膽小的更是抖了一抖，還有個大胡子掌門直接震驚得跳了起來。
莫倚瀾說這一切都是陸敏儀做的就足夠他們驚訝了，沒想到這個跳出來質疑他們的四海盟盟主的義父竟然強吻陸敏儀，更沒有想到陸敏儀竟然說他是肖沉香。他們面前發生的一切都實在太過離譜，可是這個人的表現和發生的一切卻又似乎合乎情理，讓他們不得不相信眼前這個人就是肖沉香。
如果肖沉香還活著，莫倚瀾為什么要說他死了，還要說是陸敏儀殺了他？肖沉香又為什么會成了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現在陸敏儀和他又是在干什么？
元一枚聽了陸敏儀的話愣了一瞬，然后身上的戾氣少了一大半，似乎冷靜了不少，松開了手里扯著的陸敏儀的頭發，雙手抓著她的肩膀放輕柔了聲音說道：“你在跟我鬧脾氣對不對？敏儀你知道我最愛你了。”
陸敏儀沉默了地看著他半晌，沒有躲閃，卻突然笑了，眼神溫柔繾綣地看著他，伸出手指輕柔地撫摸上他的脖子上的傷口，柔聲問道：“疼嗎？”
元一枚驚喜地看著陸敏儀，笑著說道：“不疼——”
他話還未說完話音就戛然而止，他臉上的笑容也驟然僵住了。他睜大眼睛，愕然地瞪著陸敏儀，臉色瞬間變得青灰，仿佛一具斷了線的破爛的木偶一樣倒了下去。
陸敏儀撫摸他脖子的手還懸在空中，臉上溫柔繾綣的笑容還未消失，但是追隨著他的目光卻一點點冷了下來。
陸敏儀勾起唇角，看著他瞪大眼睛的尸體幽幽說道：“他們說一切都怪我也沒錯，當年你拉我跳崖那天我就應該這樣做了。如果當初就殺了你，也不會有后來這些事情了。”
莫倚瀾上前利落地又出手對著地上的尸體補了幾劍，確保他死得透透了，然后接過楚云歌遞過來的帕子，摟過陸敏儀仔細幫她擦干凈嘴唇。
他們從葉醉棠那里得到的失傳已久的奇毒，是需要兩種藥粉混合在一起才能發揮毒性，兩種藥粉單獨使用并沒有毒性，但是混合在一起毒性極強起效也十分迅速，沒有解藥。陸敏儀把第一種藥粉涂在了她的唇上，而第二種藥粉藏在了她的指甲里。肖沉香吻她的時候吃下了第一種藥粉，而在她假裝反抗抓傷肖沉香脖子的時候，第二種藥粉就進入了肖沉香的傷口。
陸敏儀是最了解肖沉香的，他因為對陸敏儀瘋狂的執念打著愛她的名義而犯下無數罪孽，最終也死在了陸敏儀的手上。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正源猛地站起來怒道。
他們本來是來找陸敏儀和濯蘭宮討說法的，結果卻看了這樣一場鬧劇，不僅沒處置成功陸敏儀，還眼睜睜看著陸敏儀在他們面前殺了四海盟盟主的義父。
“沈掌門稍安勿躁。所有的事情我們都會給各位一個解釋�！�
虞憶初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們回過頭去，就看到虞憶初和梅雨涵他們回來了。
“我的父親，四海堂堂主虞鎮海就是被我這個所謂的義父害死的。而他害死我父親，一方面是為了霸占我們四海堂的勢力為他所用，另一方面是因為我的母親梅雨涵和他迷戀卻又得不到的陸敏儀有幾分相像。”虞憶初拉著梅雨涵的手一邊走過那些正道門派的掌門一邊說。
梅雨涵的母親和陸敏儀的母親是表姐妹，兩人本就長得像，梅雨涵和陸敏儀兩人也有幾分相像，這些本來江湖上就很多人知道，更何況此刻陸敏儀和梅雨涵兩個人都在這里，就是不知道的看兩眼也明白了。
“你是說他是……”大胡子掌門震驚地瞪大眼睛看看地上元一枚的尸體，又看看虞憶初問道。
