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1章
當憤怒的人群來到金桔民宿門口時,腳步停下來了,只見蘇文靜站在門口,一手持鍋,一手持菜刀,宛如女戰神下凡,一女當關,萬夫之勇。
“開什么玩笑!老娘才沒興趣砍你們的破樹!”
蘇文靜一早就聽聞了這件事,一開始也懷疑是自己昨晚夢游時犯下的,但是她剛才站在曬谷場上摒住呼吸,開始回憶夢游時的場景,但是什么也沒有看到,所以她昨晚根本沒有夢游。
“還撒謊!”莫老板充當著這支隊伍的領袖,“我們大家都看到了,昨天她可是當著我們的面說了一些褻瀆神樹的話,你就是懷恨在心,報復我們!”
“就是你!”
“道歉!”
“賠償!”
人們紛紛聲討,但就是忌憚蘇文靜手中的武器,不敢上前。
“道歉賠償就行了?”
一個聲音從人群里傳出來,眾人自動讓出一條路,來者便是莫彥德,身后跟著幾個五大三粗的手下。
莫彥德看著蘇文靜,眼睛里都是奸笑。
“蘇老板,你這次不僅是犯了眾怒,還觸碰了我們的底線,對你來說砍的是一棵樹,但是對我們來說是父母的身體!”
人們聽后紛紛點頭,怒火更旺了。
蘇文靜知道此刻說什么也是枉然,如果這是一場事先預謀的陷害,那么她只會越描越黑,掉進對方的陷阱里。
所以,蘇文靜視死如歸地捍衛著自己的領地,這是她的民宿,絕不容任何一只腳踏入。
莫彥德掃視了一下人群,知道火候到了,只差擦著一根火柴了,于是他對著一個混跡在人群里的手下使了一個眼色。
那人振臂疾呼,“把這個女人趕出去!”
“趕出去?”
“趕出去!”
“趕出去!!”
聲音越來越堅定,越來越大,蘇文靜被聲討的浪潮所包裹,突然有了一種火刑架上的女巫的感覺,她手中的菜刀和鐵鍋握得更緊了。
突然,一個男人貓著腰繞到了蘇文靜的左邊,一個飛撲,死死抓住了蘇文靜的手,緊接著其他人也撲上去,奪走了她的武器。
“放開我!”蘇文靜下意識地回擊,她學過泰拳,在手腕被控制的情況下,還可以使用肘擊。
但是她的反擊只能激起更多的憤怒和推搡,很快她陷入了洶涌的人潮之中,像一葉扁舟隨波逐流,頭上的發卡被揪下來了,袖口被撕開了,嘴角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道血印。
莫彥德看著眼前的暴行,滿足地找了一個臺階坐了下去,點了一根煙,繼續欣賞起來。
蘇文靜從未想到那些個平時看起來淳樸敦厚的鎮民,竟會一下子變得如此瘋狂。這一切不僅僅是一棵樹,而是一種長久以來滋生的排外思想,這種頑疾平時會潛伏在內心深處,一旦他們賴以生存的環境里出現一個異類,就會激發病變,一種集體無意識的瘋狂就會伺機宣泄出來。
“好久沒見過這種場面了,甚是懷念啊。”莫彥德悠閑地吐著煙圈。
蘇文靜身處暴風眼,也歇斯底里地揮舞著雙臂,她在阻止人們進入民宿,但是雙拳難敵百手。
“你們這幫暴徒!”蘇文靜在聲嘶力竭中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臉龐,有強哥、強嫂,有鐵柱叔,還有一起在學門口接過孩子的家長。
“把這個瘋女人抬走!”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很快,一雙雙大手伸向蘇文靜,幾乎把她抬起來了。
突然,一聲怒吼響徹云霄。
“啊!!!”
一個身披白色床單的人,抱著一根巨木沖進了人群,人們紛紛避讓。這個床單男全身上下都被床單籠罩著,只在眼睛處露出兩個窟窿,兩團怒火從那里射出。
床單男把巨木一掄,一道凌厲的弧線掃開了十幾個人,蘇文靜身邊的雙手們都消散開來,她從未見過如此潔白的床單。
床單男繼續揮舞著巨木,把蘇文靜護在自己的身后。
莫彥德從未想過會半路殺出一個陳咬金,急忙指揮手下對闖入者進行圍堵。
幾個手下終于抽出了按捺不住的兇器,鋼管和匕首全都拿了出來,如此以來,肢體沖突就變成了械斗,流血在所難免,明晃晃的匕首瞬間刺醒了瘋狂的人群,將他們打回了膽怯的原形。
莫彥德的手下沖上去,床單男突然俯身,用巨木在地上一掃,圍攻的人東倒西歪,但是站在外圍的暴徒緊接著撲上前。
床單男把巨木扔向眾人,拽著蘇文靜就往外突圍,鎮民們也反應過來,急忙追上去,但是為時已晚,一輛金杯車急停在老金街的街口,床單男和蘇文靜在人群追上前的最后一刻上了車。
金杯車快速甩掉了追擊者,但是它沒有朝著碼頭或者西山縣駛去,而是選擇繞了一個彎,停在了海邊的一處懸崖前,那里矗立著一座燈塔。
開金杯車的人是阿桂,莫飲白最忠實的伙伴,而床單男自然就是莫飲白了。
“萱萱在哪兒?”莫飲白一把脫下床單,露出關切的臉。
蘇文靜還停留在劫后余生的震蕩中,意識混亂著,耳邊都是翁鳴聲,“樹不是我砍的……不是我砍的……”
莫飲白的大手溫柔地落在了蘇文靜的肩膀上,輕輕晃蕩著。
“蘇文靜!給我清醒下來,蘇萱萱現在在什么地方?”
