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大雨傾盆的下午，蘇文靜和楚靖江來到了西山縣二中的校門口，保安大爺攔住了兩人。

        “你們是干什么的？”

        “大爺，我們想找陳老師，教高一數學的陳老師。”蘇文靜說著收了傘，站在門衛室的屋檐下。

        “你們是哪個單位的？記者嗎？”保安大爺懷疑地看著兩人。

        “不是，我們來這里是想了解一下十五年前的一樁女生自殺案，我們是受家屬委托。”蘇文靜拿出了童小辛的照片。

        保安大爺一看照片，眉頭一皺，思緒回到了很久以前，他臉色突然變冷了，“你們是警察嗎？不是的話，走吧，這里是學校，不要擾亂我們的教學。”

        “大爺，行個方便，我們不是來搞事情的，我們只想找陳老師問問情況，問完就離開。”蘇文靜給楚靖江使了一個眼色，后者掏出一條煙交給蘇文靜，蘇文靜又塞給大爺，“大爺，讓我們進去吧，我們絕對不連累您的工作。”

        “要是出了事，你們連累的可不止是我的工作，還有我外甥的工作！趕緊走！”保安大爺把煙推開。

        “你外甥？此話怎講？”蘇文靜一頭霧水。

        “這里的校長就是我外甥。”大爺說這句話的時候，露出滿嘴的黃牙，仿佛那老朽的牙齒都是鑲了金邊的。

        看來難以賄賂這個保安大爺了，蘇文靜犯難之際，楚靖江轉身打了一個電話。

        “對，就是西山縣二中，我想見高一的陳老師，你安排一下，就是現在。”說完，楚靖江掛斷了，然后看了看保安大爺，“大爺，你先等一下，可能你外甥會給你打電話。”

        保安大爺不知道站在眼前的楚靖江是何方神圣，有些懷疑，但很快就門衛室的電話響起，果然是校長打來讓他放行的。

        走在通往教學樓的路上，蘇文靜忍不住問起來，“你是怎么做到的？”

        “校長辦公室的那套辦公桌和書架就是我們集團捐贈的，另外，我父親以前給這所學校捐贈過學生用的桌椅，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算了賣了一個人情。”楚靖江淡淡地說道。

        “你知道嗎，比起門衛大爺□□裸的高調，我更討厭你這種低調地炫耀，明明做了一件很大的事，非要裝出一副舉手之勞的樣子，真是夠了。”蘇文靜吐槽道。

        當兩人找到高一年級數學組老師的辦公室時，陳老師已經在等著他倆了，短暫的介紹和寒暄后，陳老師很快就進入了正題。

        “當年我是童小辛的班主任，事情過去這么久了，沒想到她的父母還是沒有放棄，好吧，那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們。十五年前，童小辛轉到我們班級，可能是來到了陌生環境的原因吧，比較孤僻。期間還跟幾位同學鬧過矛盾，不過都不是大問題，那幾個同學也經常欺負其他同學。真正讓童小辛改變的是一位美術實習老師的到來，他是南江市師范大學的，還沒有畢業，比班上的同學們大不了幾歲。后來有學生看到，童小辛放學后和那位實習老師在操場散步，都傳聞他倆存在那種關系。不過后來校長得知后，趕緊把那個實習老師給辭退了，事情本來也就過去了。誰想到，一個月后，童小辛也就跳樓了。”

        “這么重要的信息，當年你為什么不告訴警方？”蘇文靜聽到這里覺得很奇怪。

        “當年根本不知道她跟那個實習老師的事情，這都是畢業聚會上，一位喝醉的學生告訴我的，這種事情都是在學生群體里傳，我們老師根本不知道。”陳老師急忙澄清了事實。

        “那你覺得童小辛的自殺是否跟那個實習老師有關系呢？”楚靖江問道。

        “我不知道，說不好，學生年紀小承受不了失戀打擊也是有可能的。”陳老師聽到了下課的鈴聲，“對不起，兩位，下一節課是我的，我就不能陪著兩位了。”

        “現在你們能找到那位實習老師的聯系方式嗎？”蘇文靜急忙問道。

        “他一離開學校就換了聯系方式，再也沒出現過，他因為跟童小辛戀愛的事也被自己的大學處分了，沒能畢業，便搬出了學校，租住在一個胡同里。”陳老師扶了扶眼鏡，突然想起什么，“對了，聽學生說童小辛生前還去那里找過他。”