“他是肖沉香�！备诿酚旰竺娴年懶且茢蒯斀罔F說道。
“你是……”一位老掌門似乎認出了她，但是又不敢認，驚訝地看著她。
“晚輩陸星移，見過馮掌門。”陸星移淺笑著同那位馮掌門行過禮，又轉向其他人，說道：“馮掌門應該認出來了，我是陸敏儀的表妹。”
各門派的弟子們都沒見過這場面，忍不住都一臉驚訝地竊竊私語。各個掌門也是被這一連串事情搞得摸不清頭腦，一時也無暇去管束弟子們。
“當年陸家被滅門時我躲過一劫，流落江湖，被段啟祥所救，改名叫離星落給他做了妾。大家都知道，段啟祥的正房就是肖沉香的姐姐肖蓉蓉。我從他們的爭吵中聽到了肖家的秘密�！�
“肖家的秘密？”大胡子掌門一臉好奇地問道。
另一個坐在四海盟那邊留著八字胡的掌門卻撇了撇小胡子，冷哼一聲說道：“段啟祥和肖蓉蓉都死了，肖家也被滅門了，如今可不是你說肖家有秘密就是肖家有秘密了嗎�！�
陸星移也不生氣，仍舊淺笑著，沒有繼續說下去。段歸塵上前一步，對著那八字胡一揖道：“晚輩段歸塵，是段啟祥和肖蓉蓉的兒子，陸星移所說的一切，晚輩皆可以作證。”
那八字胡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似乎想要找到他不是段家兒子的證據，但是已經有幾個和段家交好的掌門認出了段歸塵點了點頭，那八字胡臉色瞬間難看起來，好像吃了蒼蠅一樣閉上了嘴。
“如果沒有人反對我就繼續說了。”陸星移淺笑著看了一圈，說道：“段啟祥和肖蓉蓉吵架是因為他發現肖沉香墜崖肖蓉蓉這個姐姐一點也不難過，而肖蓉蓉告訴他是因為肖家先祖知道雨陽長公主的墓就在那個懸崖下面。雨陽長公主墓里有武林秘籍，所以肖沉香不僅不會死還可能習得神功。但是肖家卻為了隱瞞這個秘密把肖沉香的死推給蘇宸，還逼著替蘇宸說話的簡尋芳離開了清云劍派。簡尋芳救過段啟祥，所以段啟祥經常因為這件事和肖蓉蓉爭吵�！�
“就算有段歸塵證明你說的是真的，那雨陽長公主墓的存在又有誰能證明？”四海盟那邊一個小眼睛的掌門突然開了口問道。
“葉醉棠的死可以證明�！表n素晴輕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唐郁霏，繼續說道：“前段時間盜圣葉醉棠被殺，就是因為陸星移聯系他請他幫忙查探大荒山無稽崖下是否真的有雨陽長公主墓。是肖沉香，也就是這個元一枚派人一直監視著那里，發現葉醉棠可能發現了他的秘密，就殺了葉醉棠滅口�！�
陸星移從袖中拿出幾封書信，又拉過唐郁霏說道：“這是我與葉醉棠往來的書信證明，還有他出事后我與他徒弟唐郁霏的書信證明，他的徒弟唐郁霏也可以作證�！�
還不等神情凝重的唐郁霏開口，隋鶴翎突然一臉嚴肅開了口：“我隋鶴翎以鳴鶴山莊莊主身份證明唐郁霏所說的都是真的�！�
唐郁霏無語凝噎，狠狠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此刻氣氛太凝重，她是真想對他翻個白眼再給他一腳。
“那么公主失蹤和玉泉山莊滅門案呢？這些難道也是肖沉香做的嗎？”八字胡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看著莫倚瀾質問道。
楚云歌看了沈正源一眼，拉著顧鳳瑤站到他們面前，說道：“靖慧公主安然無恙在這里�！�
顧鳳瑤從懷里掏出那塊象征著她身份的顧字鳳紋玉佩，說道：“和親隊伍來到沂州遇到了刺客，跟著和親隊伍的唐郁霏幫了我，我逃出包圍，又遇到了明鏡閣閣主衛凌淵和兩位護法，是他們救下了我然后帶我來濯蘭宮一起調查�！�
各位掌門和弟子們又再一次被震驚到了，鴉雀無聲了一瞬間。傳說中失蹤在沂州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公主突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他們面前，還說是那位江湖第一煞星衛凌淵救了她，事情的離譜程度又上了一層樓。
那個小眼睛的掌門回過神來，咽了口唾沫，和八字胡對視了一眼，試探地開了口問道：“那玉泉山莊？”
“夏露笙？”
池清霜淺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花映雪和江浸月帶著夏露笙上前來，已經有認出她來的掌門驚訝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夏露笙同沈正源及在場的掌門們行過禮，然后說道：“玉泉山莊被滅門時我正外出游歷，之后又被人追殺，有幸被池樓主和兩位護法所救，也帶來了濯蘭宮。這些日子一直是他們保護我�！�
夏露笙的話說完那些掌門都沉默了。很顯然夏露笙親自為濯蘭宮證明了不是濯蘭宮滅門玉泉山莊，而且這些日子濯蘭宮還一直在保護她。
沈正源則是看著楚云歌，冷聲質問道：“那你們幾個查到了什么？為師要你們去玉泉山莊調查，你們不會是一直躲在濯蘭宮吧？”
楚云歌、秦碧落、齊重霄和簡竹若對著沈正源一揖道：“師父息怒�！�
楚云歌拿出那塊包著沉香木的帕子說道：“燕莊主和夏夫人是在客房中遇害的，夏夫人臨終前手中攥著發簪，而房中的沉香木案少了一角。我們翻開了夏夫人身下的一塊地磚，發現下面藏著的這塊沉香木碎片，上面是夏夫人用發簪刻下的‘屑’字。”
齊重霄補充道：“‘屑’字可以拆分為‘肖’和‘尸’，字又是刻在沉香木上的，所以我們就聯想到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肖沉香。”
秦碧落說道：“而且燕莊主和肖沉香曾經是好友，我們推測應該是燕莊主發現了肖沉香的真實身份，才會被他滅口。為了進一步調查，我們找了玉容來濯蘭宮調查情況。”
夏露笙接著說到：“他從幾年前就開始同我父親做生意，他說他叫溫移，臉是小時候燒傷毀容的。我父親一直覺得和他志趣相投，相見恨晚，卻沒想到他就是肖沉香。聽到云歌他們用我母親留下的證據分析他是肖沉香的時候我還不是很確定，直到虞憶初描述她的義父元一枚，我們才確定都是同一個人，就是肖沉香。”
小眼睛和八字胡徹底沒了話說，一臉頹然。其他掌門也是震驚不已。這一系列離譜的事情光是聽明白就很難了，更不要提理解接受了。
沈正源蹙眉看著他們問道：“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什么？”
莫倚瀾看一坨屎一樣冷冷看著肖沉香的尸體冷哼一聲說道：“為了敏儀啊。因為他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陸敏儀麻木地看了肖沉香一眼，轉頭埋進莫倚瀾懷里，說道：“我累了，我要去洗澡睡覺�！�
風凝煙看著沈正源他們，拿出柳暮紫和林秋水他們收集到的資料開口說道：“肖沉香除了用虞憶初義父元一枚的身份控制四海堂以外，還會吸收江湖人士組織起來，再通過和玉泉山莊的合作買來武器，不斷發展壯大他的勢力�！�
因為他們現在還沒有對楊添珍和賈仕凱動手，在場各個門派弟子都有，人多嘴雜，所以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也只透露了公主被他們救下以及肖沉香暗中在組織自己的江湖勢力，而關于白蓮教的情況他們也并沒有詳細敘述，也并沒有透露太子和長公主在這里的消息。
沈正源看著楚云歌他們沉默了片刻，終于接受了他們的說法，同其他掌門交談了幾句，其他掌門面面相覷，對于他的提議也只能點點頭表示同意。眾人達成一致決定每個門派派幾個弟子，把今天的情況梳理清楚，把真相傳播出去。商議結束沈正源看了楚云歌他們一眼，就帶著弟子們離開了，其他掌門自然也不愿意多停留，也都各自帶著弟子們離開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從四海堂弟子中沖出一個人影拔劍直接刺向顧鳳瑤。本來楚云歌是在她身邊保護她的，但是楚云歌想起沈玉容去刺殺赫連曜的事情還沒有告訴沈正源，這些日子他們幾個出來調查的詳細情況也沒有向師父沈正源匯報，就想要跟上沈正源。就是這一瞬間，卻被那人抓住了機會。
好在虞憶初反應極快，一把推開顧鳳瑤，可她卻被劍刺中，受了重傷。
顧朔離迅速反應過來一把匕首利落摸了那個人的脖子，丟下匕首忙去看倒在顧鳳瑤懷里的虞憶初。
“希望來生，我可以堂堂正正做個女人，你也可以堂堂正正做個男人，我們兩個可以堂堂正正在一起……”虞憶初眼眶紅紅，顫抖著手撫上顧朔離的臉，眼神漸漸渙散，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
“阿初……”顧朔離難得有些慌亂，緊緊抓著她的手，聲音都在顫抖。
顧鳳瑤在旁邊臉色慘白，看到他們兩個這樣淚水奪眶而出，抓緊了身邊楚云歌的手，楚云歌也是一臉緊張歉疚地看著他們，自責地咬緊了嘴唇。
“行了行了先別演了，她只是失血有點多，但是沒傷到要害，還能救回來，別搞得像生離死別一樣，你當我這個神醫是死的啊？”莫倚瀾撇撇嘴上前來一邊吐槽一邊迅疾出手點了虞憶初幾處穴位，然后迅速施針，動作讓他們看得眼花繚亂，手卻又快又穩，然后又從隨身帶著的小瓷瓶里拿出一枚藥丸喂虞憶初吃下，不過片刻，虞憶初看起來嚴重的傷口血就漸漸止住。
陸敏儀迅速幫虞憶初包扎好傷口，莫倚瀾示意顧朔離扶著虞憶初，給她輸了些內力幫她護住心脈。
虞憶初恢復了些精神，也不再嚇他們，淺笑著拍拍顧朔離緊抓著她的手以示安慰，又轉向楚云歌和顧鳳瑤輕聲安撫道：“我沒事的，不要擔心。”
“好了沒事了，還不相信我和敏儀嗎？你們幾個不是要去找你們師父嗎？快去吧，玉容的事也別忘了和他說清楚�！蹦袨懤涞厥掌疸y針，拉著顧鳳瑤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身邊示意自己來保護她，拍拍楚云歌的肩膀挑眉看著楚云歌和秦碧落他們幾個說。
莫倚瀾的話聽起來好像是不耐煩要趕他們走，但是楚云歌卻明白莫倚瀾也是照顧他們的感受，在安慰他們虞憶初沒有事，讓他們放心去做自己的事，同時也提醒他們沈玉容去刺殺赫連曜的事情還需要他們同沈正源解釋清楚。
顧朔離輕輕抱起虞憶初，看著楚云歌點了點頭。
楚云歌也沒再遲疑，和齊重霄秦碧落就轉身離開了，簡竹若拉起了寧挽楓的手也跟了上去。