蘇文靜耳邊的翁鳴聲消失了,她這才回到了現實世界,想起了自己的女兒,“我把她藏到山上了,我……我去找她……”
蘇文靜被死死按在地上,莫飲白的手抹去了她臉上的泥點子,“你在這等著,我去接她。”
星辰掛滿天幕,海潮褪去,東山鎮躁動了一天,終于安靜下來了。
燈塔的入口處升起了篝火,莫飲白、蘇文靜和蘇萱萱的影子在燈塔墻壁上晃動著,隨著他們各自的心情。
蘇萱萱看著星星,不知不覺睡著了,莫飲白把衣服披在蘇萱萱身上,回頭看了看心事重重的蘇文靜,坐了過去。
“歡迎來到真正的東山鎮,怎么樣,這次印象深刻了吧。”莫飲白自嘲著。
“為什么美麗的土地上會開出惡之花?”蘇文靜既是在問莫飲白,又是在問星空。
“因為地里被人為種上了邪惡的種子,”莫飲白也看向星空,“你今天很勇敢,如果二十五年前,她也像你一樣勇敢就好了。”
“她是誰?”
“一個美麗的女人,也是一個來錯地方的人,她踏上東山島的那天也是一襲紅衣,艷麗迷人,她的出現奪去了全鎮女人的光彩。”莫飲白的語氣開始哀傷起來,“為了能留在這個美麗的地方,她開了一家理發店,但是登門而來是無盡的流言蜚語和騷擾,鎮子容不下美麗的女子,她像女巫一樣被對待,女人們比不過她,就想方設法詆毀,男人們得不到她,就想方設法摧毀。終于,她忍受不了了,向一位強者屈從了,成了他的妻子。”
蘇文靜聽得代入了感情,拳頭也握緊了,“那她當初為什么不走?”
“因為那個時候她發現自己懷孕了,而孩子的父親早已消失。”莫飲白站起來,走出燈塔,仍憑海風吹著那張堅毅的臉。
“那后來呢?”
“后來,那個娶了她的男人把那個出生的男孩看成了自己的骨肉,一心想把他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后來無意間得知妻子欺騙了他。從此,他對她如同野獸,婚后幾年,女人一直生活在郁郁寡歡中,后來她投海自盡,連尸體也沒打撈上來。”海浪吹上了崖案,濺在了莫飲白的臉上,但是滴下去的水珠卻多了幾滴。
“那個男孩就是你……”蘇文靜不可思議地看著莫飲白的背影。
“對,那個男人就是莫彥德,那個可憐的女人就是我的母親。”莫飲白轉過身,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只是這微笑太苦太辛酸。
“想不到你的身世竟是這樣。”蘇文靜說完想起了自己的坎坷命運。
“說說你吧,你為什么執意要留下來?”莫飲白看向蘇文靜,眼前這個女人讓他莫名地心憐。
蘇文靜輕輕哀嘆了一口氣,仿佛把這些年的悲慘經歷都化解了,然后以自嘲的語氣講述起了自己的問題。
“也許是因為這些年我一直在夢游,一直在人間漫無目的的游蕩,所以想找個僻靜的地方安安靜靜地度過余生吧。”
“為什么是東山島?”
“命運使然吧,你相信命運嗎?”蘇文靜不等莫飲白回答,繼續說道,“原本我的家庭也是很幸福的,命運偏偏在我上高中的時候撥動了我的人生路標,我們全家三口開車打算去海邊游玩,結果遇到了一場車禍。那場車禍奪去了母親的生命,也讓我差點死在手術臺上,也許是爸爸的禱告,也許是媽媽在天國的守護起到作用,我撿回了一條命,但是從此染上了夢游的怪病。在那之后,我爸爸也變了,整天沉迷于彩票,覺得命運欠他一次,所以一定會在彩票上彌補他一次,真是可笑。”
“那萱萱呢?”莫飲白終于問了那個敏感的問題。
“她是我在一次夢游中的產物,她爸爸是誰我至今也不知道。”
“可惡……”莫飲白劍眉皺起。
“雖然萱萱一直想要找到自己的生父,但是我是不會去找的,我要等他來見我,否則,我是不會再面對下一個男人的。”蘇文靜后半句話顯然是說給莫飲白聽的。
“那我幫你把他找出來。”莫飲白的語氣很堅定,這是他想要得到蘇文靜的第一關。
“不行!”蘇文靜急了,“你不能去找,我要他親自來找我,還有,就算你找到他,我還是不會對你……”
“你我沒有可能?”莫飲白眉毛一挑,挑出了半生的失落。
“從未想過,我一直把你看作弟弟。”蘇文靜慌不擇口。
“這個借口也太老套了吧!”莫飲白不接受這種理由,“你是因為沒有走出過去,所以走不進明天。”
莫飲白不再說什么了,離開了燈臺,等他走遠后,又轉身,對著蘇文靜喊道。
“不管你的昨天多么黑暗崎嶇,我會陪你走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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