        “那個胡同是不是在南江市煙廠附近？”蘇文靜聽到胡同兩字后立刻警覺起來。

        “好像是。”陳老師點點頭。

        “是他，就是他，怪不得我夢游的時候會去那個地方，不是因為那對賣煎餅的夫妻，而是那個實習老師住在過那里，童小辛也去過那里。”蘇文靜一下子全明白了。

        走出教學樓后，蘇文靜做出了安排，“接下來就好辦了，我們回南江，去師范大學肯定能查出當年被處分那個美術男生。”

        “嗯，這個好辦。”楚靖江開始在手機通訊錄里尋找跟師范大學有關系的人脈。

        雨越下越大，兩人在經過操場時，只好躲在了看臺上避雨。蘇文靜伸出手，去接天上的雨水，楚靖江看著她，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來都來了，難道你不想見見她？”

        楚靖江的意思是讓蘇文靜摒住呼吸，來回憶童小辛昔日的畫面，既然她能在童小辛去過的商場里回憶出她的身影，那么在這里也一定能成功，除非童小辛從沒來過操場。

        蘇文靜受到鼓勵，開始閉起眼睛，然后調勻呼吸，慢慢地停止住呼吸，那一刻仿佛周圍的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

        她看到了童小辛，只不過讓她意外的是，回憶里的童小辛并不是一個人，而是被三個學生逼在看臺的角落里，其中一個女生在扇童小辛耳光，一巴掌下去，童小辛不敢反抗，低著頭，又是一巴掌。

        蘇文靜看得義憤填膺，因為情緒激動，不小心出了一口氣，屏息中斷，回憶也戛然而止。

        “你看到了什么？”楚靖江看著蘇文靜的表情問道。

        蘇文靜沒有回答，她不顧外面的大雨，跳下看臺，走到橡膠跑道上，再次摒住呼吸。

        操場上，學生們在體育課上跑步，童小辛跑著跑著被一只腳絆倒，摔在地上的姿勢很難看，被眾人嘲笑，其中有三個學生還從童小辛的身上跨過去了。

        還是那三個人，蘇文靜本想看清那三個人的臉，可是她屏息的時間太長了，呼吸了一下，回憶消失。

        “文靜，到底怎么了？”楚靖江跳下看臺，為蘇文靜撐起傘。

        蘇文靜再屏息，操場上的回憶已經遠去看不到了，她只好四處尋找回憶，返回教學樓，在走廊里摒住呼吸。

        回憶再次出現，走廊兩邊都是學生，他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并在背后竊竊議論著，而童小辛默默走過去，滿臉通紅，蘇文靜看到在她的褲子后面一片血跡。蘇文靜從一個學生口中得知童小辛書包里的衛生巾被偷了，她本想朝同學借，但是沒有一個女生敢借給她。

        蘇文靜在教室門口看到了那三個學生，兩女一男，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定是他們三個。

        “童小辛不是因為失戀自殺的，而是校園暴力！”蘇文靜說完，丟下楚靖江，在校園冒雨狂奔，每一個角落她都跑過去摒住呼吸看一遍。廁所、食堂、學校樓頂、實驗室、圖書館……到處都有童小辛被欺辱的身影，到處都有她無聲的哭泣，到處都有她無助的眼光。

        最后，童小辛又找到了陳老師，把自己看到的告訴了陳老師，陳老師看著眼前這個被大雨淋濕的女孩，當然不相信她說的話。

        “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可能，我當時是班主任，對班上的情況還算了解，從沒人反應過童小辛被欺負的事，而且童小辛也從來沒打過報告。”陳老師肯定地說道。

        “80的校園暴力是不為學校知道的，我不是來責怪你的，請你告訴我那個學生的名字。”蘇文靜雙目放火，她的要求不容拒絕。

        “可是根據你說的話，我也難以判斷到底是哪三位學生啊？”陳老師無奈攤了攤手。

        “當時在你們班上最調皮最霸道的三個學生是誰，一男兩女。”蘇文靜提示道。

        “額，這個嘛，我班上的學生都很乖的，他們都是……”陳老師突然察覺出不對，“等等，你要那三個人的名單干什么？”

        “這個不用你管。”蘇文靜說道。

        陳老師心里盤算起來，當年發生這樣的悲劇，責任全在自己，如果現在再讓這個女人去追究當年的三個學生，那么事情鬧大了，不僅自己會受到牽連，沒準還會醞釀出另外的悲劇。本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態度，陳老師苦勸蘇文靜忘掉這件事，并拒絕提供當年班級的學生名單。

        楚靖江本打算找校長幫忙，但校長聽了陳老師的話，也覺得不能給他們提供名單，只能無奈地說了這么一句話，“冤冤相報何時了，兩位就此打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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