寧挽楓任由簡竹若拉著她，看著簡竹若神情堅定的側臉，沒有說話。
她對于清云劍派和這個嚴苛的掌門的感覺也很復雜。簡尋芳并沒有做什么錯誤的事情，僅僅是因為面對肖家的責難和威逼選擇說出真相，站在自己好友蘇宸那一邊，就被迫要離開門派，而作為他師兄的沈正源和清云劍派都沒有選擇保護他。寧挽楓其實心里對于沈正源和清云劍派是有一些不滿的。
但是同時她心底里對清云劍派卻也是有一些好奇和向往的。那畢竟是她救命恩人也是她師父簡尋芳的師門，是培養了簡尋芳和他妻子也是他師妹方如之的地方，同時也是培養了簡竹若的地方。真要說討厭，寧挽楓確實也討厭不起來。而且這么多年她能看出來，簡尋芳其實一直心系清云劍派，不管是他的妻子女兒，還是他的師兄。
所以她其實能猜到簡竹若帶她跟她們一起去見沈正源是要做什么，不過她心里不僅沒有一點反感，還有一些激動。這說明簡竹若原諒了簡尋芳，希望她師父和清云劍派可以接納寧挽楓這個簡尋芳的徒弟。
沈正源帶著弟子們其實也沒有走出多遠，他明白楚云歌他們要來找他，就帶著弟子們在附近的林子里等著他們。他們見到沈正源的時候他的神情依舊凝重，一邊交代弟子們一些東西，一邊手里拿著一個繡著蝴蝶和蘭花的精致荷包，看到他們以后，他不動聲色把那荷包藏回了袖子里。
楚云歌和秦碧落注意到了他手中的荷包，悄悄交換了一個眼神，眼里都有些擔憂。
“師父�！�
楚云歌他們上前恭恭敬敬同沈正源行禮。
沈正源沒有說話，而是看著他們，等他們開口。
“肖沉香兇殘毒辣，事關公主的安危，弟子怕打草驚蛇一直留在濯蘭宮暗中調查，沒有將具體情況向師父匯報，請師父恕罪�！背聘枵f道。
“此事不怪你們。你們做得很好。行俠者當為天下執劍�！鄙蛘摧p輕嘆了口氣，看著簡竹若沉吟片刻又開了口：“阿竹你帶來的是尋芳的徒弟吧？”
簡竹若沒想到沈正源不用她開口就直接猜出了她的來意，本來已經準備好了要說什么，還打算如果沈正源反對的話要氣勢洶洶反駁他，結果沈正源這樣一開口，她反而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有些局促地點點頭。
寧挽楓蹙眉，依著禮數對沈正源行了禮，發現這位一向因為嚴苛而出名的正道掌門眼里微微閃動著淚花，她這才發現，盡管他看起來還算很年輕，但是他的鬢角已經有了些許白發。
沈正源聲音有些低沉，不再像他一貫雷厲風行的樣子，他又嘆了一口氣，看著簡竹若和寧挽楓說道：“當年也是我對不起尋芳。他是我師弟，我們都是清云劍派的弟子，我相信他會恪守規矩和道義。可是當時的情況是沒有證據能證明真相，而肖家和其他門派都針對蘇宸，尋芳他選擇作為朋友堅持真相站在蘇宸那邊，哪怕要被所有正道門派視為叛徒也沒有動搖�？墒俏易鳛榍逶苿ε傻恼崎T卻不能帶著整個門派支持他。一是因為濯蘭宮是魔教，而清云劍派作為正道第一大門派，不能站到濯蘭宮的立場去，清云劍派的盛名是祖師和各位師門先輩付出了無數心血才創造出來的，我作為掌門不能坐視清云劍派名譽受損。二是因為清云劍派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還有其他弟子，如果作為掌門的我任性也跟著他們站到濯蘭宮岸邊，那么其他弟子又當如何？其他正道門派還能容得下我們清云劍派的弟子嗎？他們來清云劍派都是想要像師門先輩一樣執劍為蒼生，我不能看著那樣門派清譽毀于一旦的事情發生�！�
他的目光深遠，沉穩的聲音中卻透著一點壓抑著的悲傷和無奈。
簡竹若經歷了這些事情，開始理解了簡尋芳，自然也更能理解作為掌門的沈正源的立場。他是掌門，他身上承擔著正道第一大門派的責任，他要繼承祖師和師門前輩們的意志，維護門派的榮譽和利益，把門派的精神發揚光大，所以他不能像簡尋芳一樣堅持自己的想法�？墒撬脖M力做了他能為簡尋芳做到的，他以把簡尋芳逐出門派為代價，保護了方如之和他們的女兒，讓簡尋芳可以沒有后顧之憂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這么多年，他雖然嚴厲，但也像父親一樣認真教導了簡竹若。簡竹若是真的從心里尊敬和愛戴這個師父的，聽了他說的話十分動容。
簡竹若含著淚點點頭，拉著寧挽楓的手看著沈正源說道：“師父，我爹他沒有背棄信念，也沒有背叛朋友。如果您也覺得當年的事情他沒有錯，那么能不能允許挽楓跟我們一起回去？挽楓一直和我們一起調查，也是他唯一的徒弟，他一定希望挽楓能得到您和清云劍派的認可。”
沈正源微微紅了眼眶，看著她和寧挽楓，沉默了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鄭重地說道：“簡尋芳是我最優秀的師弟，從來都是。他唯一的徒弟，自然也不會差的�！�
寧挽楓不由也微微紅了眼眶，對著沈正源一揖。簡竹若說的對，簡尋芳其實內心里一直還是把自己當成清云劍派的弟子的，他也是按清云劍派的弟子的要求來培養寧挽楓，要她正直善良，執劍為蒼生行俠護天下。如今真相大白她能得到沈正源和清云劍派的認可，也算是實現了簡尋芳未能實現的心愿。
“弟子有事稟報。”齊重霄突然一本正經地跪在沈正源面前，鄭重地看著他說道：“弟子心悅師姐秦碧落，希望師父成全�！�
楚云歌和秦碧落有些驚訝地對視了一眼，他們沒有想到齊重霄會突然在這種時候說出口。本來他們來只是想要跟沈正源說清楚他們調查的事情還有簡尋芳的事情。齊重霄和秦碧落本來說好了是要等一切都解決完回了門派再同沈正源說明情況。
沈正源看著他們兩個，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凝重，其他弟子們也都神色各異，大氣也不敢出。
沈正源卻出乎意料沒有發脾氣，也沒有斥責他們兩個。他看著齊重霄看了許久，好像透過他看到了什么人的影子，然后緩緩伸出手扶起了齊重霄，拉著他的手和秦碧落的手說道：“你們兩個青梅竹馬，我也看在眼里。你們都是我的好徒弟，不管別人會如何非議，我相信你們是真的心悅彼此，也會相敬如賓一起作為清云劍派的弟子走下去。不管什么時候，都要堅守心中的信念，清云劍派的弟子，執劍為蒼生，行俠護天下�！�
“多謝師父成全�！饼R重霄看著他，認真又鄭重地點了點頭，聲音微微有點哽咽。
秦碧落也是微微紅了眼眶。他們的師父，看上去十分嚴苛，但都是為了扛起掌門的責任，所以把規矩和道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但是他其實也并不是不通人情。她看到沈正源的反應也明白為什么齊重霄會選擇這時跟沈正源提起他們兩個的事情。
沈正源是想起了簡尋芳和方如之，當年雖然江湖上因為他們兩個師兄妹的身份有些非議，但是曾經追求過簡尋芳的梅雨沐站出來力排眾議，認為他們兩個光明磊落無可指摘，而當時作為師兄的沈正源也是在他們的師父面前堅定地支持他們。那時候他還不是必須負擔起整個門派的掌門，他也曾經為了自己的師弟師妹而任性過。
“沈玉容呢？”沈正源沉吟了片刻，終于還是看著楚云歌問了出來，他眉皺得很緊，袖子下的手也默默攥緊了那個荷包。
沈正源其實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沈玉容沒有出現，這也太不合理了。她師父莫倚瀾和陸敏儀設計引出肖沉香，這樣重要的計劃她竟然沒有出現，而那個和她是至交好友的魔教濯蘭宮教主蘇湘儀也并沒有出現。他們去了哪里？
楚云歌看著沈正源，說道：“她和蘇湘儀還有衛凌淵去蠻族刺殺蠻王赫連曜。”
沈正源驀然變了臉色，大怒道：“什么？簡直胡鬧！這就是她離開清云劍派追求的東西嗎？她不是說要跟著莫倚瀾當神醫嗎？和魔教教主混在一起，現在跑去當個不入流的刺客，這就是她追求的東西嗎？”
楚云歌認真又鄭重地看著沈正源，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師父，她并不是同您賭氣，她是認真的。她走之前告訴我雖然她選擇跟著莫神醫離開而不是像您期望的一樣繼承門派當正道大俠，但是其實她心里也是有執劍為蒼生行俠護天下的夢想，哪怕自己的力量再微小，她也想成為拯救天下的英雄。雖然她沒有按您的期望成為清云劍派的弟子，可這一點卻從來沒有改變過。”
沈正源聽了她的話淚水控制不住流了下來。沈玉容離家出走這許多年，他雖然擔心卻不好主動聯系，只能對陶知意通過楚云歌給她送東西睜一只閉一只眼。如今沈玉容去了蠻族刺殺赫連曜生死未卜，他只能從楚云歌這里聽到沈玉容的真實想法。其實他明白，沈玉容只是討厭他的嚴苛，不想按照他設定的路線去過她的人生，但是她的內心，始終也是和他和清云劍派有著同樣的信念，守護國家守護天下的信念。
沈正源從袖子里拿出那個精致的荷包，輕輕摩挲著上面沈玉容最喜歡的蝴蝶和蘭花的圖案，看著楚云歌說道：“這是她娘給她做的荷包，里面是她娘前些日子給她求的平安符。你們先留在這邊等她回來，之后再回門派。她去蠻族的事情，先不要告訴她娘�！�
楚云歌含著淚鄭重地雙手接過那荷包，輕輕點了點頭應下，和齊重霄他們一起行過禮看著沈正源帶著弟子們離開。
他們回去的路上，還遇到了馮掌門。這位老掌門同清云劍派關系不錯，又很正直，雖然年級大，但是身子骨還算硬朗，人也很溫和，不會倚老賣，又對他們幾個比較欣賞，不吝嗇對他們的夸獎。
楚云歌幾人同馮掌門行禮寒暄過，他就笑著夸贊楚云歌道：“云歌武藝高強，又正直有擔當，頗有大俠風范，只可惜你是女子，難以服眾，不然我看武林盟主之位非你莫屬�！�
“前輩此言差矣。”楚云歌搖搖頭，爽朗笑笑說道：“并非只有男子才可以行俠仗義，況且晚輩行俠仗義只為自己本心，并不圖名利地位，武林盟主之位對晚輩來說如同浮云。”
馮掌門聽了她的話也不惱，反而笑著連連稱贊道：“云歌不愧是清云劍派大弟子，巾幗英雄，這格局氣度多少男人都比不上的�！�
楚云歌被他這樣盛贊，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道：“前輩過獎了�！�
馮掌門也沒有再說什么，擺擺手就帶著弟子們離開了。楚云歌幾人則是回去同莫倚瀾他們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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